M教授和他的妻子最後的故事
(2023-03-30 16: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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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搬到這裏時,他還是係裏的係主任。一個德國人。他們住在我們的隔壁小鎮。
記得第一次見他是在那年秋天的係裏的例行迎新活動上。在Le Mont Campus的草坪上,拖家帶口的自由玩耍。他個子不高,瘦瘦的。
而他妻子,在我們搬來不久還住旅館時,帶我們看房子。她在旅館的大廳裏等我們,初見以為她隻有四十幾歲。她穿著黑白圖案的連衣裙,一頭烏黑的短發,靚麗優雅。相比之下,我們太隨意寒酸啦。
她很熱情,帶我們看了幾處房子,和我們女兒互動。答應娃看完房子請她吃冰淇淋。小姑娘因為冰淇淋而士氣高漲。她在小鎮一家很雅致的店請我們吃了冰淇淋。我記得她放在passenger seat下麵的淡粉色的精致的slippers。
我們沒能看中任何一套房子,雖然。因為我不能接受這個古老的小鎮上百年以上的建築中的cape cod類型的房子,覺得太壓抑了。先生是無所謂的態度。但是我很在意,他也無法。後來跟Prof. M聊起來,他說,他們也是從加州搬過來的。他先過來,買了一處房子。是cape cod的房型。等到妻子過來,看了,要求換房。他不同意。妻子說,那就離婚。我們聽了哈哈哈大笑。先生從此不再選房。全部由我做主。而我們也有機會買到了我們的第一個小小的四季有花香的溫馨的小屋。
M教授和太太在加州相遇,在那裏結婚,育有二子。Mrs. M本是學鋼琴的,後來在那藤校拿到了鋼琴博士學位。我不知她是否收學生,但知道她教她的孫輩彈鋼琴。
後來學院和係裏因一個年輕教授的Tenure發生了很多狗血的事情,該係甚至被學院威脅要取消掉。Prof. M非常氣憤鬱悶,但也撼不動學院偏向哈弗一派的學閥們,其時的學院的Dean來自美中某校,估計和哈弗係統關係深厚?總之非常強悍。Prof.M氣到發抖。在大氣壓下,全係不敢再頂撞學院。而某天我們在紐約時報上讀到了一篇報道。其中講到了那個dean,他的一些不大不小的不當行為和做法,包括安排妻子的工作之類的。(那將是另一個故事)於是,事情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那係主任進入了該係繼續任教授,而該係也得以保留下來。
然而,Prof. M的帕金森綜合症發展很快,身體越來越差,很快決定退休了。先生去參加了他的退休儀式。回來後跟我說,覺得他的身體越來越差了。M本來很瘦,頭發花白。
先生跟我說,記得我們說過要請M夫婦吃飯的嗎?我說好。
在某個中午,我們聚在一個餐館。我們經常去的一個西餐館。見到了許久不見的M和他的太太。M太太胖了很多,感覺不過四五年沒見,卻和初見她時的樣子完全不同了。她身體很好的樣子,可是坐下開始聊天時卻完全不記得我們了。M教授手抖得很厲害,但是頭腦清醒,當妻子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他就在一旁提醒她。
那是我末一次見到他們。
期間M摔倒過,先生跑去探望,我都沒有隨往,因為家有小孩子。
新冠疫情初起,霎那間天地變色。那個春天,我們呆在家裏,適應著不得不的變化。同時蓋房子蓋了一半兒因安全考量也停工了。那藤校同樣轉為網課,先生和我都在不適應中努力適應著,同時為了健康盡量減少外出。然後每天跟蹤死亡數字讓人崩潰抑鬱。突然間,先生說:M教授的妻子去世了。
她是住Nursing Home的。我說那怎麽辦?“沒辦法,她家人也不能去探望。” 那M怎麽辦?我知他們夫妻情深。那也沒辦法吧。
第一次感到新冠離我們如此之近。而更大的悲傷在後麵接踵而至了
約兩個月後,M教授去世了……
我無言。
沒有悼念無處悼念。
我不知他們倆是否死於新冠,但他們死在大瘟疫最早的幾個月。
3/29/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