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

在眾多的品種中，我隻有易得易養的幾顆。

曾經家裏車庫門前有一棵大的木瓜海棠，我們買房搬去的次年春天開時，我以為是蘋果樹。搬家進去是夏天，花已落，開始結了和蘋果很像又和梨子很像的果子。於是以為它是棵蘋果樹，看花的。說它是樹，其實更準確地說，是一棵巨大的bush。

花開有一年從二月開始，可延續到四月底，淡紅色的小花，一簇簇，偎集著，到三月開始，就有葉子也長出來，襯映著紅花。女兒那時有件長袖連衣裙上的圖案很像那些小花。

那是個很老的房子，車庫也基本不是用來停車而是堆積雜物的。這簇海棠的一半遮擋著車庫門。我們平日把車停在車道上，不覺有礙。
事實上，車庫的側牆原有一棵成熟的淩霄，因畏懼藤蔓毀掉建築，被我們砍掉了。回頭想想，真的好可惜。那麽大的一棵爬藤，要長很多年吧？！

我們那個小小的院子，植被異常完整。側院還有金銀花兩株，和一個結紅色果子的帶刺的植物。我以為是枸杞，但不是。因為枸杞無核，而它有。

讓一個院落成為一個四季有花的地方，大約需要十年，我想。我們在那兒住了近十年，不滿十年。各樣的花樹都是前屋主或者是更前的屋主留下的。

那是一對波蘭裔的老夫婦。兩個都是二婚的，太太是個護士，帶了個女兒，先生在UPS做包裝方麵的工作，帶了個兒子。據說女兒是學藝術的。那個家的牆紙，每一處都很有匠心。薩沙，那個老先生叫薩沙，喜歡extra，所以他們留下來在車庫裏，很多的建材和各樣物品。包括地下室的工作坊。和裏麵的各樣工具。他的太太喜歡植物，我看到車庫裏放著的玫瑰養殖方麵的書。

那時的我喜歡看花而已，對自己養花，沒有太多感覺。

直到母親生病。不知怎樣一來，我開始養花。也許因為基因裏有這份熱愛，我開始從無到有的養花了。

首先進入家裏的是芍藥。因為老家後院也有。於是我們去買來了芍藥。先生很熱心的挖坑研究了一陣兒栽了下去。過幾天去看，怎麽還不發出來？刨開看，原來栽反了。當年芍藥還是開花了，芍藥花的味道是媽媽的味道……

養養死死的植物有好多，幸存下來的是海棠和文竹。我喜歡海棠葉子的味道，非常的喜歡。喜歡文竹的葉子，和造型。隻是我的文竹已經快被我養成樹了。

朋友看到我養花，提醒我，海棠有毒，不適合放在室內。然而，北澤西的冬天，這些植物也不能放在戶外，我想，反正也不是臥室內，甚至不在一層，一盆小小的海棠，應無大礙。大瘟疫期間過生日，家裏在翻蓋房子，財力體力各種拮據，遂去我喜歡的Homedepot買了一小盆紅色的海棠，小小的一顆，不足三刀。搬回家立刻換盆換土。現在已是好大的一顆海棠了。

疫情期間，孩子們一直在家學習。尤其是老三，直到去年五月中才開始返校。娃返校後，我自己跑去看花，搬回家一式八顆玫瑰紅色的海棠。因為記得以前喜歡的一件開衫，是那個顏色，那時還在北京讀研。

海棠的味道，很特別。海棠的葉子，據說是中國地圖曾經的形狀。餘光中那首《鄉愁四韻》中的海棠紅，是最典型的海棠的意思。家姐是真正的植物愛好者，我叫她“花仙子”的，一次聊天，說，“養幾盆海棠吧？！中國人家，怎麽能不養海棠呢……”

搬家後的第一個秋天，買了幾百塊鬱金香和daffadil的根莖，全部沿著院子周圍埋下。我開始著迷般地逛我解壓的地方，就是那些賣花草的地方。我買了八株 rose the fairy, 很好看的很好品種的玫瑰，和很多顆普通品種的玫瑰。

養花要有空間，水，空氣，和陽光。天氣轉暖後，看著在室內的盆盆草草。我開始思考：神 最初造花草植物的時候，一定都是戶外的。當然伊甸園的自然環境非我們現在的自然環境可以比，但是花長在戶外應該是可以的。於是乎，我把所有的植物都搬到了戶外，大部分直接移栽到了花圃裏。於是，我的菊花茂盛成災，金錢樹真的成了樹，甚至文竹，高大茂盛。等到秋末，又裝盆移栽進來，放在暖房裏。
我的暖房在廚房外，有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花草，和花草外的戶外的草坪、樹和樹，和鄰居的私人高爾夫球場。

因為有暖房，我把一些草本的花養的過冬，仿佛宿本的。但是，即使有暖房，還是有些植物死掉了，開的是一小顆旱金蓮和九盆海棠。尤其是海棠，花多而密，不論季節的開著，愉悅著我的心和眼睛。每次給花澆水，聞到海棠葉子的味道，忍不住會做深呼吸。我愛海棠葉子的味道。

海棠的花型小，一簇在一起，也單弱簡潔。仿佛沒有特別之處，也不明豔，卻四季常開，不計較我的笨手拙腳。

四年前左右搬家，非常湊巧，老房子賣給了一個熟人。偶爾有事路過，仍然可以看到那株大的海棠樹。年前他們擴建車道，把海棠連根拔起，完全dump掉了。兩天後我們聽說，大驚失色。背地裏大歎可惜，仿佛失去了心愛珠寶似的心痛。然而又如何呢？所謂彼之珠寶，他人之瓦礫，誠不過如此。

搬新家後，我們還是找到了一棵海棠樹，白色花。開在三四五月間，隻是果型甚小，由綠轉紅從春到秋。房子弄好後，去年底被我們移栽到了前院。盼著它開花，蔚我不能蔚的相思。

3/21-24/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