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為兩隻阿德利企鵝站在一塊正在融化的冰上。
去年一項研究指出,如果人類不及時采取行動遏製氣候變暖的趨勢,現存企鵝家族中體形最大的成員——帝企鵝,可能在本世紀末滅絕。
2
北極甲烷爆發:一直是個潛在隱患
“北極甲烷爆發”是怎麽回事呢?
準確來說,應該是“甲烷逸出”。打個比方,如果一棵樹死在了熱帶雨林,不久後會被微生物分解掉,這些微生物以死去的植物為食,並和我們一樣吸入氧氣,呼出二氧化碳。這些溫室氣體會被植物的光合作用再次消耗。
如果那棵樹某年某日死在了北極等氣溫很低的區域,就不一樣了——死亡的樹木、藻類、動物等,會被即刻“凍結”,一定程度上“暫停了碳循環”,畢竟細菌和它們的“食物”都被冰封了。
所以,北極濕地和湖泊是個天然的有機碳容納池,其永凍土中封存了龐大的碳庫,以甲烷的形式緩慢逸出,而地球有天然的控製機製,能調節甲烷進入大氣的量,長時間保持平衡狀態。
可以看出,“北極甲烷逸出”並不是2020年才有的新現象,而是一直存在著。隻是近些年來,隨著全球氣候變暖,北極大量永久凍土“突然解凍”,冰封在土壤中的大量有機物重新開始分解運作,甲烷逸出的速度比以往加快了許多。
更糟糕的是,甲烷也是溫室氣體之一,而且甲烷分子的暖化效果是二氧化碳分子的25倍!可以想象,如果全球暖化導致永久凍土快速解凍,地球變熱的速度會比現在大部分氣候模式預測的還要快,而氣候變暖則會進一步加劇永久凍土解凍,從而陷入惡性循環。
所以,自從全球氣候變暖受到關注,便有科學家一直在擔心“北極甲烷逸出”這個隱患。
早在2006年,阿拉斯加大學生態學家凱蒂·沃爾特就在《自然》雜誌撰文,警告人們隨著永久凍土帶(指永久冰凍的下層土壤,出現在整個北極地區和部分長期寒冷的地區)的融化,甲烷釋放量的增長可能會加劇氣候變化。
在一段拍攝於阿拉斯加湖的視頻中,沃爾特的一位同事在冰凍的湖上打了一個洞,她點燃了從湖底逸出的氣體甲烷,發出明亮的橙色火焰。
“如果你打開冰封的地方,就會融化永凍土,其中的有機物就會被微生物分解。”
永久凍土帶中到底“封印”著多少碳呢? 永久凍土地區大約占據整個北半球陸地表麵的25%,占據俄羅斯整個陸地表麵的60%以上。一項國際合作研究表明,永久凍結帶的碳含量約為1.6萬億噸,該數目大約是全世界土壤中碳總量的1/3,是大氣中碳含量的兩倍。
圖為永久凍土層在北半球的分布範圍。圖源:美國國家雪冰數據中心
為了研究北極甲烷逸出的程度,從2017年開始,NASA開始用飛機搭載紅外成像光譜儀,搜索了北極30萬平方公裏地區,監測大於3000ppm甲烷濃度的位置,最終監測結果就是前段時間公布的200萬個。
永久凍土正在解凍,加劇了全球氣候變暖,已使北極圈的生態遭到了諸多衝擊。
首當其衝的就是海冰的消失,1985年經曆過多年冰凍的“多年冰”占北極海冰的16%,如今,多年冰的比例隻有1%,其他基本就是較容易融化的薄冰。
這給當地的野生動物造成了很大影響,比如北極熊,捕食獵物要站在浮冰上,隨著浮冰變薄,越來越多的北極熊就被困在陸地上,不能追捕海豹、海象等獵物,迫使它們前往陸地尋找食物。
去年就曾有數十頭瘦弱的北極熊闖入俄羅斯北部某居民區,導致當地進入緊急狀態。
2019年4月,一隻北極熊出現在俄羅斯遠東堪察加半島的季利奇基小鎮,這裏距離它的棲息地達700公裏。
有的北極熊甚至到人類的垃圾場尋找食物。
國際自然保護聯盟(IUCN)的報告顯示,未來35至40年,預計北極熊數量將減少三成以上。
除了北極的野生動物,生活在高緯度地區的居民也提前體會到了危機——一些建在永久凍土層上的城鎮建築物,受永久凍土層融化的影響,開始發生牆壁隆起、樓梯彎曲等變形。
永久凍土層融化甚至還威脅到了“末日種子庫”。
斯瓦爾巴特全球種子庫又被稱為“末日種子庫”,坐落在挪威斯瓦爾巴群島,距北極點1000多公裏的山體中,儲存著全球上百萬份農作物種子。其創建是為了地球因受隕石撞擊、核戰氣候變化等全球災難發生時,充當後備力量,避免導致物種滅絕。
2016年10月,永久凍土融化使雪水湧入種子庫,淹沒了隧道一半的地麵,隨後被凍成冰塊。
圖為被冰覆蓋的斯瓦爾巴特全球種子庫入口。
3
28種未知病毒:別過度解讀
關於28種未知病毒的說法起源於2015年9月,中美俄意秘五國科學家集結昆侖山古裏雅冰川,這是中國科學院青藏高原研究所與美國俄亥俄州裏大學共同開展的一次綜合科考活動,目的是通過鑽取深部冰芯研究各種古代環境特征。
冰川以及凍土就像來自遙遠過去的“時間膠囊”,能讓人類有機會得以一窺被困在那裏的生物體。
這個團隊在嚴格消毒的環境下,從距今520—15000年範圍內的冰芯裏分離出了較豐富的微生物,包括18種細菌和33種病毒,其中28種病毒是人類之前從未遇見過的種類。
1月份,他們在bioRxiv上發表了一篇論文,詳細介紹了冰樣本中的28種新病毒,並警告說,氣候變化可能會導致未知古老病毒的回歸。
“未知古老病毒”這幾個字眼很容易挑動人們的神經,很多人覺得這意味著有可怕的事情發生。
其實,這個結果並不令人驚訝。人類文明史不是消過毒的,環境中其實長期存在各類病毒與細菌,除了冰川,在深海與高空都有。
過往研究表明,冰川冰芯樣品裏微生物數量大概為每毫升100—10000個細胞,而深海裏,每毫升含微生物數量在10000—1000000個,比冰川裏多得多。如果是更小的病毒,整體的數量級還要更高。
而且,這也不是科學家第一次從冰川中發現古老病毒。
1999年,美國科學家在格陵蘭島深達近2千米的地下冰芯樣本中檢測到了“番茄花葉病毒”的影子,由於這種病毒很穩定,它們的基因組在冰層裏埋藏了14萬年還能夠被檢測到。這也是目前發現的最古老的病毒基因組痕跡,研究表明,這種病毒對人類並無威脅。
2014年3月,科學家在俄羅斯西伯利亞的凍土層中發現了一種1.5微米長的巨型病毒,可以在光學顯微鏡下直接被觀察到,其生存的年代正是史前人類尼安德特人滅絕時的3萬多年前,科學家將其命名為“西伯利亞闊口罐病毒”。
科學家將含有這種病毒的樣本帶回實驗室,把阿米巴蟲作為“誘餌”(一種單細胞原蟲,存在於水、空氣、土壤中,近年來的多種巨型病毒都以阿米巴蟲為宿主),沒過多久一些阿米巴蟲就出現了異常甚至死亡。不過,研究人員表示,這種病毒對人和其他哺乳動物無害,它的目標僅僅是阿米巴蟲而已。
當然,並不是所有病毒都像上述兩種那麽“溫和”。
2004年,一支由法國和俄羅斯科學家組成的考古隊在西伯利亞東北部的永久凍土中發掘出幾具死於300多年前的冰凍“木乃伊”。
他們對保存最完好的一具進行解剖時,發現死者肺部有出血痕跡。鑒於這種症狀經常在天花患者身上出現,研究人員對其進行了深入研究。結果發現,這具“木乃伊”確實攜帶天花病毒的基因片段,但這種三百多年前的天花病毒和目前存在的天花病毒類型不同,科學家認為這個流行於17世紀的天花病毒可能是現代天花病毒的祖先。
現代天花病毒已於1979年被正式宣布根除,全世界目前僅有美國和俄羅斯兩個實驗室保存著天花病毒樣本,派精銳部隊鎮守著。不過,科學家們紛紛被凍土中的天花病毒表示擔憂,因為凍土中的病毒可能隻是“假死”狀態,可能生存很久。
除了天花病毒,另一個狠角色——流感病毒也曾給人類造成沉重一擊。1918年,西班牙流感共造成2000萬-5000萬人死亡,還有數據表明死亡人數可能達到1億,當時世界人口還不到20億人。
科學家們從阿拉斯加永久凍土中找到過一具1918年流感受害者的遺體,通過現代測序技術從遺體樣本中獲得了那株流感病毒的全部基因組序列,然後重構了這種病毒,並用它來感染體外培養的細胞和小鼠,結果表明,這個病毒對小鼠的感染能力和致病能力都強於目前的流感病毒。
對這一切,我們應該抱有幾分擔憂?
有一種論點認為,永久凍土中的病原體造成的危險本質上是不可知的,所以我們不應該刻意為此擔憂,我們該專注於氣候變化方麵更為明確的威脅。
例如,隨著地球變暖,北半球國家將變得更容易發生通常在南半球國家才出現的疾病,比如瘧疾、霍亂和登革熱,因為這些病原體在更高的氣溫下會茁壯成長。
另一種觀點認為,我們不應該忽視永久凍土中的病原體帶來的風險,因為我們無法對這些風險進行量化。
“這種可能性具體有多大還不知道,但確實有這種可能。它們有可能是用抗生素能醫治的細菌,也可能是具有抗生素耐藥性的細菌或病毒。如果病原體與人類已經很長時間未接觸,那麽,我們的免疫係統還沒有做好抵禦這種病原體的準備所以,這就可能存在危險。”
整體來說,該領域目前還處於研究的初期,對於實驗結果不用過度解讀。冰川或永久凍土是病毒天然的保存箱,無論完整病毒粒子還是它們的基因組,都能保存較長時間,從而讓人類更多地了解病毒,並進一步探究生命起源奧秘。
在沒搞清楚病毒毒性前,對未知病毒的風險需要謹慎考量而不應過度恐懼。
圖為俄科學家用西伯利亞凍土裏的種子“複活”的遠古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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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氣候變暖:一個必須認真對待的問題
“地球三極”這些變化,並不是2020年新有的現象,隻是全球氣候變暖近年來的幾種表現。
全球氣候變暖所引發的蝴蝶效應,總會帶來一些瑣碎、細微甚至讓人揪心的變數。
本月初,世界氣象組織發布的《2019年全球氣候狀況聲明》提到,2019年是有儀器記錄以來溫度第二高的年份。2015年至2019年是有記錄以來最熱的五年,2010年至2019年是有記錄以來最熱的十年。
具體來看,氣候變化已對人類健康、糧食安全、人口遷移、生態係統等多方麵都造成了影響。
海洋生態係統破壞嚴重,全球海洋平均經曆了近2個月的異常高溫,約84%的海域經曆了至少一次熱浪;
極端高溫嚴重損害人類健康,2019年,澳大利亞、印度、日本和歐洲均出現了創紀錄的高溫,其中日本的嚴重熱浪導致100多人死亡,18000人住院治療,氣溫升高還加劇了登革熱病毒的傳播;
嚴重蝗災威脅糧食安全,2019年末的異常強降水是非洲之角地區暴發大規模沙漠蝗災的重要因素之一,這是當地25年來最嚴重、以及肯尼亞70年來最嚴重的蝗災;
“氣候難民”增加,2019年全球熱帶氣旋活動高於平均值,北半球共經曆了72個熱帶氣旋,南半球則為27個,其中非洲東海岸有史以來最強烈的氣旋“伊代”致使馬拉維、莫桑比克和津巴布韋近78萬公頃農田顆粒無收,超過18萬人無家可歸;
幹旱引發澳大利亞嚴重林火,澳大利亞在歲末年初遭遇極端高溫,並在12月18日創下41.9℃的氣溫紀錄,該國的火災季也異常持久且嚴重,多次發生重大火情,新南威爾士和維多利亞兩州的過火麵積總計達700萬公頃;
.....
無論在陸地還是在海洋,無論冰川融化還是雪山消亡,無論熱浪襲來還是幹旱入侵,無論颶風風眼裏還是災民淚水中......都留下了全球變暖的一係列證據。
那麽,為什麽很多人覺得全球氣候變暖不是什麽大事呢?
美國前副總統阿爾·戈爾在《不願麵對的真相》一書中寫到:
“舉例來說,在美國,有人命令在政府部門研究全球變暖的科學家們注意關於氣候危機的言論,並禁止他們在媒體上發表講話。更重要的是,美國所有與全球變暖相關的政策的改變都體現出政府的觀點——全球變暖不是什麽大問題——這完全是一個不科學的觀點。”
“但事實上,這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全球性危機。100個國家的2000位科學家在最為精細和組織有序的領域合作了二十多年,達成了共識,即地球上所有的國家必須合作來解決全球變暖的問題。”
2020年,我們似乎比任何時候都能意識到保護環境、敬畏自然的重要性,這其實也是機遇,讓我們理性思考利用更清潔的能源,減少資源浪費,不濫殺濫食野生動物等一係列問題。
因為在這片土地上,沒有誰是真正的孤島,森林、天空、大海、人類、一切動物,都緊緊地連接在一起,藍星是一個生命共同體。
1990年2月14日,旅行者一號在遠離地球 60 多億千米的角落,為地球拍攝了一張照片。
這張照片就是後世所傳的“黯淡藍點”( Pale Blue Dot) 。照片中, 地球如一粒閃光的微塵,漂浮在無垠太空中。
著名天文學家、科普作家卡爾·薩根為這張照片曾寫下一段著名描述:
“如果再看一眼那個光點,那是我們的家園,我們的所有。你所愛所知的每一人、所聽說乃至所存在過的每一人,都在小點上度過一生。歡樂與痛苦,宗教與學說,獵人與強盜,英雄與懦夫,文明的創造者與毀滅者, 國王與農夫,情侶、父母、兒童,發明家和探險家,崇高的教師,腐敗的政客,耀眼的明星,至高無上的領袖,曆史上所有的聖人與罪犯,都住在這裏——它僅僅是一粒懸浮在陽光中的微塵。”
參考資料:
【1】遠古微生物襲來,是一場災難?|馬佳、胡瑉琦,求知導刊,2014;
【2】潛伏於凍土中的遠古病菌複蘇|生態與環境,2017.7;
【3】冰層融化,遠古病毒會複活嗎?|周周、倩倩,人民文摘,2015.4;
【4】北極甲烷與全球變暖:拖延者和否定者不願麵對的真相| 新京報,2020.2
【5】不願麵對的真相|阿爾·戈爾,上海譯文出版社,2017.3;
【6】北極:甲烷大爆發 |呂靜、王平才,中國新聞周刊,2009.6;
【7】南極20.75℃刷新紀錄?聽在南極的科學家們怎麽說|澎湃新聞,202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