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站:內布拉斯加州
接上篇。搬家,離開第一站愛達荷州。
我們開著兩門手動車還掛著個U-haul小拖車,搬家前往第二站 -- 位於美國中部的Nebraska。這是先生的第一個博士後,在一個研究單位,說是做三年。之後咋樣不知道,隻能走一步說一步,快到三年頭上再說。大家都一樣。
從第一站人口不到十萬的小城,搬到一個人口接近20萬(記憶中1994年當時的人口)(據2019年統計是28 萬)的州府林肯市,我們心中肯定有些忐忑,加上第一次長途搬遷,沒有任何經驗,中間還是出了一些小狀況。行車途中,另一車道有一輛車超過了我們的車,副駕駛座上的女士一個勁兒衝著我們連說帶比劃,特別指向我們車的後麵。意識到有什麽不對勁,我們很快找了一個合適的路邊停了下來。走到後麵一看,U-Haul拖車的兩扇門大敞開著,鐵鎖還在一側的門環上晃悠著。顯而易見是上一次吃飯/加油/取東西後忘鎖門了。大概檢查了一下,並沒有掉落什麽東西 --- 本來財產就不多,所以車也沒有裝滿。雖然如此,還是感謝好心的陌生人。有這個經曆以後,一旦看到類似情況,我們也會提醒別的車輛/司機,好心/愛心傳遞嘛,這是後話。
開車接近市區時,我們的緊張感明顯加劇。在那個開車全靠紙質地圖的年代,看地圖的重任責無旁貸地落在了我的肩上。盡管如此這般地給“司機”描述,想找到來之前電話聯係好的那家小旅館好像還是困難。若硬著頭皮先進市區,又怕轉來轉去走丟了,所以就先找到一條直通市區南北的大街作為方向坐標,然後再一步一步接近要找的地址。這條坐標街道就是林肯市的48街(不知現在是否還是南北通透哈)。之後的一段時間,我們都得依靠這條街,否則會“找不到北”。以此經驗類推,以後多年數次搬家到另一個新城市,起初我們都會找一條當地的“48街”幫我們辨別方向。
經曆一番周折,我們租到了一處公寓,是由一座帶地下室的兩層獨立小樓房改建成的,能住三家,我們住在二樓。Nebraska 屬於龍卷風多發區/途經區,那天聽到市區拉響警報時,心裏還是很害怕的。兒子(第2篇中有描述:在來美之前的那幾個月是由舅舅照顧)更是沒有經見過這陣勢,嘴裏連連說:“怎麽辦?怎麽辦?要是舅舅在就好了”。我們雖然口頭上還極力安慰孩子,但心裏卻很受傷:我們做父母的就這麽沒有安全感?孩子第二天從學校回來,說他班裏的老師來林肯市生活好多年了,還沒有看到過龍卷風著陸,昨天晚上聽到警報超興奮,開車去追著看(A tornado chaser,哈),結果沒看到還失望得不得了。自此以後,說到龍卷風,孩子也不再驚慌失措,而我們待的三年內,也沒再聽到過類似的龍卷風警報。
我們在林肯市曾經的家 (在Google Map 上找到的,多年後看著依舊親切)。
搬進公寓時一樓已經住有一家黑人,我們住二樓,房東在後麵重新開了個門新修了樓梯,所以二樓是從後麵出入。樓梯的北側是原來就有的地下室出入口,租給另一位單身白人男士。一日有人敲我們的門,一位女士自報家門說是這個區域學校的老師,她說住我們一樓那家的名叫某某的孩子有好幾天沒請假沒去學校上學,她去敲門也沒人答應,問我有沒有看到。除了偶爾聽到樓下有吵雜聲,我當然無法提供更多的信息,但還是被學校/老師負責的態度感動。幾天後看到房東在一樓出來進去忙活,似乎在換地毯,上前一問,說這一家欠了數月房租,現在終於給趕出去了,可家裏被糟蹋得不成樣子,臨了還加了一句:”They live like p…”。很快又搬進來一家新房客,是一對越南母子,小個子母親不工作,偶爾見麵聊了幾次,具體聊的內容那得連猜帶蒙。跟她兒子沒說過話,隻知道在當地一家肉聯廠上班。從此上下三家各謀生路,相安無事。
安頓下來後,我就開始申請本地的學校,暗自下決心一定要心無旁騖去上學了。雖然老公博士後的收入不高,但比起窮學生拿的那點兒資助來說已經好很多了。好在我們物質方麵要求不高。整整這三年,是我來美近三十年來完全沒有打工的三年,也是Social Security 記錄上僅有的三年“空窗期”。
雖然此前的兩年我沒上學,但身邊都是學生,所以了解了不少美國大學的一些情況。比如美國大學按學分收費,州內生、外州生以及外國學生等收費標準不同。再比如,美國學校允許跨校甚至跨州修課。從我們當時居住的學校所在地開車20來分鍾,就到了相鄰州的另一所大學(有一位網友看了我的上一篇後,辨認出這兩所學校,他/她正好是彼州那所學校的學生,可能還是同一時期),兩校學生可以到對方學校上課算學分。而最讓我感到欣慰的是美國的大學麵向所有人,不論年齡、職業、目的。。。單純修課可以,來讀學位也沒問題,隻要達到要求就好。當時我老公的實驗室裏有一位50多歲的女士Sophia,就是在Work/Study州項目裏得到兼職的機會,來讀碩士的。(而多年後我任教的班裏,每個學期都會有當地的高中生來修課,每個學分隻需繳納35刀,而他們在大學修得的學分,會以雙倍計入高中成績。)了解到的最後這一條很重要,而我自己正是這教育體係的受益者 --- 多年後51歲的我,拿到了自己最後一個學位,並以此獲得了心儀多年的工作機會。不得不這麽想啊,幾千年前我們孔聖人教育理念的核心是“有教無類”,這一點似乎在太平洋彼岸的教育體係和教學實踐中,更體現得淋漓盡致、麵麵俱到。
網絡圖片,University of Nebraska, Lincoln. "Go! Cornhuskers!" 雖然我不看比賽,別人看我還嫌吵,哈!
因為我讀碩士改學了不同專業,所以不同level的課都得上/補。再加上剛去時不知什麽時候要離開,所以每學期都在拚命修課。這樣基本保證生活正常運轉,如買菜做飯、料理家務、接送孩子等等,以外的事參與得少,其中一項就是當地的中文學校。
這所中文學校是林肯大學中國學生會牽頭辦的。之前我一直在家給孩子上中文課(當然還有別的課),聽說這裏有中文學校真的是欣喜過望,立馬就給孩子報名參加了。起初上課是周六,借用一所教堂的地下室,由於場所的特殊性,在家長千叮嚀萬囑咐下,孩子們都規規矩矩,小心翼翼。當時林肯大學管理層有一位中國人(名字忘了,也是早些來美留學後工作的),在他和多位家長的協同努力下,中文學校移師學校教學樓,有了寬敞明亮的教室,孩子們也可適當地活潑一下。不僅如此,中國學生會還邀請來美探親的留學生家長來擔任孩子們的中文老師,這些老師們有的還曾是國內資深退休教師。孩子們一起學習,交朋友,玩耍。家長們也用不同的方法和渠道極力鼓勵他們學好中文。
中文學校管理規則/排課表:每個班都有家長協助協調,具體責任都有詳盡說明。
兒子上課的那個班。
應該是孩子的作文,也可能是給《人民日報海外版》投的稿,記不清了。
孩子在《人民日報海外版》上投的稿。
《海外版 留學生之頁》主持人寄來的信。
每逢周六,一早在校園就會看到家長陸續帶著孩子出現在這一帶,打招呼聲,嬉鬧聲,老師叫學生的名字聲。。。然後各就各位,樓裏變得鴉雀無聲。家長們有的抽此空隙離開去辦事,有的靜靜拿出書來看,當然有抓緊時間做作業的,如我,但絕對沒有玩手機的, 哈!其實最讓我們難忘的是 1994年聖誕節遊行和1995年的春節活動。人們常說中國人不團結,勾心鬥角如一盤散沙,在別的事情上或許如此,但至少在此時此刻中文學校和這些節日活動的組織安排中還真沒看出來。留學生及家屬們都積極報名加入自願者的行列,聽從組織安排和指揮,無論是在自己負責的中文班級,還是在新年活動中,都是盡心盡責,任勞任怨。
1994年林肯市聖誕節遊行隊伍中的中文學校“方隊”。
遊行隊伍中又一看點:由林肯大學一位華裔教授自掏腰包組織訓練的舞獅隊,成員大都是白人大學生。
下麵是1995年中國新年慶祝活動的部分照片。
晚會前的準備工作
晚會前的各種遊戲活動,那天我猜燈謎了,遺憾沒拍照。
看晚會演出
兒子跟另外兩位小朋友在表演群口相聲
日子就這麽緊緊張張地過著。到兩年頭上,先生做博士後的單位實行了人事調整,他老板要另謀高就。決定走之前老板一再強調,無論他走與否,當初說好的三年經費已經到位,所以我們在林肯市待完第三年不成問題。這樣在林肯的最後一年,老公是在“自治”的狀態下進行工作的,這也決定了到三年頭上我們必走無疑,又要麵臨著搬家。
有了時間的壓力,加上96年夏天我出了一次意外,導致暑期不能修課,所以要想讀完學位,課程的壓力更大了。直至今日對那個夏天記憶猶新,因為96年在亞特蘭大舉行了夏季奧運會,當時聽別人看比賽實況轉播發出的激動、興奮的驚呼聲,感到自己身體上的不適更難以忍受和熬煎。之後緊鑼密鼓的兩個學期,加上97年暑期第一輪的課程,終於修完要求的課程。辦理好所有的手續,跟奮鬥了三年的校園說了再見,這時家裏的兩位男士正眼巴巴地等著我打包裝車搬家呢。
這一次搬家我們的“家產”多了,其中不少是書多,還添置了一些簡單的家具,所以租用了一輛Yellow Ryder 卡車拖著依舊是那輛兩門手動車。又一次搬家,又一次經曆。
網絡圖片。找不到當時自己拍的照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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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放一些當年旅遊時拍的照片:
Carhenge, Alliance, Nebraska 效果不是太好哈。
Sandhill cranes, Kearney, Nebraska
林肯市外山林裏的羊肚菌
Mooses。林肯市郊的牧場。
搬離林肯那年(1997年)的7月4日,應邀去朋友家做客。=========================
這裏還特別想說說1996 年暑假去South Dakota 的那次旅遊, 終極目標是Mont Rushmore。 有朋友建議一定要去看看Crazy Horse Memorial, 並說離Mont Rushmore不遠。因為整個旅行開車時間較長,我們做了一些功課,研究了一下地圖,按裏程算準備當天晚上在一個看似不大的叫做Pine Ridge地方過夜。這是在South Dakota 境內離Nebraska 州界不遠的小鎮,當時想著再怎麽小的城市也得有旅館吧。第二天出發,一路上看了別的小景點,包括上麵照片中的Carhenge,又在超無聊的Badlands National Park開了不知道多少個小時 , 傍晚時分我們準備到Pine Ridge找一家旅店住宿一夜。越接近這個小鎮,越覺得不可名狀的不對勁。先是看到道路兩旁飛舞的塑料袋和滿地垃圾,然後是路邊建築物牆上奇形怪狀的塗鴉。進入市區街道後,在昏暗的燈光裏看到的都是灰暗的房屋、街道和商店,行人不多但個個動作死板僵硬、麵無表情,這時我們意識到這是誤打誤撞進了印第安人的居住地(後來查到,這是Pine Ridge Reservation 的一部分)。雖然感到情況不妙,但還是壯著膽子找到一家加油站。加了油後還特意進便利店看了看,服務員是個白人女孩兒,但說話時也是麵無表情,看人的眼神裏透出的是生疏、冷漠、懷疑和戒備。我們趕緊開車離開,住宿過夜肯定是不敢了。出城時沿途街道兩旁看到的住戶人家,有人坐在屋前台階上似乎在發呆,前院也沒有通常人家有的花草樹木。還看到有那麽一兩家快餐店,甚至有幾處建築物的牆上以塗鴉狀寫有Motel 的字樣 – 可誰敢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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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本篇時特意上網查了一下Pine Ridge Reservation 及其官方網站:
網上有人問:
Q:Is it safe to visit Pine Ridge Reservation?
A:It is not safe to visit here. The people are very angry and unkind due to Covid and other issues. I would not recommend visiting for a few years.
此保留地的官方網站介紹了這裏的情況,其中包括應該是所謂的“other issues ”(劃線部分是我加上去的):
。。。。。。
Life on the Reservation: The Pine Ridge Reservation has been designated as one of the poorest areas in the United States. The Reservation has few natural resources and no industry. Many residents travel more than 120 miles to Rapid City for seasonal employment. Tribal and federal governments provide the few jobs that are available on the Reservation: only one Oglala in five has a job. Medical care on the Reservation is inadequate, and many tribal members forego medical attention because of the long distance to medical facilities. In addition, housing on the Reservation also does not meet the tribal members’ needs. A severe housing shortage forces hundreds into homelessness while thousands of others live in overcrowded, substandard accommoda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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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有了這麽一個“前奏”或者叫鋪墊,再去參觀Crazy horse Memorial,心中的震撼無以複加。如果用一句話來總結:為印第安人的命運感到悲哀,多少也能體會到他們對未來的無助和絕望。
最後以一張效果極差的Crazy horse 雕像的照片結束本篇吧。
Crazy horse 雕像,1995年。 那天我們運氣不佳,是個大霧天。Mont Rushmore 總統雕像幾乎看不到,也沒留下照片。
(未完待續)
我們不認識,但都在林肯生活過。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