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冒了
我又感冒了。不是春天那種流點兒鼻涕,打幾個噴嚏,像過敏似的。是真正的感冒,撲天蓋地,來勢凶猛:喉嚨先癢又疼,然後嘶啞說不出話;流清鼻涕,準備一卷紙巾(paper towel 而不是tissue )備用,然後一張接一張往垃圾桶裏丟;噴嚏一組一組地打,驚天動地,牽動著五髒六腑;從胸部深處爆發的咳嗽,不得不蜷縮身體;頭悶頭痛劇烈,讓人坐臥不安,。。。喝水,猛灌水,雖然平時我的水瓶從不離身;少吃或吃清淡點兒,雖然平時我就吃不多,還時不時減去一頓,怕食重積食;畏寒,渾身酸痛,不能去走或騎車了,這時開始嚴重懷疑平時那些鍛煉都去哪了?頭痛吃tylenol也不濟,隻好置“毀容”而不顧,借助咱老祖宗的辦法,拔火罐。對,你沒聽錯,是拔火罐,在額頭上。額頭上一左一右拔了兩個。火罐吸得很緊,也很疼,就鬼哭狼嚎叫老娘救我。老公受不了了,直說取了吧、取了吧。堅持了不到十分鍾,心裏麻煩,心跳加快(這是歲數大了才出現的現象),取了火罐,額頭上兩個有黑沒紅,或者說紅得發黑(不是紅得發紫)的印記赫然顯現。隨著兩個“軍功章”的出現,頭痛頭悶減輕了一半。但心跳還是快,一查,每分鍾112次。難怪呢,平時80次/分鍾以上我就不舒服了。呀,不行了,得趕緊上衛生間!雖然這時的尿看似水一般,也不能撒在褲子裏或者床上嗬!
從小我就得這種感冒,特別是春夏、秋冬季節交替時。感冒一來,所有的步驟一個不少。那時國內沒有什麽紙巾,用的手絹根本不管用且接不上,媽媽就給我找來舊的被單、被裏,剪成小塊(聽上去像給嬰兒剪尿布,是不是?),以助供不應求之急。天冷時洗過的“手絹”一時幹不了,就把爐子上架的煙筒擦幹淨,把“手絹”裹在煙筒上,很快就幹了。開始頭疼時吃阿司匹林、正痛片,把胃吃壞了(有一次我居然注意到舌頭上一層厚厚的舌苔)頭痛卻沒有減輕。在我們當地,人們生病頭疼拔火罐很常見,看到額頭上有紅印,就知道對方病了而且頭疼,少不了噓寒問暖,飲食起居囑咐一番。小孩子額頭上頂著紅印去學校比較少見,特別是從外地轉來的學生,看到後吃驚得很。正是因為如此,我就得了一個臨時性的綽號“四眼兒”。說是“臨時”,因為一個星期後紅印就消失了。“四眼兒”也不確切,因為有時候我會在額頭拔超過兩個火罐,那就成了“五眼兒”,甚至“六眼兒”了。再就是“四眼兒”是那些小小年紀就戴上“二餅子”的專屬綽號,我隻是借感冒之機,“享受”了一下。
上麵說的喊媽媽相救,也卻有其事,隻不過誇張了點兒,而我母親也已經去世二十多年了。小的時候生病不舒服,我倒是不會大喊大叫,而是看著媽媽說:“媽媽,不舒服了”。媽媽會用憐愛的眼神看著我,用溫暖寬厚的手撫摸著我的頭說:“媽媽知道”。我知道她是在想如果我能替孩子生病就好了,就像我們做了母親後也會怎麽想而做不到一樣。然後媽媽就看著我按時服藥,做一些清淡的、能引起食欲的飯給我吃。當時能做的不過是湯麵、疙瘩湯(我們那裏叫‘拌湯’)之類的。難受不想起來吃還不行,到時候媽媽就端過來了,清清的湯上還灑了一些白胡椒粉。有一次我得了痢疾,在床上天昏地暗地躺了幾天幾夜。也就是那時,我知道了“裏急後重”是什麽感覺。媽媽嚐試做不同的飯菜來調我的胃口。不知道她從哪兒聽說的偏方,用晾幹的全水蘿卜帶纓子熬水喝能治痢疾,她每天給我熬這種水喝。那個期間,我那位被打成右派的舅舅要結婚,我媽媽當然要去。舅舅那時已經四十多歲,屢次相親,對方都被他頭上的“帽子”嚇跑了。這次總算成了,了卻了我母親的一樁心事,而她也早已悄悄地準備好了禮品(我知道其中有很漂亮的被麵)。那天母親安頓好了我,就走了。她什麽時候回來的,我也不知道。昏昏沉沉中醒來的我,大概算了一下,可能就是半天時間。“右派”分子的婚禮不會太長,而媽媽更擔心在家生病的我。
人們生病時感情會脆弱。雖然感冒不是什麽大的疾病,但我還是會想到母親,想到她的耐心、嗬護、照顧以及無微不至。至於我自己,還在繼續不斷地了解自己的身體,調整自己,還會注意飲食,鍛煉身體。不過我已經警告了我老公:你下次再感冒的時候,不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