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Offer來自昨天下午的一個麵試,麵試一開始雇方就問我對於工資的考慮,說是如果彼此的差距很大,可能是雙向的浪費時間。我的回答連自己都不滿意,吭吭哧哧又不得不說的樣子,果然與麵試經理所說的該公司對於這個職位的工資預算差距很大。當然後來麵試並沒有因此而止,麵試之後我既沒有抱希望也沒有一旦收到被拒通知的遺憾,沒有想到的是轉過一天就來了Offer,當時就覺得麵試的經理很sharp,果然他在電話中並不給我談工資的餘地,而是看似熱情實則咄咄逼人,“星期一就來上班怎麽樣?”
該經理沒有要看來也沒有 check 我的reference, 而這正是我的軟肋。這個Offer可以說是我走投無路時的一根救命稻草,我甚至有些感激該經理的知遇之恩,答應了他第二天就去上班。
這麽低的工資待遇,估計是高不成低不就,有能力的人不願意幹,沒能力的人幹不了,我苦澀的感覺好像是畫了個圓最後又回到了起點,真是辛辛苦苦若幹年,一夜回到畢業前。誰讓自己把前一出戲演砸了呢,隻能換個地方重新搭台另開場了,重新積攢credit,騎驢找馬的適時再跳槽,一路上這樣想著便開車到了新公司的大樓前。
我的前一份工作公司的大老板是猶太人 – 一個始終沒有站到前台來卻是為了每一個銅板任意放縱下屬不擇手段的與我死磕的人。這個新工作的大老板是位印度人,我的直接上司也是印度人。
我個人對於猶太老板的大致看法是他們似乎更容易接受中國人做雇員,可能是因為中國人工作賣力氣,不計較出差加班甚至可以接受較低的工資吧。我甚至曾經在工作麵試時還希望碰上猶太老板,那樣似乎自己更有些競爭優勢。而我對印度人的看法則認為他們和中國人一樣的聰明(除我外),技術上很強,因此我對麵前的兩位上司很是有幾分敬重。
我的那位直接上司才來美國不到兩年,英語說得嘰哩咕嚕的很難懂,坐在他自己的辦公室裏在他的電腦前音量略高一些的嘰哩咕嚕一通就算是給外間辦公室裏的我進行了基本工作介紹和training。我不得不拿著筆記本走進他的辦公室裏準備虛心求教,最後總算聽懂了他的工作布署,那是一連串的 “you must” “you must” “you must”, 而沒有一句 “would you please”。 在過去的生活和工作中,我沒有與印度同胞們直接的打過交道,莫非“You Must”是老印們常規的英文表達方式?這種表達方式怎麽聽上去生硬的象是進化不夠?
後來大老板進來了,說我今後的工作是向他匯報而不是總經理,原來這又是一家頂著大牌公司的名字而實際上已經重新私有了的Franchise ,接下來說是我們三人討論工作,而兩位老印卻一直嘰哩哇啦的彼此說著他們的土語方言,我當時決心今後一定不在說英語的場合與自己的同胞大聲喧嘩的講中文,因為對於周圍人來說,實在是一種難以忍受的噪音。
沒過幾天,大老印交給了我一項“份內之外”的工作,說負責這個工作的安妮正在休假,我們是小公司,要multi task。我接過來一看,是我的前任傑米在離職之後申請失業津貼未獲勞工部的批準,因而上訴,大老印讓我為下個月的聽證準備傑米的“黑材料”,具體地說,讓我從前任的工作中找出技術上的Willful Misconduct。
我知道有些小公司不設HR, 總經理主管人事和行政,具體的事情則由總經理的助理來做,這個公司裏就是安妮,如今安妮休假,傑米的事情按理應該輪到傑米的前上司,也就是我的現任上司小老印來處理,不應該是我這個普通員工。同時我不認為大老印想栽培我而將來有可能取代小老印的位置,很顯然,小老印是大老印的嫡係用來平衡在公司裏叱吒風雲功高蓋主的總經理的。
“失業金”“上訴”“聽證”, 我聽著看著這些詞匯就條件反射般的神經過敏,怎麽覺得這是大老印給我的殺威棒啊?接過傑米的檔案材料,看著大老印嘴唇上下翻動的告訴我從何處入手來整理傑米的“黑材料”,我真想對他吼上一曲,“阿巴拉古,阿巴拉古,命運你跟我開什麽國際玩笑啊~~~~~~, 阿巴拉古………”
傑米是自己辭職的,因而未能申請到失業金,她上訴的理由是被公司欺負而被迫辭職。
又一個被壓迫的勞苦大眾!我的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一霎那的衝動想去找這個素不相識的傑米聊聊天,聽聽她傾訴苦水,送上我所能給予的安慰……
Constructive Dismiss確是可以作為雇員自己辭職後申請失業金的理由,但是要有足夠強有力的證據,而不是像傑米這樣感性的說自己被欺負。如果傑米不做深入的功課的話,則在聽證中勝訴的可能性很小;而公司一方,具體地說現在落到我頭上的工作,做勝訴的準備工作並不難,做好了,還可以是我首戰伊始的表現機會。
可是我不願做,不想做,不能做,我理解對於一個丟了工作的人,失業津貼這個臨時過渡的飯碗的重要性, 我做不到用我的手來在背後砸掉這個飯碗。況且幾天來,我感覺前任傑米還是做了大量的工作並且井井有條,而小老印嘰哩咕嚕的 “you must, you must”的刺耳之音我每天都有所領教。
傑米之後我來之前曾又招進來一位Andrew,做了兩個星期就走了,而每次大老印給我和小老印同時布置工作時,小老印便很是破例的走到我的電腦前,讓我演示一遍我將怎樣做這個Project, 然後在個小本子上密密麻麻的記錄。傑米的辭職不會沒有難言之隱,至於錯誤,誰工作上沒出過錯呢?如果我查找的結果不是傑米的錯而是小老印的,我又該怎麽辦?
從上訴到舉行聽證大約有幾個星期的時間,我幾番努力想把這個“重任”移卸給小老印去做,可小老印堅辭不二,說這是大老印交給我的工作;我腦子裏不斷的湧動著去找傑米談談的想法,告訴她當初如果打算領失業津貼的話,就應該扛著別主動辭職;而如今她如果在聽證後敗訴,還可能會證明她真的Willful Misconduct了……
當然,從professional的角度,我不能這樣做也沒有這樣做,可是有關傑米的這個Project在我的心中擰了一個結,解不開,化不掉。大老印不時的問我傑米的事準備得怎麽樣了,口氣就是普通的詢問一項毫無大驚小怪可言的日常工作,我知道心理反應過分的是我,我一定是受刺激了,有種剛逃離虎穴又入狼窩的恐懼;我確是受刺激了,幾個月來遭受的失業、誹謗以及為此而來的聽證、上告的壓力使我患了全身性大麵積的皮疹並且有增無減,分別看過的三個皮膚醫生都因查不出所以然來而隻給我開些止癢護膚霜之類的,坐在電腦前我無法集中精力去查找傑米的過失而是不停地往身上塗抹那些止癢護膚霜……
三個星期後,我不得不因病告辭了這個並不令我留戀的公司,醫生打電話來要求我做全麵的檢查,以防我患了皮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