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家開車到當地的公平就業委員會要一個半小時,如果是上班高峰期間,時間則要更長。那天早晨我五點以後就從家裏出發了,提前半個多小時再次走進了EEOC的大樓,我手中的預約書中明確寫著,如果遲到30分鍾以上,本次約定則自動取蒂,要打電話重新預約。
眼前的這個機會是在凱西的白眼之下我堅持而來的,那裏膽敢有誤?
樓下的安檢們沒讓我進去,“整座大樓八點半才開始上班,你現在進去也沒人,過一個小時再來。”
可我的預約書上明明寫著時間8點整,如果我8點半再來,就是比預約的時間遲到了半小時,那麽調查員就有理由取消我的此次麵談,而重新約定是不是還要通過凱西?想到凱西的冷漠不禁令我犯觸。
一看表才7點半,我匆匆的跑到街上買了早餐,又匆匆的趕回來在進口處死守。安檢們看著我的狼吞虎咽,打趣道“好食欲,看著就香”。人在不得誌的時候,素不相識人的一句普通的問侯都會令你感到溫暖,這是你期待之外的;因為期待之中很多本應合理的事情已經及其不合理的打亂了你的生活。
終於在我的三番五次的請求之下,安檢們在8點整時把我放了進去。乘坐電梯上來後,果然EEOC的玻璃大門緊鎖,樓道裏隻有我一個人。等!起碼我沒有遲到。
自上次與凱西麵談回去後,我又詳詳細細的通讀了EEOC網站上有關種族歧視的幾十個範例,這些範例分為有意識和潛意識岐視兩類,幾例描述如下:
例一:一個名流出入的高檔零售店拒絕了一位美籍非裔的男士的求職申請,招聘經理刻板的認為美籍非裔男士的外在形象不夠整潔並且缺乏與顧客打交道的軟技能。如果顧客或是本店白種族職工有所表示不願意與其他種族的人共事,該雇主因此而不雇庸其他族裔,這便是一個有意識種族歧視的警覺信號。
例二: 雇主辭退了一名新近招來的亞裔雇員,原因為他/她幹活慢並且屢屢出錯。經政府調查員了解,白裔雇員也曾頻頻出錯但是受到較多的指導和培訓而減少了出錯的機會,亞裔雇員卻沒有這種指導和培訓的機會因而才會重複自己的錯而未能避免,這,也是種族歧視的信號。
例三: 孟加拉裔的女子在電話試之後獲得offer,當她穿著自己的民族服裝紗麗去上班的第一天,招聘她的經理表示招到了一個更合適的人選。這位孟加拉裔的女子認為是該經理見到了她是位亞裔因而拒絕了聘用她,經過政府調查,後來招到的是一位非少數民族,因而該孟加拉女子的種族歧視指控成立。
例四: 印度裔的電腦程序員申請其就職公司的管理職位被拒,雇主申述的原因是該印度裔雇員的資曆不如其他非少數民族申請者,經調查證明這位印度裔雇員的資曆並不遜於其他三位非少數民族的候選人,該公司的程序員百分之五十是少數民族,申請管理位置的有三分之一是少數民族,但是隻有十五分之一的少數族裔被考慮,因而種族歧視的指控成立。
例五: 美籍華裔女子在私立大學做短期的教授助理,幾年後這個位置有了長期的名額但是拒絕了這位女子的申請,原因是係主任在招聘討論時說:I don't care how brilliant she is - one Asian in the Department is enough. 投訴種族歧視後的政府調查結果為,該美籍華裔女子確是在資格和資曆上不如其他的申請者,但是該大學以種族原因而不是資曆原因地拒絕行為,被罰支付美籍華裔女子為此而產生的訴訟費用。
例六: 牙買加籍的會計被裁,雇主的理由是他的performance不好, 經與其他仍然在職的同級別的兩位會計比較,三人都曾經收到同一主管的同等的performance review和同樣的年終獎。因而,在裁人的決定中資方存有種族歧視的指控成立。
穿著時髦的戴安娜在8點30分時出現,未及我的自我介紹便徑直向我走來,我隨即跟著她走進了她的辦公室。戴安娜看上去有三十多歲,藍眼睛外加眼睛周邊卷曲的假睫毛看上去像是波斯貓,遞過來的名片上印著頭銜:高級調查員。
“你有過去工作的performance review嗎?”落座後戴安娜首先發問。
這是個常規問題,調查員要從你過去的表現中獲知你是不是個令資方一向頭疼的慣犯,而公司最後不得不解雇你;另一層意義則是有可能在今後的調查中與其他同等位置的人的performance 進行比較。
“我的performance review都在原公司我的人事檔案裏,如果EEOC要去調查取證的話,你看到的都將是super 和excellent。”公司並不知道我在準備訴訟,所以我猜想我以前的performance review可能還躺在我的人事檔案裏而沒有被篡改。
我隨即遞給了戴安娜上次聽證後法官湯姆斯的事實調查和結論。
聽證過程是全部錄音的,誰在後來也不可能追加性的編造什麽與事實不符的東西。
湯姆斯寫道,
“該公司在前雇員突然離去時,認為秋菊在學曆、工作經曆和工作能力方麵是最能勝任此工作的人選。”
“當秋菊提出的工作方法上與某位上司的有異議時,公司認為秋菊已經不適合此工作,但是由於公司一時招聘不到合適的人選,出於經濟利益,公司決定繼續留任秋菊並且秋菊的工作有三位高管的多次簽署而認可。”
“後來招聘的人不具備做此工作的經驗,公司目前正對該雇員技術培訓……”
我在網上電子算命時總是說如要時來運轉則需貴人扶持,看來法官湯姆斯就是我命運中的貴人吧。
讀過湯姆斯這封詳細的事實調查和法官的結論信函後,戴安娜不再追問我被解雇的原因,而是換了一個問題。
“公司裏其他的少數民族有或是有過被岐視的反映嗎?”
曾在網上讀到過,許多種族岐視的投訴都是公司裏的幾個黑人或是幾個印度人聯合投訴,那樣似乎種族勢力更強勝些。我沒有任何少數民族夥伴可以聯合,不用說幾年來我在公司裏沒有見過其他族裔的雇員,退一步說即使有的話,也不可能大家在同一時期有同樣的遭遇,況且在自己失意的時候,如果周遭人保持中立而不是落井下石就已經是慶幸有餘了,那裏還敢去連累別人?
“我是公司裏唯一的少數族裔。”我答。
這可能是我的劣勢,也可能會成為我此次投訴的優勢。
“你希望的解決方法是什麽?恢複原職?”戴安娜繼續提問。
誰還想繼續在這樣的公司裏做?我否決了恢複原職的提議。
“我希望通過法律約束住原公司對我肆無忌憚的誹謗,這種誹謗已經嚴重的影響到了我的生存包括領取失業津貼和目前求職中的 check reference;同時,我希望原公司付給我積攢下的年假和病事假,在這一年中使用了這些假期的人實際上是獲得了薪酬,我認為我有權要求平等的對待。”我將律師埃德蒙寫給公司的信遞給了戴安娜。
隨後我又遞上了按照EEOC的要求逐條準備的起訴草稿以及其他的一應複印件。評估自己是與否受到種族歧視,許多法律網站上都有一個McDonnell-Douglas 的問答,如果在這些問題中多數是肯定的回答,那麽投訴就有可能成立,我把打印好的我對於這些問題的回答一並交給了戴安娜。
至此,戴安娜的嘴角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絲我可以理解為友善的微笑。
與政府調查員的麵談預計為前一個小時是事實調查,後一個小時是填寫投訴書,而我與戴安娜的談話一共用了二十分鍾, 戴安娜便開始在她的電腦上敲寫投訴書,大約又過了二十分鍾,戴安娜讓我核實她打印出來的投訴書並且簽字,同時告訴我要在另一份文件上簽字,這另外一份文件是本州政府人權委員會的,表示我同意聯邦正府公平就業委員會將我的投訴同時轉抄給本州政府人權委員會,一是備案以防同一案例重複訴訟,二是本州政府人權委員會具有優先權抉擇是否自己處理此案。
走出EEOC的大樓時才9點15分,街上仍然擁堵著上班的車流,看來政府的工作在納稅人的努力之下,也還是能夠有溫酒斬華雄般的效率的。然而,我並不樂觀,因為黛安娜的結束語是,政府的平等就業委員會和州立的人權委員會都堆積了大量的訴訟,調查時間大約在一至兩年之內,所以如果近期聽不到消息,請不要著急。
一至二年?這是個不得不暫時放下的遙遠的企盼,失業津貼總有一天會用完的,原公司對我的誹謗可以繼續肆無忌憚,那些一次次帶給我希望的工作麵試又一次次以沒有結果的失望告終,隨著失業時間的加長我對自己的專業會更加生疏,並且在年齡上也越發沒有競爭優勢。
哀莫大於心死,悲莫過於無助,萬分沮喪的向停車場中走著,打開了剛才一直關閉著的手機,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一個本來沒抱希望的工作麵試來了 Offer。
謝謝來訪,借您吉言, 希望盡快走出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