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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美秋菊 職場打官司(6)

(2011-07-27 04:21:27) 下一個

6. 麵對聖經宣誓之後

聽證要求出席者提前15分鍾到達,在外麵等待的場景有些尷尬,小小的等候廳,我和我的對手幾乎是麵對麵的坐在那裏,我鼓足勇氣向三位前同仁們一一問侯,老板B白了我一眼,愛搭不理的回了個Hello; 希拉裏躲開了我的目光,假裝忙著擺弄手機的應了個Hello;隻有總經理布魯斯向我笑了笑,那個回應的Hello有稍許久違了的色彩。

布魯斯和我兩人心知肚明,我離開公司不久後,當然是忙著大大小小的電話和現場求職麵試,期間請求過布魯斯和公司的其他幾位高管做我的reference,老板C和副總裁都給予了積極的回答,隻有我給布魯斯的e-mail石沉大海。我後來理解了他的為難之處,當時公司正忙著回答勞工部的調查表,也就是首次出擊砸我的飯碗,布魯斯作為人事行政總負責,自然要在上麵簽字的。維護公司的利益是他的本職,我無可怨怪,我權當他今天的微笑是對我的欠意。

兩軍陣前對壘,那邊三個人山南海北的談笑風生,似乎是觀眾在等待著一場普通的電影演出的開始;這邊的我在經過了幾十個日夜的煎熬,通讀了無數的勞工法文件,精力和體力都疲憊不堪的前來招架捍衛飯碗的挑戰。

法官湯姆斯看上去50多歲,中等身材有些駝背,白覷的麵龐不苟言笑,念我的中文名字時發音極不準確,隨著他的指引我們走進了聽證會議室,我無法判斷此人將帶給我的是禍是福。

象事先在youtube上看到的那樣,會議室擺放著一張長桌,法官居坐在長桌的頂端,我和我的對手們分坐在長桌兩側。法官宣讀了聽證規則之後,大家起立對著聖經宣誓保證自己在聽證中實話實說並且對自己的證詞負責。

接下來,便是上訴方開始陳述其上訴理由,也就是曆數我的罪狀。
第一個發言的是總經理布魯斯,因為他代表原告公司,自然要來個概括性的開場白。而法官似乎不買“總經理”這個頭銜的帳,在法官湯姆斯的眼裏,出席這個聽證的隻有兩種人:當事人和證人。因此法官在布魯斯的開場白之中首先發問他是當事人還是證人,布魯斯自然不是當事人,他隻好承認自己是證人。
“那麽你想證明什麽”?法官接著提問。
布魯斯說出了準確的年月日,他在自己的辦公室裏聽到了隔壁我和老板B爭執。
法官又接著問他具體聽到了什麽,怎麽能證明這種掙執就是勞工法所說的Insubordination。
布魯斯吱唔著答不上來,頻頻扭頭向旁邊的老板B求援。
“你說你是來作證的,而事實是你隻是在自己的辦公室裏聽見了隔壁的某些聲音,而這些對話的具體內容你並不清楚,是這樣嗎”?法官湯姆斯確認性的問。
“Well, 具體的將由老板B作答“。布魯斯急於把球二傳給老板B,法官湯姆斯表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陳述機會。

老板B 確是有備而來,翻開了帶來的厚厚的文件夾,開始羅列我的罪狀,期間法官湯姆斯不斷的打斷他的話而提問。
“你說你們公司認為秋菊是最合適的人選,所以才把她調到這個新部門接替原雇員的突然離職,是這樣嗎?”
老板B極不情願但又毫無準備的回答了“YES”。
“貴公司給了秋菊什麽樣的training使她能很快熟悉新工作”?法官湯姆斯接著問。
“Well,”老板B吱唔著,“原雇員突然離開,我們都不太熟習很具體的操作,大家都是一邊幹一邊學的自我training”。
“你是說秋菊是在自我training下接任了一攤不熟悉的工作,而貴公司是按照有經驗有training的時間要求她完成此項工作的,是這樣的嗎”?法官湯姆斯追問不舍。
“Well,我們是小公司,要求每個人都是多麵手。”老板B 搪塞著。
“那麽貴公司給予了秋菊什麽樣的支持?或是人事部門做了哪些努力減緩新工作帶給秋菊的壓力?”湯姆斯的提問象連環炮。
“Well,這些工作並沒有很高的技術難度。”老板B隻有招架之功。
“可你指控秋菊corrupt 了公司的數據庫,是任何人都有可能corrupt數據庫呢,還是需要一定的技術難度才有可能?”我驚訝法官湯姆斯在這些羅裏羅嗦的誰是誰非的陳述中一下子抓住了要點。

對於corrupt數據庫的莫須有的指控,我聽上去就要氣炸了肺,剛想陳辨什麽,法官示意還沒輪到我發言呢,我隻好把已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最後一個問題,貴公司新招聘的取代秋菊的人是否有此方麵工作經驗”?法官一邊提問一邊作著筆記。
“Well,我們正在training這位新雇員”。老板B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法官湯姆斯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而這個問題在我後來的官司中卻是舉足輕重。

一如既往,法官湯姆斯在聽到每一個答複後都重複的肯定和總結一遍這個答複,“貴公司在秋菊被解雇的前兩個月時就開始招聘取代人選,後來的取代人選沒有此方麵的工作經驗。公司在給秋菊的解雇信上,沒有陳述任何解雇理由,秋菊離開公司後申請失業津貼時,貴公司相繼追加了貴公司認為的解雇理由並且來到了今天的聽證。”

老板B被法官湯姆斯一係列的追問並且適時的確認和總結弄的有些喘不過氣來的狼狽,當官的, 平時隻有頤指氣使下屬的時候,或許很少經曆這種法律麵前人人平等的滋味。

接下來是證人希拉裏陳詞,希拉裏證明目睹我對老板B的粗魯和不恭,她指出在有具體的時間地點的一次會議上,我對老板B態度而惡劣,並且在會議中間離開。
到此,我方知希拉裏要做的偽證。

希拉裏所說的“會議”我想起來了,是在一個普通的早晨,老板B跟著前來上班的我走近了我的辦公室,還未等我打開電腦,劈頭就問昨天跟我說的事做完了沒有。老板B是昨天臨下班時才給我布置的任務,當時並沒有說是哪天完成,我就擔心第二天他來逼我,因此當時就問我可不以立即加班來做,老板B說加班要大老板A來批準,而老板A已經走了,他做不了主。我馬上接著說我可以不要加班費,公司今後給我補休就行。老板B依然說他做不了主。我將信將疑他的推托,有些綴綴不安的下了班。

誰想剛過了一宿就來催債,老板B在我們這個不足百人的小公司裏應該算是個大知識分子了,不會得了健忘症吧?我自然分辨是昨天下班時才給我布置的任務雲雲,不想老板B對於我的回答不急不惱,轉身去找來了希拉裏,隨後叫上我說是到老板C的辦公室裏去談。當時我腦子裏有過一閃,希拉裏和這個所謂的 Project基本不搭界,叫上她來幹嗎?在老板C的辦公室裏,老板B指出要是我做不了這工作就提出來,公司可以考慮換人;我一味的分辨昨天下班時關於加班加點的對話,老板C則舉手叫停說這樣扯來扯去就更拖延了,不如立即就著手去做,而希拉裏在一旁用假古蘭丹姆的眼神盯著我自始至終一言未發。這就是所提到的“會議”。

我確實在所謂的“會議”中間離席而去,跑到衛生間裏哭了一場,分辨就是對上司態度不好,不說話就是工作能力不行,我壓抑不下一肚子的委屈。當然哭過之後活還得幹,於是回到了辦公室啟動了電腦,把老板B所說的Project趕了出來……

法官聽完了希拉裏的證詞後發問,“請問你們中的哪位事後問過秋菊為什麽離席嗎?“
沒有人回答。
“她是不是需要去衛生間?”
沒人回答。
“她是不是突然不舒服”?
依然沒人回答。
“她是不是立即著手去做老板B布置的工作了?”
聽證室裏依然寂靜無聲。

法官湯姆斯略等了片刻之後確認和總結道,“你們認為秋菊分辨為什麽沒能完成頭天下班時布置的任務是對上司的不尊重,會議期間擅自離席是無視公司的規章製度,因而說她是Insubordination,是這樣嗎?”

老板B接著湯姆斯的話說,“不是下班時布置給她的任務,而是前一天一上班時我就跟她說了”。
謊言!我立即按耐不住的要爭辨,法官湯姆斯又看了我一眼,示意仍然沒有輪到我發言呢,我憤憤不平的把要說的話努力往回咽。

法官問老板B, 是否有書麵的證明是在頭一天一上班就給秋菊布置的任務?
老板B 吱唔著,“我們是小公司,一般都是口頭指示”。
法官攤了攤手,“沒有書麵的證明,你說是上午,秋菊說是下班時,我應該相信誰呢”?

最後,終於輪到了我來申冤,這是幾個月來在職時和離職後第一次有這樣一個公平的機會陳述並且有人肯於聽聽我這方麵的story,我已經事先把要講的內容詳詳細細的寫了出來,並且在家裏念了無數遍了,我的手裏隻有一張牌,就是實話實說。這也是我一貫的做人原則,我自認為說謊的都是些小聰明,基本上誰都騙不了,不過是給自己腦門子上紋了個不誠實或是狡詐的印記,就說麵前的這位看上去貌不出眾的法官湯姆斯,難道有慌言能夠逃過他的眼睛、混淆他的思維判斷嗎?

我首先陳述了那個莫須有的弄亂數據庫的指控,自從我被調任新的部門那天起,我log in數據庫的authority就被收回了,這個authority 隻有老板B有權給予,並且老板B掌握著公司每個人的user name 和pass word。這是我對於數據庫的全部知識和認識,並表示我將配合任何一個層麵的調查。

接下來,我有些按耐不住的抖落出自己做足了的功課,公司目前打出的牌就是指控我在公司的一次會議中,對上司粗魯無禮,並無視公司的規章製度中途離席且有時間地點的人證,因此是insubordination和 willful misconduct。

勞工部的看法是事發距我被解雇有兩個多月的時間,說明這已經不是問題了或是問題已經解決了。

而我則證明了他們的指證從時間和期間上根本不存在,指證中所提到的時間之一是星期日,不是公司的工作日,並且在那個“時間”,假古蘭丹姆正在加拿大度假;而所謂的“期間”,恰時我正在中國休假,我隨手提交了我的工資單和機票。

前邊提到過的聽證之前那個大雪紛飛的日子我去查看聽證資料,讀過後被氣的頭昏腦脹的,半天從停車場中找不著出口的開不出來,後來我幹脆停下來設法使自己冷靜下來再走,這一冷靜提醒了我,我應該把那些指控抄寫下來(聽證處外邊沒有複印設施),於是我又跑上樓去,一字一句的抄寫我的“罪狀”,上邊白紙黑字的打印著公司不假思索而編造的三個日期,回家後我確認,這三個日期恰是我在中國休年假的期間,其中還包括一個星期日。而且我清楚的記得當時的休假和希拉裏的假期重疊了幾天,所以我知道她在這個日期時是在加拿大度假。

剛剛在一個小時多前對著聖經宣誓自己的一切證言屬實的對壘中的三個人,聽到我的證詞後頓時愣住了。假古蘭丹姆立即說她沒有記住準確的日期,因為她剛一上班就被老板B叫了過去。總經理布魯斯將頭轉向了老板B,老板B則反複翻動著他手裏的那些資料“記錄”,法官湯姆斯也瞥了一眼攤在自己麵前的那些上訴檔案,隨後揮手表示不想看我的機票和工資單,並示意我繼續講下去。

我哽咽的念完了那準備了許久的陳述,最後還是沒有挺住的泣不成聲。接下來湯姆斯表情嚴峻的問我問題,並且指出或許日期有誤,但是否曾有過這樣的一個“四人會議”。
我說如果那叫“會議”的話,權且先叫它“會議”,我現在明白了那是個圈套。
法官問我離席出走幹什麽去了。
我說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打開電腦想把這活趕出來。
法官問我可曾和與會的其他三位解釋自己離席出走的原因。
我說沒有。
法官問我後來那個任務完成了嗎?
我說當天就做完了。
法官問我工作不順利時,我向公司提出過什麽解決方法,比如調換到其他部門。
我說了我用自認為正確的e-mail的形式向老板們匯報工作。也曾想到過回到原來的工作,但是老板B說我原來的位置要改成part time。
法官轉頭問老板B這個位置現在是全職的還是半職的.
老板B吱唔著說現在是全職的,而當時根據公司的需要確曾考慮過改成半職的。
法官湯姆斯接著問老板B數據庫混亂和恢複正常後,有沒有跟我談過我是怎樣弄亂的以及今後應該注意什麽而不再出錯。
老板B支吾著說怕把矛盾激化,所以當時沒對我說。
法官湯姆斯確認道,事發期間你沒有對秋菊說她是如何弄亂的數據庫,同時沒有提醒她今後如何注意;解雇通知上也沒有說是這個原因,事過五個月後的今天,你來向我說是秋菊弄亂的數據庫,是這樣嗎?

老板B沒有回答是與不是,聽證室裏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

聽證會三個小時後結束了,我最後一個離開時想向法官說句感謝的話或是握手,而法官湯姆斯似乎很疲倦和煩躁,根本沒抬頭看我一眼,冷冷地甩出了一句,“兩個星期之後你會收到書麵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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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PADI 回複 悄悄話 回複偶燈斯陋的評論:

謝謝您的支持。
偶燈斯陋 回複 悄悄話 看得驚心動魄的。對於存心想害人的家夥們,真是天網恢恢。 北美秋菊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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