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的遷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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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樹下 2007-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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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樹下  2007-05-22
             
              
 
   在北京時間長了,處處都可看到各種各樣的老槐樹,怪模怪樣,一個個像大將軍般立在那裏,撐出一片綠蔭,守護一片寧靜。即便在路中間,也用護欄妥加保護,重要建築,在設計階段,凡有古樹,也都巧妙的避開,如‘e’世界旁邊,一棵老槐樹長在那裏,和現代建築相互輝映,相互增色,顯得自然和諧。正在建設中的凱賓斯基大酒店,有幾棵槐樹正好處在中間,設計者還是巧妙地將它們保留了下來。
 
  如此做法,從投資視角看,好像不可思議,細細想來,將曆史的物證保留下來,一方麵營造人與自然的親近,另一麵,通過實物了解過去,更直接更真實。就樹來說,樹本無言語,可它的枝枝椏椏,那怕是樹身上的一個鼓包,一個裂口,都在深情地告訴你,它所經曆的年代,走過的風風雨雨。過去的東西,越是久遠,語言和文字都變得蒼白無力,隻有實物,看似簡單,卻無比生動地真實的將塵封的舊事活靈活現地呈現在你眼前,像長城,雖曆時千年,盡管衰微,長城依然是人類史上壯麗的紀念碑,今得一見,你會親身感受到久遠的曆史真實,永世難忘。
 
  每當我看到那昂首屹立的古槐,思想就回歸老家,回到家裏的老槐樹下。
 
  在我家的院裏,也長了一棵老槐樹,雖說不出它生長的年代,從兩人都抱不住的樹身,把院子遮了大半的樹冠,那隆起露在地麵上的曲曲彎彎足有兩米長的根脈,就足見它的古老。每到夏季,樹幹上長滿了青苔,蝸牛在上麵畫出了條條銀線,疏疏密密的枝葉,像把大傘一樣立在我家院裏,老遠老遠就能看到它那高大的身影。在農村大凡古老的東西,都有靈氣或仙氣,我家的老槐樹就有老槐仙住在上麵,村裏人有點頭痛腦熱,到老槐樹根前燒炷香,磕個頭,願語兩句,就病去人安,挺靈的。如今看來,十分可笑,可在那時,缺醫少藥,又有啥辦法,精神轉移吧;即便今天,誰得了疑難病症,醫生不也都瞞著你,說點不痛不癢的話安慰你,減輕病人的心理負擔,讓人多活幾天,一樣道理。
 
  人總是那樣,一旦任思緒回歸往日,許多久遠的往事就重新喚回,當你想起一件事,隨即又連想起另一件事。我記得最清楚的是,一到春季,我家院裏西牆角的兩棵杏樹開花了,濃密嬌豔,蜜蜂來來往往,忙得很;沉睡了一個冬季的老槐樹,也相繼吐出了新芽,嫩綠,嫩綠,許多小鳥,嘰嘰喳喳,像約好了一樣,飛到老槐樹上安家落戶,在枝頭上跳來跳去,原本冷落的小院,一下子熱鬧了起來。
 
  好天時,陽光透過老槐樹的綠蔭,斑斑駁駁撒在院裏,明一塊,暗一塊,地麵像鋪了地板磚一樣。這時媽媽常搬把竹椅,放在陽光照到的地方,把用布糊成的針線筐放在身邊,做起針線活來。我就在媽媽身邊玩耍,不時翻針線筐裏的東西,更多的時候是看樹上的鳥打架,看得有滋有味。
 
  在老槐樹的枝杈上,有數不清的鳥窩,喜鵲窩最大最複雜,真有點像奧運主場館——鳥巢工程,黃麗和叉雞的窩小巧精細,像一個毛絨絨的小籃掛在樹上,他們在那兒生兒育女。可鳥類的天地也不平靜,時不時也有你爭我鬥,給我記憶最深的是,烏鴉從來不築巢,一到這時,他就飛來,把喜鵲的巢占為己有,虎視眈眈地尋找鳥卵和雛鳥。麵對這一凶惡敵人,樹上所有的鳥同仇敵愾一起和烏鴉鬥,你上我下,來來往往,叉雞最勇敢,像飛機俯衝投彈一般衝向烏鴉,烏鴉身上的毛就會被叨去一小嘬,烏鴉也總是拍打著雙翅,阿,阿直叫,與以反抗。如此你來我往打鬥很長時間。
 
  媽媽一雙小腳,尖尖的,走起路來還算利索,常常和爺爺我姨一起下地鋤苗,割麥,許多農活都得幹,能有空坐在院裏做針線活,那是最消閑了,又有兒子陪在身邊,我家的大花貓也總在這時,臥在陽光下呼呼的酣睡。
 
  做針線活,我媽可是村裏數得著的行家裏手,不論裁衣,縫製,做鞋,都做得板板正正,穿上合合適適。那時不像現在,想穿啥就買啥,一件衣服從紡線,漿線,經線,織布,裁衣,縫製,每道工序都得會,如今想來,那時的農家婦女是何等聰慧,又何等辛勞。
 
  坐在媽媽身邊,看媽媽納鞋底,一針針都要用戴在食指上的頂針使勁地頂過去,然後把線拉出,再把線繞在手上,用力拉緊,手被勒出深深的紅紅的痕跡,還不時將針在頭上篦篦。就這樣,做成一雙鞋,針針線線都飽沾媽媽的心血。
 
  有時候,媽一邊幹活,一邊給我講晚上作的夢。我記得最清楚,也是我聽到的最後的一個夢:那天,我帶你在地裏鋤玉米,忽然天黑了下來,霎那間,電閃雷鳴,大雨瓢潑下來,我慌忙把你緊緊摟在懷裏,嘩啦啦,一條金龍飛了下來,傾刻間眼前裂開一條大河,洪水滾滾,你在河那邊,我在河這邊,你在那邊哭,我在這邊喊,哭醒了,出了一身冷汗,我還是緊緊地抱著你。
 
  說到這裏,我就抱著媽媽的脖子說,媽媽,我長大了,把你帶在身邊,我們一直在一起。
 
  媽媽讀書不多,也許讀過‘三字經’,在媽媽身邊,常聽媽媽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少壯不努力,老大圖傷悲’時間長了,聽的多了,也都記了下來,可真正含義,並不明白。直到我漸漸長大,在人生的旅途上,深一步,淺一步,風一步,雨一步,一步步懂得了母親對兒子的殷殷期待。家裏為了攻我上學,先是賣了兩畝地,後又賣院裏的樹,直到將身心耗盡,在我讀初中到高中階段,我爺爺,媽媽,我姨相繼去世,我媽在臨終時還在呼喚著我的名字,可我在她閉眼前,卻未能見上一麵,我這一生欠他們太多,每想到此,就忍不住淚流滿麵。
 
  如今,我也步入人生暮年,回眸往事,在我的青少年時,就飽嚐了生離死別的悲苦,在以後的日子裏,小心翼翼,任人擺布,隨波逐流,迷迷糊糊的走了過來。時至今日,隻求身體健康,常和兒女聚聚,足矣。
 
  我的思緒失去了控製,扯遠了,還是回到老槐樹下,回到媽媽身邊。
 
  在暖融融的陽光下,花貓睡醒了,他伸了個懶腰,把身子拉得長長的,一環環肋骨都凸顯出來,然後,就晃晃悠悠的走了。讓人十分驚奇的是,過了一會,他昂著頭,嘴裏銜了個大老鼠,氣哼哼地轉了回來。他並沒立即把老鼠吃掉,而是玩了一場欲擒故縱的遊戲。先將老鼠放在地下,老鼠已嚇得昏死過去,一動不動,貓就用靈巧的前爪把老鼠撥來撥去,裝死的老鼠,倏地一下跑了,可他那跑得了,早有準備的貓,一個飛躍,把老鼠抓了個正著,又把老鼠拋了起來,如此反反複複,直到老鼠精疲力盡,貓也玩膩了,才將老鼠叨在牆邊,美餐起來。
 
  在老槐樹下,那斑駁的陽光裏,依偎在媽媽的身邊,看花開花落,聽小鳥在枝頭歌唱,看媽媽做鞋縫衣,那是何等愜意,何等溫暖啊!如果能,我多想再回到老槐樹下,一直陪在媽媽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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