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來源: 尖尖 於 2004-02-12
小的時候看過一個巨長的日本電視劇——《血疑》。
當年好像全棟樓、全市、全黨全軍都在收看似的，所以說被迫也不算誇張——那個時候，全家共享一台彩電，開和關都輪不到我——那是我們家的“家電”啊！何況我老爸還一口咬定大島茂長得像周總理，先入為主地就興致盎然了，一到點，我們那個城市的上空一律回蕩著“米發米米 米拉多西”的主題歌，去哪家玩哪家的話題都是幸子和白血病。
而這個轟動一時的日本電視劇，我好像沒太多興趣，不就是說了一個女孩子不幸生了白血病嗎？——而且是被鈷60輻射的——不過倒是牢牢記住了鈷60時可以讓你生白血病！她的血型很罕見，RH陰性AB型！所以才發現她的父母不是她的父母，她的法國姑姑才是她的媽媽！然後，她才上中學就有了高大的男朋友——原來男朋友又是她哥哥！男朋友的爸爸媽媽是壞人，但最後好像被她感動了，但是她還是死了。
雖然年紀幼小，這些我都還記得比較清楚，而且疑問不少，比如：
1、 山口百惠真很好看嗎？！為什麽大家都喜歡呢？
2、 日本人說話很費力的樣子（例如：眼睛直直地盯著什麽人，某某君！拜托啦！），還動不動就哭！
3、 一挨罵就希望去驗血，極有可能真正疼愛我的媽媽在什麽遠方……
剛來日本的時候，被問及喜歡的藝能人，隨便寫了宇多田光呀木村拓哉，結果熱心的哦巴桑哦基桑誌願者很失望地說：難道不是高倉健和山口百惠嗎？！
老高很快就在《鐵道員》裏寶刀不老地亮相了，而且還年年豪情地為某某啤酒繼續露臉。而百惠，除了金曲回放節目的舊資料裏驚鴻一瞥，影子都沒有一個，我好像連她的樣子都記不得了……直到《大地之子》裏“大島茂”宇津井健那雙熟悉的濃眉出現，連同青山洋服裏的三浦部長發福還是不失英俊的笑臉，十幾年前的記憶有些浮動了——這個時候，某個電視台在深夜開始重播《血疑》。
我也沒搞懂我為什麽這樣深更半夜不眠不休地追著一個一星期才播放一集的1975年的長篇劇津津樂道。確切地說，最初是好奇，想看看當年那些殘存的記憶到底是怎樣的色彩和笑貌——事實上，重播的消息我並不知道，而是某個夜半隨便搜索突然被那個“米發米米 米拉多西”的主旋律所吸引，才一頭紮進去直到現在。
首先是山口百惠，當年17歲的少女，以今天的眼光來看同樣不算太漂亮——可是！她的表演的認真投入自然，以及無法掩飾的那種純真，那些現在日本隨時推出的同齡偶像是完全不能相提並論的。不過17歲的百惠，嗓子卻是那麽的成熟的滄桑，難怪梅豔芳一直視她為偶像——這樣成熟滄桑的嗓子在歌曲中有種很令人共鳴的憂傷，而在電視劇的對白裏，居然完全沒有副作用——你看到的，你聽到的，好像就完全是一個70年代中期日本中產家庭的獨生女兒的樣子和聲音。
接下來我才發現，原來這個戲的第一主角並不是百惠而是幸子他爹大島茂，國立醫學大學的助教授，事業家庭，親情愛情，克製容忍，全力以赴——完全是好男人的模範典型啊！真有意思！以前居然一無所知，比如他在教授麵前的小心翼翼，在妹妹麵前的理智果斷，在老婆麵前的坦誠堅定，在學生麵前的睿智敬業，在女兒麵前的苦口婆心——現在日本哪裏去找這樣的男人啊？也許當時正是日本剛剛從戰後的複蘇走向飛速發展的年代，這也是日本人自己希望提倡的“新精神”吧！
更有意思的是三浦友和，高大英挺，喇叭牛仔褲，有些不羈的眼神，對自己的父母愛理不理的反叛，也是那個年代的革命青年的喧嘩與躁動的體現。他和百惠的對手戲哪裏是在演戲，分明就是追逐著自己的愛情，滿眼滿心都是憐愛啊！嗬嗬，百惠看他的時候到不覺得什麽，等你看三浦看回百惠，你就知道什麽叫柔情無限什麽叫回腸蕩氣！突然有些理解百惠一去不複返的堅定了——無論這個男人是不是最優秀的演員最出色的藝術家，但是對於年輕的百惠，他就是世界，就是生命全部的意義！至少現在的我被三浦友和20年前的眼神打倒了，還暈得不輕，中毒不淺。
終於搞明白了“壞人”相良教授和他那個“更壞”的老婆！按現在的觀念來看，教授老婆很可憐，老公當年被比自己漂亮有風度的幸子的姑姑勾引跑一輩子都不能釋懷，甚至還生了一個非婚女兒！兩口子雖然衣食錦玉卻永遠話不投機吵鬧度日，連兒子也不喜歡他們這個家——所以她恨阿氣啊永遠不能原諒他老公的當年的出軌，永遠拿這個去威脅去懲罰教授老公，結果卻是更大更深地傷害和懲罰了自己——家不似家女人不像女人，還落得個眾叛親離的淒涼！看來我是老了，居然覺得她很值得同情，本來是一個受害者，卻更像一個“反麵角色”——婚外戀啊私生子啊反而更容易被人接受和理解了，那可是70年代的日本啊，資本主義就是萬惡和黑暗！！
這個故事已經不重要了——我更喜歡通過這個電視劇看20年前的日本，他們的服裝他們的街道他們家裏的擺設甚至他們的語言！汽車明顯還沒有鋪天蓋地，別說大島茂助教授沒車，相良教授都還沒有！出租車生意很好——你看他們出門都是打的！法國是個時尚的代名詞，不僅找來了旅居法國的岸惠子（剛剛才在一個新劇看到年過花甲的岸惠子，出演一個新思想的母親角色，感覺時光的痕跡在她身上不是那麽殘酷，風采依舊）來出演氣質優雅風度翩翩大島理惠，去巴黎旅行更是幸子們的熱烈夢想。就是相良教授突然良心發現要彌補對女兒的愛時，也是急忙衝進“皮爾卡丹”花了7萬多日元給幸子買了個皮包！年輕人聚會時一定會抱著吉他小合唱，外出一般腳踏自行車快樂如風……再加上當年就算看了也完全一無所知的雛祭り呀大島茂感歎自從幸子幾歲了就沒有一起泡過風呂這些日本特有文化細節，我無法不像著魔似的一個人半夜狂等。
幸子的媽媽居然是由兩個演員扮演的！前幾集是個比較有名氣的女星，現在換成了另外一個！不過這部戲還有一點令我投入的理由，就是製作和演出的認真，並非是百惠或者宇津井健個人的號召力，而是集體的投入和責任感非常強烈地傳達出來——是不是那個年代的日本，那個年代的人，都是這麽認真這麽嚴謹地一路走到了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