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被解聘者 (二十七)

【小說】：被解聘者　(二十七) 作者：惠蘭 27、 其實，我們這裏的許多中國人，都知道王小冬被解聘之後，可能會出問題。隻是當時，沒有一個人往這方麵想。在第一批被解聘的年輕人裏，有四個人的老婆都懷了孕。而且，當時起碼有四五家人的情況，都並不比王小冬家強。可是，人們要麽回去，要麽想辦法在這邊上學打工，最終都渡過了難關。就連包袱最重的胡其一家，這幾年，情況也已徹底變好。人的一生，不可能事事都順，遇到困難，重要的是要靠自己去克服。從根本上說，一個人，在成人之後，特別是一個男人，就要擔起自己的責任。這種責任沒法逃避，也無處可藏。但是，人的能量有大有小，外界壓力一旦超出了自己本身的承受能力，像王小冬一類的事情，就要發生。 我對王小冬不是特別了解，但是，有的時候我想，王小冬走向極端，也許還有他身體上的因素。雖然，他表麵上看起來很是強壯，但是，我曾聽他媽媽講他在大學時經常頭痛，睡不好覺。我不知道，在他生命的最後那段時間，他會不會是壓力太大，頭痛的毛病重犯，因而導致極度的悲觀失望。他有了問題，找不到人交談，把越來越多不好的東西堆積在心裏。平時，他和老婆關係又不是太好，也不可能把心裏的話說出來。也許，多方的因素，導致了他最後的極端行為。可以想象，他這麽優柔寡斷的人，當初做出這樣的決定，他的內心，是受過多大的折磨。我真是不敢想象，一個二十七八的年輕人，怎麽能夠做出這樣的事情。 我們被解聘的那天，王小冬當著眾人的麵，哭了起來。他當時的表現，惹得大家看他不起。可是，他當時心裏還沒有結著疙瘩，他還能夠把壓鬱的情緒暢快地表現出來。按他當時的那種狀態，他是不會出事的。可是後來，他卻為了省錢，搬到離大家很遠的南邊。在那裏，除了樓下的小張，他沒有任何朋友，再加上兩口子關係不好，下班回家後，他往往就一句話也不說。而他的老婆李玉枝，自己帶著個孩子，成天難得見到老公一麵。等他下班回家了，不但不問她一聲，反而板著個臉不跟她說話，她心裏的怒氣，也是壓得隨時都要爆炸。兩個人在這樣極端的狀況下生活了大半年，雙方周圍都沒有一個可以說話的人。可以想象，他倆要是一旦吵起來或是打起來，那會是怎樣的後果。 王小冬一家死了之後，從前公司那幫人的聯係，又多了起來。包括胡其一家，也是從這裏吸取了教訓，有什麽不高興的地方，就發泄出來。在這裏，我想多說一句，那胡其的老婆林心，真是一個聰明的女人。長期以來，她對胡其的言行極為寬容。她的忍耐和努力，不僅保住了一個家，更保住了她想要的生活。按理說，胡其一家的情況，比王小冬更容易出事，但由於他有了林心這樣一個老婆，他的災難，就不會再來。說這個話，我並不是想貶低王小冬的老婆李玉枝。隻是，和林心相比，她並沒有看到自己老公問題的實質。她雖說沒有多大的過錯，但是，她卻任一個天大的疏忽在一個家裏，漸漸地變成了滅頂之災。一句話，長期以來，她和王小冬的對打對吵，加速了災難的來臨。 王小冬一家死後，許多人都說，要是當初他們不出國，他們一家會生活得很幸福。這個話，我隻信一半。他們一家不出來，現在仍然活著是一定的，但是，要說他們活得幸福快樂，我就一點兒也不相信了。在公司那幫年輕人裏，據我所知，王小冬一家是吵架打架最多的一對夫妻。你想想，出門在外，小兩口相依為命，都成天吵來打去。要是換了別的環境，那還不是一樣地吵鬧。也不知他們兩個，當初是怎麽好上的。他們倆要分開來說，都不是壞人，但是湊到了一起，就十分不合適。小兩口在這邊大吵大打，雙方的父母都不知道。說不定，他們兩家的大人還成天高興他倆在美國天堂過上了幸福日子呢。從這一點看，李湘人當時勸大家回國的想法，還是對的。至少，王小冬他們要是回去了，再怎麽吵鬧，不管哪一種可能性，就算是離婚，也都會大於殺人。要是他們當初真是回去了，很有可能，他們真是還活得好好的呢。這一切真是天意，當初我要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打死一個人，我也不會去幫他，讓他們一家留下來。唉，這都是命啊。 說起李湘人，才想起這次王小冬一家出事，他一直就沒有露麵。也許他是怕人責怪他當初解聘了王小冬。也許，他壓根兒就討厭王小冬這個人。可是，不管什麽情況，王小冬一家人都死了，他也是應該來看看的。這個人，有時的行為讓人無法理解。他這樣的人，我周圍倒是不多。 王小冬出事後，他和李玉枝的父母都來了。汪洋去芝加哥機場接他們。他們下了飛機，還沒有上汪洋的車，兩個媽媽就昏倒了。汪洋要送她們去醫院，被兩個父親阻止了。他們說，這樣的情況在國內上飛機之前，就出現過幾次，隻需休息一會兒，就會好的。果然，沒過幾分鍾，兩人就都醒過來，直摧汪洋趕回聖路易斯。 王小冬公司的頭兒，在OLIVE路邊的THE COVE公寓訂了個兩居的房間供他們四人居住。怕他們吃不慣美國飯菜，還每天給了一百塊錢，請劉燕她們幫忙做做飯。那個公寓環著一個人工湖，裏麵有家具和一切需要的用品。和一般的賓館比起來，多了個功能齊全的廚房，又是位於住家區，更有一種家的感覺。金理不愧是個中國人的後代，他細心的安排，讓大家在悲傷的時刻感受到一些暖意。 女人的神經最為敏感。兩個媽媽一到公寓，見到裏麵的設施擺設，再想到她們的孩子再也無法享受到如此生活，都傷感的哭起來。大家見她倆哭得傷心，都上前去勸。可是，大家越勸，她倆哭得越是曆害。最後，兩個父親各自把自己的夫人領回臥室躺下，走出來。金理把事情發生的經過給他們講了，又由汪洋來補充一些當時知道的情況。不管是金理還是汪洋，他們都隻是把事情說了個大概，讓他們知道了整過經過。許多具體的細節，包括電視新聞裏的鏡頭，兩人都閉口不提。 兩個父親聽完，都沒有說話。隻見眼淚順著他倆的臉，不斷而無聲地滴下來。他倆的雙鬢都已全白，那淚水在台燈的照襯下，顯得晶瑩而古怪，像是一些美麗的小珠子滾動在蒼老的樹皮表麵。我說不清楚自己當時的那種感覺，但有一點很清晰，我在心裏狠狠地罵王小冬： “你這個不負責的狗日的，害得四個老人過不好下半生！” （待續） 作者郵址：[e-mai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