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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小說《大日壇城》

(2011-02-09 18:38:32) 下一個
自序


           
作者 徐浩峰







        我有過一段歸家讀書、隻跟兩位八十歲老人交往的時光,有朋友問:“這段日子,對你後來做人做事,有何幫助?”我:“沒有幫助。我是不做人不做事了,才回家做學問的。”

  人可以落魄地活下去,大多數人也正在落魄地活著。

  王安石言“為己,學者之本;為人,學者之末。”他說墨子以天下為己任,卻為禍天下。他也重蹈了墨子覆轍,變法的旗號是整治富豪,結果更深地盤剝了百姓。老人家忘了,世上還有官僚。

  容易忘事的人,還是閉門讀書吧。不做壞人,是不夠的,還要做到不被壞人利用。“研究冷門的學問,追求遲暮的美人,結識落魄的英雄”是一位朋友的座右銘。

  學問冷了,不那麽容易向“做人做事”上轉化,可保純粹。美人遲暮了才好,因為沒有了火氣,英雄也是落魄了才好,英雄得誌了,一定失控。

  我大學畢業時,還是錄像帶時代,一位老師家裏常年為學生翻錄資料,去辭別,他拿出一本《陳寅恪的最後二十年》,上麵畫滿橫線、波線,說:“買本看看吧。”

  一畢業,我就打算放棄所學專業了——這個打算絕不能告訴老師。辭別那天,老師憑空聊起,說他做學生時,他的老師對他有預見,告訴他:“不管你幹什麽,最後還是會回來。” 

  可想當年,我聽了多麽心驚。

  老師教紀錄片,這麽多年來,我未拍紀錄片,但我整理口述曆史的興趣,追溯遠因,是在他課上有的。麵對一大堆采訪文字,如何成文呢?不是文字感好,就可以解決的,成文的關鍵,是你對真實的態度。

   老師有個江湖傳聞,他指導別人做片子,先問:“你剪了不要的呢?”人家把不要的素材調出來,他給補到片子裏,片子就得獎了。

真正有價值的,往往是被我們放棄的。

 

  此書緣起於2003年冬天,當時我因故,需要了解某拳,但從何入手呢?也無頭緒。一夜寫作到第二天五點,索性不睡了,出家散步,不知覺就走遠了,見河邊有一人在打樹,便過去看看。

  天還半黑著,走近了,才發現暗處還有一人在練著,他蓄須,神色專注。我問你練的是什麽,他不說話,瞪了我一眼,打樹者熱情地問我想不想學。

  我問學得多少錢,打樹者就看蓄須者,蓄須者顯得為難,半天才說:“五十。”他不收我學費,這是個禮節。

  蓄須者的師父,當時處於失意期間,朋友、老徒弟勸他回到拳上來吧,立個場子,別管來多少人學,當給自己舒心了。打樹者便是他的一位老徒弟。

  他眼高,來人了,不是不理,就是說:“你學不了。”別人又勸他,不是培養泰森,有人想學就教吧。

  有老徒弟說:“我們師父,隻要來人,就火大,就是見你,沒生氣。”我來的時候,別人幾天前剛勸過他,算是來得巧了。

  他日後聊起這事,自己也笑,說:“我也奇怪,那天怎麽沒生氣?還是有緣分。”

  我原本的打算,隻是對此拳作個泛泛的了解。但緣分使然,和這師父越處越近。他是個典型的民間能人,獨立思考,要求出一個自己的體係。

  每每令我感慨,當一些學者在混事的時候,民間一直還有人做著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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