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 年10 月30 口,中共中央北方分局組織工作會議,在河北省阜平縣青山村一座天主教堂裏召開。各地委書記,各軍分區司令員或政治委員參加了會議。我當時任晉察冀軍區第1軍分區司令員兼政治委員,出席了這次會議。會後,軍區還要隆重舉行“晉察冀軍區成立兩周年紀念大會”。不料,就在當天晚上我接到了分區司令部的敵情報告:
坐鎮張家口的日軍獨立棍成第2 旅團旅團長阿部規秀中將,派遷村憲吉大佐率日軍第1 大隊和偽軍1000 多人已進駐淶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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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下敵人3 路出動的情報,立刻去向聶榮臻司令員匯報。聶司令員把馬燈擰亮了一些,注視著桌上的地圖,仔細聽著我的匯報,問:
“情報可靠嗎?"
我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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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120 師剛從冀中地區返回冀西地區,賀龍師長、關向應政委是應聶司令員和中共中央北方分局書記彭真的邀請,到阜平參加晉察冀軍區成立兩周年慶祝活動的。
我立刻請來彭真書記和賀龍、關向應兩位首長,向他們匯報了敵情與我們的作戰設想。
賀師長聽完後高聲說:
“送上門來的,打嘛!打一個勝仗,慶祝軍區成立兩周年!" 我們都笑了
彭真書記和關政委也同意打。
聶司令員當即命令我:“會議你不要參加了,立刻趕回分區組織指揮這個戰鬥。”
11 月11 日淩晨,我和兩個警衛員騎馬離開阜平,回l 分區司令部駐地管頭村。
途中,我特意繞經銀坊鎮、雁宿崖三岔口、白石口、插箭嶺、黃土嶺,再次洋細察看了侮一處的地形地貌。那眾多的奇峰峽穀強烈地吸引著我,多好的伏兵藏弩之地呀,戰鬥計劃漸漸在腦海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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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聶司令員又來了電話。他高聲道:“彭真;賀龍、關向應同誌都讚同我們的意見成武同誌,你爭取打個更大的勝仗吧,賀龍同誌怕你兵力不足,決定讓120 師特務團從神南北上,天黑前趕到黃土嶺地區,歸你指揮。此外,我們讓20 團、26 團、34 團鉗製易縣、滿城、徐水等地的敵人。”首長們這麽支持,我真高興。這樣,參戰部隊除我們1 分區的1 、2 、3 、25 團、分區炮兵部隊外,還有3 分區2 團和120 師特務團,以及遊擊3 支隊,取勝就更有把握了。
敵人上次分兵3 路吃了大虧,這次恐怕不會再分兵了,可能集中力量一路‘進剿”,極力尋找我主力決戰。當時,我們並不知道,率領這支敵兵的指揮官,竟是赫赫有名的阿部規秀中將。
阿部規秀是接替常崗寬治少將,來統領獨立混成第2 旅團的。該旅團在日軍中堪稱精銳。而阿部規秀又是在日本軍界享有盛譽的‘書將之花”,是擅長運用“新戰術”的“俊才”和山地戰專家。日軍的旅團長一般由少將出任,中將夠得上出任師團長之職了。阿部規秀上個月晉升中將,並擔任北線進攻邊區的總指揮。遷村憲吉大隊被殲,使他在剛剛晉銜之後如同挨了八路軍一記耳光,丟了臉。所以,他第2 天就親率精銳之師出馬“掃蕩”了。阿部規秀驕野成性、輕狂自負,剛剛晉銜,急於報效天皇,他並不知道我們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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敵人依仗其兵力雄厚和優良火器,向我寨龍陣地猛衝,遭到反擊後,乃掉頭西向,妄圖從黃土嶺突圍,逃回淶源我3 團緊緊扼守住西、南陣地.這時120 師特務團也趕來了,他們抓住戰機,從3 團的左側加入戰鬥,從西北側向黃土嶺出擊,打敵後衛,斷其退路,使敵人欲歸無路,隻能就地抵抗。上莊子至黃土嶺的幾裏長的山溝間槍聲大作,殺聲震天。整個黃土嶺東部彌漫在一片炮火硝煙之中。
黃土嶺東有個名叫教場的小村莊,在我們的打擊下,敵人主力在教場東西山穀的河灘中,組織兵力搶占孤石山及教場南麵山腳一線狹窄的山梁。敵人後衛也已離開黃土嶺向東開進。
這時,我1 團團長陳正湘在望遠鏡裏發現,在南山根東西向的山梁,有3 個向北凸出的小山包。中間那個山包上有幾個挎戰刀的敵軍官和幾個隨員,正舉著望遠鏡向793 高地及上莊子方向觀察;在教場小河溝南麵咫南山小山頭100 米左右的獨立小院內,也有腰挎戰刀的敵軍官出出進進。陳正湘判斷,獨立小院是敵人的指揮所,南麵小山包是敵人的觀察所。他當即命令通訊主任邱榮輝跑步下山調炮兵連迅速上山,在團指揮所左側立即展開炮兵連進入陣地之後,陳正湘指給他們兩個日標,並要求他們一定將兩個目標摧毀,楊九祥連長在口測距離以後說:“直線距離約800 米,在有效射程之內,保證打好!"
在楊九祥連長指揮下,4 發炮彈均在目標點爆炸。從望遠鏡裏觀察,小山包上的敵人拖著死屍和傷員滾下山去了,獨立小院之敵跑進跑出,異常慌亂.
接著,我炮兵連又向獨立小院北邊的山溝裏打了兒發炮彈,以轟擊在死角下隱蔽的敵人
當時被敵人關在獨立院落東邊小屋裏的一些群眾,親眼看到炮彈在獨立小院屋前爆炸,日軍指揮官被炸倒了,連那條狼狗也炸裂了肚子,可是卻沒有一塊彈片飛到小屋子裏來,群眾無一負傷,暗中涼奇:八路軍的炮真神!後來得知:阿部中將就在這次炮擊下斃命了,
敵人失去指揮官,極度恐慌,綠川純治大佐命令部下抬著阿部,朝黃土嶺拚命突圍,又遭到了我3 團、120 師特務團的迎頭痛擊。隨之,他們又向寨佗突圍,又被1 團擊退。這以後,敵人反撲勢頭頓減,戰法也亂了,不得不收縮兵力固守。
人夜,枯計敵人殘存兵力尚有七八百人,由於我各團之間聯係困難,不便於乘夜攻擊,我便命令各團固守已有陣地,不使敵人漏網。同時派小部隊襲擾敵人、疲勞敵人,等到拂曉再開始總攻擊。
8 日淩晨,飛來5 架敵機,在戰場上空盤旋偵察,過一會,投下7 個降落傘,那降落傘上吊著的除了彈藥、糧食外,還有人,很可能是派來指揮黃土嶺殘敵突圍的。
果然,8 時許,敵人留下200 多人在上莊子掩護其他人開始向司各莊方向突圍,各種槍聲象海潮那樣轟響著。l 團和20 團果敢地插卜去,切斷了敵突圍部隊和掩護部隊的聯係,3 分區的2 團、!分區的3 團、120 師的特務團也開始全線攻擊,l 、3 分區的人民群眾也前來積極支援。中午,l 團報告,三岔口方向傳來機槍聲,我們斷定這是敵增援部隊與我三岔口第3 支隊接火了
情況很快就查清,敵人糾集了重兵。駐保定的第1 10 師團、駐大同的第26 師團、駐張家口的獨立混成第見旅川餘部紛紛出動,從靈丘、淶源、唐縣、完縣、易縣、滿城等方向分多路向黃土嶺合擊,先頭部隊距黃土嶺己不到15 公裏了。敵人企圖在包圍圈外麵對我們形成一個更人的包圍圈,把我們的參戰部隊一網打盡。
戰局發生了變化,全殲敵人之戰機已失。聶司令員得知以情況後,立即指示部隊撤出戰鬥
根據聶司令員的指示,我們參戰各部隊迅速撤離黃土嶺戰場,躍至外線作戰,並不斷從敵人側背子以突擊。黃上嶺戰鬥以擊斃阿部規秀中將,大量消耗敵人有生力量而勝利結束。
黃土嶺戰鬥,是晉察冀軍區繼雁宿崖殲滅戰後又一次人勝利。這一仗共殲滅日軍900 多名,繳獲200 多輛滿載軍用品的騾馬車,5 門火炮,幾百支長短槍及大批彈藥,還生俘了10 多個日本兵。
這樣,我們從11 月3 口至8 日、6 天中連續取得了雁宿崖殲滅戰和黃土嶺圍攻戰的勝利,共殲滅日軍1400 多人,井繳獲了一大批武器和軍用物資。當時魏巍同誌隨1 分區部隊作戰,他所寫的《雁宿崖戰鬥小景》 和《 黃上嶺戰鬥日記》 ,正是這兩個戰鬥的真實寫照。
一天下午,我們正在總結聶司令員突然打來電話,他喜悅地高聲說:“成武同誌,好消息啊!延安拍來賀電,說你們打死了阿部規秀中將,我祝賀你們啊”。
我又驚又喜,根本沒想到這位中將旅團長竟親自率兵進人黃土嶺,並且被我們打死了。放下電話,我向旁邊正在統計戰果的秘書陳子端喊道:“老陳、聶司令員說,我們打死了阿部中將,總部祝賀我們哩!"
陳子端一怔,拍著統計表叫道:
“是中將,我們還不知道有這個死鬼呐,哈哈哈… … ”在場的人們都高興得開懷大笑。
我急忙給1 團掛電話,轉告了這個喜訊,並且要他們立刻到戰場尋找阿部中將的遺物。當天,阿部的繡著兩顆金星的黃呢大衣和金把指揮刀也落到我們手中。後來,我們把這些東西送到了軍區,軍區又把它送到延安。阿部中將被擊斃,日本朝野震動、陸軍省發布了阿部規秀的陣亡公報。日本報紙《朝日新聞》特派員11 月20 日發出詳報說:
… … 阿部中將親臨第一線,以便視查敵情,隨時下達命令。當到達上莊子以南約l 公裏的一處人家時,敵人一發炮彈突然飛至身旁爆炸,阿部中將右腹部及雙腿數處負傷。但他未被重傷屈服,仍大聲疾呼:“我請求大家堅持”。
《 朝日新聞》 還以“名將之花凋謝在太行山上”的通欄標題,連續3 天刊登悼念文章。這家報紙說:“自從皇軍成立以來,中將級將官的犧牲,是沒有這樣例子的”。其他各報也頻頻報道阿部的生平、戰功、死訊.他的骨灰送回東京時,“帝都降半旗致哀”“以高齡的柴大將為首,杉山大將、東防司令官稻葉中將、代理陸軍大臣中村以下各位將領到車站持悼旗致哀。‘愛婦’等團體和很多遺族前往迎接”,可謂“哀榮”至極!阿部規秀是當時日軍侵華戰爭中在戰場上喪失的一個高級將領,也是我八路軍在華北戰場第1 次擊斃日軍中將指揮官,在中國人民抗戰史上也是第一次。黨中央、八路軍總部和全國各地的友軍、抗日團體、著名人士,紛紛拍來賀電,祝賀我們所取得的勝利。全國各地的報紙也紛紛報道黃土嶺戰鬥經過,刊登各種祝捷詩文。根據地軍民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之中,大家異常振奮.有趣的是,遠在大後方的國民黨,一向誣蔑我們,說八路軍“遊而不擊”, “隻顧擴張實力”,而這回他們卻象挨了一棒似地低頭嚓聲了。
蔣介石還在1939 年12 月發來了電報: “朱總司令:據敵皓日(19 日)播音,敵遷村部隊本月江日{3 日)向冀西源淶進犯… 支日(4 日)阿部中將率部馳援,複陷我重圍,阿部中將當場斃命等語。足見我官兵殺敵英勇,殊堪獎慰。希傷將上頂戰鬥經過及出力官兵詳查具報,以憑獎賞,為要.中正”
不久,彭真同誌指示我,就黃上嶺戰鬥經過寫一篇文章,駁斥國民黨內部那夥誣蔑我們“遊而不擊”的人。我便寫了一篇題為《名將之花凋謝在太行山一一礁一瞧八路軍是不是遊而不擊》的文章,登在當時的抗日刊物《 新長城》 上。
反“掃蕩”勝利結束後,一天,五回嶺情報站轉來日軍的一封信,信是寫給我的,信口還插3 根雞毛,以示“萬分火急”。
我拆開一看,竟是駐張家口日軍警備司令小柴寫的。信中寫道:
楊師長靡下:
中日之戰是中日兩國政府的事,摩下與鄙人同是人類一分子,沒有私仇,參加戰爭僅是為了吃飯,國家的爭論與我們無關,別因此影響我們的友誼,摩下之部隊武運亨通,長勝不敗,鄙人極為敬佩.現鄙人有兩件事求教:一是請通知鄙人在黃土嶺、雁宿崖被摩下部隊生俘的皇軍官兵數目、軍職、姓名及他們的生活近況;二是戰死的皇軍官兵是否埋葬?埋在何處?可否準予取回骨灰,以慰英靈?·
我把此信拿給同誌們看,同誌們會心地笑了。我當即複他一信,首先駁斥他所謂“國家爭論與我們無關,參加戰爭隻是為了吃飯”之類的言論,指出他自己就是法西斯的侵略工具。我們進行的是正義的戰爭,正義的戰爭是必勝的二然後通知他,八路軍一向優待俘虜,對於放下武器的敵人,一律寬大處理.俘虜們生活得很好,已開始認識自己的侵華罪行,表示反對這場侵略戰爭。對於那些做了日本當局炮灰、蒙受日本當局給予的災難的死者,我們已妥為安葬,並立有石碑,以資標誌。
楊成武.
“名將之花”命喪太行山——擊斃日軍中將阿部規秀紀實
. 福建黨史月刊. 1995, (2): 6–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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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喜(1921—2010年3月26日),抗日英雄。
1939年11月7日,他用四發迫擊炮彈在太行山黃土嶺戰鬥中擊斃侵華日軍“名將”阿部規秀,震驚日本,沉重地打擊了日軍的侵華氣焰。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第二年,李二喜來到廣東韶關工作,直至在該市某單位離休。
2008年,為了讓更多的人了解曆史,牢記革命前輩的光榮事跡,韶關學院美術係講師朱廣新先後來到李二喜戰鬥過的地方、家鄉及井岡山等地采風,用了10個月的時間,創作了李二喜肖像畫,油畫創作完畢後,在韶關市粵北人民醫院舉行了揭幕儀式,李二喜本人以及韶關市軍分區的有關負責人參加了儀式。
2010年3月26日晚,這位老英雄病逝於廣東省韶關粵北醫院,享年89歲。
連長楊九坪帶著一門山洞型82迫擊炮上山後,陳正湘指給他們兩個目標,要求務必要用迫擊炮將這兩個目標摧毀。
楊九坪在目測距離後說:“直線距離約800米,在有效射程之內,保證打好。李二喜在連長楊九坪的帶領下,火速趕到。以最快的速度測距定向,調整炮位。團長一聲令下,李二喜手起彈出,連發兩發。不偏不倚,炮彈在小院開了花。李二喜又調整炮位,朝小山包打了僅剩的兩發。硝煙剛散,隻見小院裏日軍慌亂地進進出出,山包的日軍也拖著傷員撤下,阿部規秀當場被炸成重傷,3小時後死去。
晉察冀軍區在唐縣召開的軍民大會上,聶榮臻司令員特意獎勵李二喜一把手槍,楊成武司令對李二喜說:誰動你你就打他!這把手槍,李二喜後來到廣東韶關搞地方工作也日夜帶在身邊,幾乎伴隨了他半生,也沒人敢動他,直到“文化大革命”初才上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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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年,李二喜探親路過北京,當時尚在世的老首長楊成武得知後,特地派他一位秘書請老英雄看看那門功勳炮;老英雄激動萬分地赴軍事博物館“擦炮”,應邀寫下留言,成為一段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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