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
周恩來指著墜毀飛機的殘骸照片，威嚴而憤怒地對吳法憲說：
“這都是你兩條心的結果。”
本文摘自《上海黨史研究》1996年06期 作者：朱秉秀 原題為：邪不壓正——
“九·一三”事件紀實
“九·一三”事件，是林彪叛黨叛國、私調飛機倉惶出逃的反革命事件。周恩來生前指出，“九·一三”不是偶然的，是有它的思想基礎的，從九大搞奪權，廬山會議上搞突然襲擊，最後搞“571”（指林彪指使兒子林立果一夥在上海密謀的“武裝起義”計劃）。當時，由於毛澤東洞察一切，南方巡視提前於9月12日回到北京，從而徹底打亂了林彪策劃的武裝政變、分裂黨和謀害毛澤東的陰謀。林立果在毛澤東到達中南海的同時，竄到西郊機場私調了林彪經常乘坐的三叉戟256號專機飛往靠近北戴河的山海關機場，當晚林彪就是乘坐這架飛機出逃的，兩個小時後於蒙古境內機墜身亡。真可謂機關算盡，葬送了自己性命。
“九·一三”事件整整過去25年了，筆者當時在空軍指揮所親曆了這一事件的始末，現在回憶起來，仍感慨萬分。
（一）
1971年9月12日，是星期日，空軍辦公大樓和往常一樣平靜。晚上，林立果在空軍的法西斯別動隊“小艦隊”成員麋集在一位副司令員的辦公室內，正密謀策劃次日南逃，另立黨中央的行動計劃。樓下指揮所內一如既往，值班指揮員、空軍司令部參謀長梁璞去天安門了，因為當晚正組織國慶群眾遊行的彩排，指揮員由副參謀長白雲代替，總值班員是空軍指揮所的副所長王級三，值班作戰參謀是徐心德（現任空軍副參謀長、少將）和我。
晚10時半左右，吳法憲在人民大會堂打電話到指揮所找梁璞，因為北戴河中央警衛部隊報告周恩來，林彪女兒林立衡反映，林彪、葉群、林立果等要坐山海關的飛機去廣州，黃、吳、李、邱是他們一夥[①]，明天上午從北京同時起飛。後來又說，林彪、葉群、林立果等馬上要乘飛機出逃。當時周恩來正在主持會議，討論四屆人大《政府工作報告》，所以當麵就問吳法憲，空軍在山海關的飛機情況，吳便打電話找梁，沒找到梁就又找了胡萍[②]，後來才向周恩來謊稱，三叉戟256號是夜航試飛，中途故障，降落在山海關機場。
周恩來當機立斷，命令“這架飛機停在那裏，待修好後立即回來，不準帶任何人來北京”，“今天晚上的各種飛行都停止，包括部隊的夜航訓練”。吳法憲遵照指示，又來電話讓通知各軍區空軍、指揮所，立即停止各種飛行，包括部隊的夜航訓練統統不要飛了。徐心德及時向各軍區空軍、指揮所、調度室等傳達了這一命令。此後，周恩來派8341部隊政委楊德中隨吳法憲去西郊機場親自掌握那裏的情況。晚11時半，吳、楊到達西郊機場空軍某師指揮所，吳法憲神色慌張，急嚷著要找該師師長時念堂，並要打電話到山海關機場找潘景寅（256號飛機機長、師副政委）。
9月13日零點32分，空軍調度室報告，山海關機場三叉戟256號飛機起飛，航向西北，並告梁參謀長在調度室。同時，周恩來也得知林彪不顧警衛部隊阻攔，已乘三叉戟256號強行起飛，便立即向毛澤東作了報告，命令李德生（總政治部主任，北京軍區司令員）馬上到軍委空軍司令部，代替他坐鎮指揮，隨時報告情況，24小時都不要離開；隨後，又派紀登奎（副總理、北京軍區政治委員）去北京軍區空軍司令部。
零點40分，接總理辦公室電話通知：“中央決定，派總政治部主任李德生同誌立即到你們指揮所，需派人到門口接一下”。於是，王級三報告梁璞在何處後立即跑去辦公樓大門口等候，我和徐分別報告了空軍王輝球政委，曹裏懷、鄺任農、薛少卿副司令員。隨後李德生帶警衛參謀進入指揮所，白雲指著總空情圖板報告了三叉戟的飛行動態。
正在李德生查問梁璞在何處時，梁璞從調度室來到了指揮所即向李德生報告了一些三叉戟的情況和飛行特點，說：機上機組不全，副駕駛員、領航員、報務員都沒有上去，高度隻飛3000米，耗油率比高空增加許多，看來最遠也隻能飛到依爾庫茨克，但這正是回避我夜航截擊機打擊的較有效辦法等等。李德生聽取梁的報告後，看著標圖板顯示的情況向周恩來報告了三叉戟飛行的動態。
這時，王輝球、曹裏懷、鄺任農、薛少卿、王飛（林彪死黨，空司副參謀長）等相繼進入指揮所。首長們表情嚴肅，一點不象梁璞那樣振振有詞，滔滔不絕地大聲講話，尤其是王飛臉色鐵青，身著短袖襯衫，坐在我身旁，好似有些發抖，因為他下午4時才送走林立果，正在發生和將要發生的事件他心中最有所悟。
接著，周恩來指示，要空軍指揮所直接用對空台與潘景寅溝通聯絡，要他飛回來，北京西郊機場和首都機場都可以降落。此時，吳法憲也在西郊機場指揮所親自手握話筒不斷地呼叫潘景寅，告訴他隻要回來，一切都好辦。但是，始終沒有聽到潘的回答。眼看著目標靠近邊界線移動，1時50分飛出了國境，進入蒙古人民共和國領空，並在逐漸下降高度，直到我地麵雷達於溫都爾罕以南消失。
李德生立即向周恩來報告了雷達最後消失的位置。同時還示意我趕快拿筆作記錄，一句一句地複誦著電話裏周恩來傳達的政治局命令：“從現在起，凡沒有偉大領袖毛主席、林副主席、周總理、黃總長、吳司令員聯名簽署的命令，一架飛機都不準起飛。”記完後我又向李德生複誦了一遍。他說，沒有錯，這就是淨空了，空中發現情況就是敵機（由於林彪出逃當時是絕對機密，命令下達後所及的人將很多，所以在命令上不能不出現林），梁同時對我們兩個作戰參謀說，趕快向各軍區空軍、指揮所傳達，要找他們指揮所值班指揮員親自接電話，叫航行局局長尚登娥也來，航行部門要知道。
我與徐心德分工，由他接通電話，由我傳達命令，流水作業。對方都是首長，接電話、記錄、複誦都很費時，作戰部副部長郝昌照主動站起來幫我們也向下傳達命令，從1時56分到2時20分左右才將周恩來下達的政治局“禁航令”傳達完畢。接著空軍在場首長研究，經李同意，又向各軍區空軍指示，要增開地麵警戒雷達，嚴密對空監視，發現情況立即報告。
（二）
這時，指揮所又稍稍安靜了片刻，隻見曹、梁與李低聲交談，還不時比劃手勢。3時22分吳法憲從西郊機場打電話給梁璞說，沙河機場203團報告，3時15分起飛了一架直升機。一下打破了指揮所的短時沉寂，李德生急著問是什麽人？我即用電話問航行調度值班參謀付本理，他說是“周宇馳、於新野等，拿著林副統帥手令去調動的飛機。”我便報告李德生，直升機是黨辦副主任周守馳（林彪死黨、林立果“小艦隊”頭目）和秘書科副科長於新野（林彪死黨，“小艦隊”核心骨幹）拿著林副主席手令去調的飛機。
梁璞說，他們都是林立果身邊的人。又問：“禁航令”知不知道？回答是時念堂師長向203團傳達的。李德生立即向周恩來報告了這一新的情況，同時梁璞找北京軍區空軍司令員李際泰談準備打直升機的事。這時，總空情圖板上已清晰地顯示出直升機正朝張家口方向飛行的動態。曹、梁等報告李德生擬組織張家口機場某部夜航大隊的截擊機來攔截直升機，內蒙和楊村機場的部隊也要作好準備。李德生把指揮所研究的方案報告了周恩來。
3時45分周恩來來電，說他已請示了毛澤東，“一定要把直升機迫降下來，不聽就打它下來，決不能讓它飛走。”梁璞打電話給李際泰傳達了周恩來的指示，命令張家口機場立即起飛攔截，因為直升機飛得低、速度慢，可以主要用殲—5甲，開著航行燈，示意直升機迫降，若不肯迫降就堅決開炮把它打下來。要在地麵向每一個作戰飛行員都講清楚。接著便連續起飛了6架截擊機，開著航行燈，在地麵的指揮引導下，在直升機的前後左右穿梭般地反複攔截。
拂曉4時許，雷達發現直升機從張家口以北轉彎折返，有逐漸向著德勝門方向飛行的趨勢時，指揮所便投入了組織北京城防高射炮和探照燈進入戰鬥的準備，目的是不讓它飛入北京城區。李德生提出，高射炮射擊要避開高大樓房和古代建築，射擊方向要指向城外，無論如何不能把炮彈落到城裏來。梁璞又向李際泰布置了高射炮打直升機的問題，傳達了李德生的要求。當直升機飛越清河時又突然轉彎向十三陵方向飛，還在那裏盤旋開了。時值天將黎明，為以防萬一，又命令張家口、楊村機場各起飛戰鬥機一批，進行空中搜索監視。
此時，領航參謀劉振華報告，按直升機的續航時間計算，已不可能再飛出境了。於是指揮所內的緊張氣氛有所緩和，李德生開始講一些題外話，諸如副統帥子女在你們空軍當兵，你們要把他們當成普通一兵，總不能把副統帥兒子、女兒當成副統師來對待吧！
當時，我從言談中感覺到，黨中央對林彪在空軍大搞陰謀、派子女來幫吳法憲“保權”，可能有所察覺，但又不甚清楚，特別是對吳法憲在九屆二中全會前夕在空軍黨委常委會上拋出“兩個一切”即“空軍的一切由立果同誌指揮，空軍的一切由立果同誌調動”，以及王輝球主持空軍政治部黨委製定的“五條措施”，什麽“要老老實實地服從立果同誌的調動，服服貼貼地聽從立果同誌的指揮”等等，大概就更是知之甚少了。其實那時吳法憲、王輝球已經把自己和空軍當豬崽子，賣給林家了，在我們黨的曆史上確是最典型的賣身投靠，這也正是林立果成為空軍太上皇的不可缺少的條件。
6時半左右，北京的上空已旭日初升。由於直升機飛行員陳修文開初是不明真相，被騙駕機，當發現這夥亡命之徒妄圖叛逃的真麵目後，遂巧設計謀，先把羅盤倒撥，後稱儀表故障等等來蒙騙他們，始終不讓飛機北上遠去，而是多次原地盤旋，足足在空中周旋了3個多小時，直至航油耗盡，才把飛機迫降在北京郊外的懷柔境內，最後遭到法西斯分子周宇馳的凶殘殺害，周、於自殺身亡，死有餘辜，李偉信則被活捉。
此時，接國務院辦公廳副主任吳慶彤電話，是傳達周恩來指示，說“禁止飛行的命令，同樣包含民航的國內外班機和其他飛行”。當向民航傳達時，他們已接到國務院通知，擬以技術原因不接收國際航班來華，也不起飛任何國內、國際航班和其他飛機。
上午8時，指揮所組織交接班，李德生在會上指示，一是晚上的情況要絕對保密，不得隨意泄露；二是指揮所要加強戰備值班，值班人員要相對固定；三是全國的雷達部隊要加強主要方向上的警戒，發現情況立即上報；四是機關各部（局）立即清點人數，凡有下落不明的由各大部匯總報告；五是直升機由北京衛戍區負責處理，空軍暫時不要管。
（三）
9月14日晚上，李德生在人民大會堂參加周恩來主持的政治局會議，聽取外交部匯報駐蒙使館關於三叉戟飛機在蒙境失事的報告後回到指揮所，以一種如釋重負的口氣說，“機毀人亡，最好的下場”。因為當日8時30分，蒙古人民共和國外交部副部長額爾敦比列約見我駐蒙特命全權大使許文益，稱：“13日淩晨2時左右，在我國肯特省貝爾赫礦區以南10公裏處，有一架噴氣式飛機失事。這件事我們有關部門當天上午才知道。昨天雖然氣候不好，但是我們仍然派人去出事地點了解了情況。經多方察看，所獲證據表明，那架飛機是屬於中國人民解放軍空軍某部的飛機，機上乘員共9人，其中包括一個女的，不幸全部遇難。”
9月21日午夜，周恩來、李德生等聽取了我國駐蒙大使館二等秘書孫一先關於三叉戟256號專機在蒙境墜毀現場以及屍體掩埋情況的匯報。周恩來指著墜毀飛機的殘骸照片，威嚴而憤怒地對吳法憲說：“這都是你兩條心的結果。”我黨曆史上最為嚴重的“九·一三”反革命事件，最終以林彪、葉群、林立果等葬身溫都爾罕荒原而告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