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天狼
天弓 神箭
今年（2011）正逢陳毅元帥誕辰110周年之際，謹以此文表達我對陳老總的深切懷念。
1972年的一個冬日，在我的記憶中尤為深刻。
那天（1972-1-10）下午，我正在遊泳池值班室值班。忽然接到通知：
主席要去八寶山參加陳毅同誌的追悼會，
立即出發。當時，接到這個通知，我們沒有任何的準備。
前一段時間，我得知陳老總在醫院病逝，覺得很意外。在我的印象中，他的年紀並不是很大，
身體很好，精力充沛，性格豪爽、開朗。他的突然去世，大家很是悲痛。
我在毛主席身邊工作多年，曾多次見到陳毅來主席處。我知道，陳老總不僅是主席在井岡山時期
的老戰友，而且還是一位在詩詞上也能和主席唱和的詩友，這在眾多的老帥、將軍當中是為數不多的。
因此，主席對陳老總的功績、他的功績、他的忠誠、他的才能都非常看重，
在不少的場合稱讚過他的高尚為人。
記得我和主席的第一次談話，他就提到了陳毅。
那是1952年4月的一個上午，大約10點左右。毛主席工作了一個通宵出來散步，看見了我。
不知道是初見覺得新奇，還是我的哪些特征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邁著穩健的步伐朝我走來。
“你是哪裏人？”毛主席在我麵前停下，微笑著問。“我是……”我剛開口，話還沒有說出來，
毛主席擺一擺手，示意我不要往下說了。他開口說：“聽出來了，聽出來了，”
主席麵帶喜色地向我一笑說：“你是蘇北如皋、海安一帶的人，對吧？”
“是的。”我驚異於主席的聽力和判斷力。忙說：“我是蘇北海安人。”
“噢。”毛主席若有所思地說：“你們那個地方，抗戰時期、解戰爭時期，都打過不少的仗啊。
解放戰爭開始時，粟裕指揮華中野戰軍七戰七捷，殲敵5萬，打退了敵人的進攻，”
主席稍作停頓，又說：“陳毅同誌和黃橋的頑固派，有打有拉的，統一戰線工作做得好啊，你知道嗎？”
“黃橋的燒餅很有名，它支援了我們的人民軍隊，黃橋人民是有功的。”
陳毅元帥去世時，我們得知陳老總的追悼會有很多限製：要搞小規模的，低規格的。
政治局委員一般可以不參加。加之很久以來，主席一直沒有參加過類似的活動，
特別是到八寶山，幾乎從來就沒有去過。因此，在我們的工作中，就沒有任何去
八寶山參加這類活動的任何準備。現在，突然提出要去，這使我們措手不及，
非常緊張，況且預定的追悼會時間就要到了。
我馬上報告了周總理辦公室，通知他們毛主席要參加陳毅元帥的追悼會。
同時立即調來了主席外出所需的大小車輛，通知隨衛分隊迅速做好出發的準備。
我還特別關照隨衛的隊員們，每人都要帶上長、短武器和足夠的彈藥，在隨行的一輛麵包車上待命。
“文革”這些年，我也有了經驗。不管怎麽說“形勢一片大好”，但也要隨時提高警惕，
並且林彪事件，也使我們更加警覺了。
因而，我們的警衛部隊，在各個方麵均有較充分的準備。有幾種應付突發事件的預案，
要戰勝敵人，必須想到前麵，做到前麵，才能防患於未然。
我們剛準備就緒，汪東興、張耀祠也趕到了。
這時，我見小張（玉鳳）等扶著出席出來了。
我看見毛主席穿著平時常穿的那件睡衣，下身穿著一條絨毛褲，連帽子都沒有戴，
迎著凜冽的寒風就要上車。在這樣寒冷的天氣裏，穿這樣單薄的衣服怎麽行呢？
我知道主席有皮帽子、皮大衣，都在那裏掛著，伸手可取，為什麽不給主席多穿點？
天氣這麽冷，他怎麽能受得了呢？我的心中，在埋怨小張他們沒有盡到責任。
指導員李連慶拿來棉大衣，就要往主席身上披。毛主席擺了擺手，表示不要，
而且態度倔強，使人不好再去勸說。
最近幾天來，主席的精神一直不好。吃飯、睡覺都不正常，他的臉色蒼黃，一臉陰霾。
是焦躁？是困倦？使人難以琢磨。看到我們，也不像往日那樣主動說話，問這問那，
而是不管見了誰，沒有一句話說，看得出來他的心情是沉重的。
我們一行幾部車子，組成一個不大的車隊，出中南海西門，經長安街向八寶山開進。
我和張耀祠坐在頭車，主席的車在中間，後麵是警衛們的麵包車。
我們的車子在八寶山公墓小禮堂門前停下。我見門口冷冷清清，也沒有像往日那樣有首長們
在門外迎接。我忽然意識到，可能是通知晚了，有關方麵還沒有準備好。
而主席在別人還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就早已來到了。我顧不得主車到達，
便與他們交待一句，迅速進入小禮堂，通知他們，毛主席到了。
毛主席要參加追悼會，這一下子就突破了許多人為的無理限製，
使追悼會的規格無形中提高到了最高程度，這種情況是很少有的。
這樣一來，有些政治局委員本想來而不方便來的，也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那幾個本不打算來的，也不好不來了。還有陳老總生前的重要友人，
像西哈努克親王、宋慶齡副主席，原來就要來的，自然也應該讓來了。
這些組織工作做起來，還是頗費周折的。
可是，當我到了接待室時，
驚奇地發現，周恩來、宋慶齡、葉劍英、鄧穎超、李先念、康克清等已經到達。
他們之中不少人是原來計劃出席之外的，
這使我非常佩服總理辦公室的工作效率和非凡的組織能力。
我告訴總理說：“主席來了。”
總理一看見我，似乎已明白了一切。
他一麵囑咐人去找陳毅的夫人張茜，一麵帶頭出來迎接毛主席。
毛主席與周恩來在禮堂前廳相遇了，兩人親切的握手，卻沒說什麽話。
周恩來領著毛主席來到了已經到達的人們中間。毛主席與在座的宋慶齡副主席、
葉劍英、李先念、鄧穎超等一一握手。主席與他們中的許多人很久沒有見麵了，
這中間又經曆了許多變故。所以有許多話要講，但又不知從何講起，
何況此時此刻，並不是個適宜談話的場所。
恰在這時，張茜進來了。
毛主席見了，就要（從沙發上起身）上前迎接。張茜緊走幾步，已經來到了主席的麵前。
“主席，你怎麽也來了？”這是滿臉淚痕、泣不成聲的張茜見到主席的第一句話。
毛主席看著悲戚、哽咽的張茜，也潸然淚下，
他親切的拉著張茜的手讓她坐在自己的身邊說：
“我也來悼念陳毅同誌嘛。陳毅同誌是一位好同誌。”
在此時此地，張茜看到毛主席，她很激動，也不知有多少話要向主席說。
然而，她是顧大局、識大體、嚴以律己的老革命了。
她隻是說：“陳毅有時不懂事，引得主席生氣了。”
毛主席似乎已知道她的下文是什麽，便急忙打斷她的話說：
“不能這麽說，也不能全怪他。他是個好人，陳毅同誌是立了功的，
他為中國革命、世界革命做出了貢獻，這已經做了結論嘛。”
毛主席又說：“陳毅同誌，他跟項英不同。新四軍四千人在皖南被搞垮了，
後來又發展到幾萬人，陳毅同誌是執行中央路線的，他是能團結人的。
要是林彪的陰謀得逞了，是要把我們這些老人都搞掉的。”
這時，西哈努克親王和莫尼克公主也趕來參加陳毅的追悼會，
他們是這次活動中絕無僅有的外國人了。
毛主席與西哈努克親王親切交談。毛主席莊重地告訴西哈努克說：
“今天向你通報一件事情就是我那位親密戰友林彪坐一架飛機要跑到蘇聯去，
但在溫都爾汗摔死了。林彪是反對我的，陳毅是支持我的。”
西哈努克親王麵目緊張地望著毛主席。林彪出逃一事，我國還沒有向國外公開公布消息，
西哈努克是毛主席把林彪摔死的消息告訴第一個外國人。
毛主席接著說：“我就那麽一個親密戰友，還要暗害我，陰謀暴露後，
他自己叛逃摔死了。難道你們在座的人不是我的親密戰友嗎？”
毛主席停了一會兒又說：“陳毅跟我吵過架，但我們在幾十年的相處中，一直合作得很好。”
這時，陳毅的幾個孩子也被找來了。毛主席問了他們的名字，
周恩來在一旁做了仔細介紹。主席說了許多勉勵的話，
大意是希望他們繼承父親的遺願，好好學習，好好工作。
毛主席在講話中，還談到了所謂“二月逆流”的問題。他說：
“那是陳毅他們老同誌對付林彪、陳伯達、對付王、關、戚的。”
這無異是對在座的李先念等一批老同誌在懷仁堂行為的一種肯定。
而且，在眾人麵前講出來，本身就是對“二月逆流”的公開表態，
事實上也是對那些被打倒的“靠邊站”的黨和國家領導人、
老同誌發出重新評價的信號。這無疑也是對一大批老同誌的解脫。
當然，這也是毛主席為人坦誠的一種寫照。
主席又講：“陳毅為中國與世界人民的友誼做出了很大貢獻，
為中國革命和世界革命做出了貢獻，是有功勞的。”講到這裏，
主席憤憤地說：“姚登山奪了外交部的權20天，比陳毅當外交部長20年犯的錯誤都多。”
談話結束時，張茜關切地說：“主席，你坐一下就回去吧。”
毛主席說：“不，我要參加追悼會，給我一個黑紗。”
於是，他們把一塊寬大的黑紗戴在了主席睡衣的袖子上。
追悼會開始了，周總理在陳毅的遺像前致悼詞。
悼詞簡述了陳毅一生的主要經曆，高度評價了他為革命事業所做的重大貢獻。
並指出：陳毅是中國共產黨的優秀黨員，是中國人民的忠誠戰士。
幾十年來，他在黨中央的領導下，在長期革命鬥爭中，在社會主義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中，
堅持戰鬥，努力工作，為人民服務。
他的逝世，使我們失去了一位老戰友、老同誌，是我黨、我軍的一大損失。
毛主席站在隊列前的正中。他高大的身軀微微前傾，輕輕顫動，靜靜地聽著。
我似乎能感覺出他的巨大悲痛。而且，在這悲痛之中甚至包含著某種更深層的感情衝擊。
這時的我就站在主席身後不遠的地方。我真擔心啊，他禁不起這種悲痛的打擊。
周恩來的悼詞宣讀完了。主席和大家一起，向陳毅的遺像和骨灰行鞠躬禮。
追悼會結束了。主席再次與張茜握手，並深情地囑托她節哀，希望孩子們好好學習，
好好工作。張茜和孩子們一起把主席送到車前。我打開車門，請主席上車。
但他抬不起腿來，很吃力，小張、我們幾個人把他攙扶上車。
從追悼會回來，主席很悲傷，幾天沒有休息好。接著就病了，而且，病得很厲害，兩次休克。
毛主席的身體，就是在這個時期垮下來的。
從1951年1月到1976年共25年，
我一直跟隨毛主席，直到把他的遺體送至紀念館。
今天我們深切懷念陳毅元帥。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戰鬥的一生，
為共產主義事業奮鬥的一生。
我們要學習他的革命精神。我們絕不會忘記革命前輩們浴血奮戰，
才能會有今天國家的繁榮、昌盛。
我們堅信在胡錦濤為首的黨中央的領導下，
沿著科學發展觀的道路繼往開來，與時俱進，創造新的輝煌。
陳毅 張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