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蘇揚

在北美漂泊,有時心理很累,夢裏不知身是客,總把他鄉當故鄉.。想找個地方說說話,在煩悶的工作之餘,詩情畫意,陶冶情操。也許人到中年,有了經曆和閱曆.萬事看的很淡了,也許自己活的很精彩,也許自己活的很平庸,但大體上我都無法有了很大的改變了,活的自由些沒有野心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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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人在海外】在蒙特利爾我和我的賭徒老鄉(中)

(2023-11-26 05:59:59) 下一個

當年的我飄洋過海,離開熟悉的上海,離開熟悉的親人,來到蒙特利爾這塊陌生的土地。時間一長,便有由最初的新奇漸漸的轉為平淡,再有平淡轉為孤獨。整天徘徊在異域的街道上,穿行在陌生的人群中,有一點點落寞,有一點點惆悵。

那種離愁別緒與無所適從,讓自己的心似落葉般從意念的枝上悄悄然墜落。思念故鄉的感覺如晚潮,一波一波,緩緩的,溫柔的每時每刻滲入身體的每個縫隙,風濕痛般的蝕入骨髓。正如著名作家和文學評論家劉再複在他的《漂流手記》所描敘:“……無邊的寂寞中甚至渴望聽到遙遠的狼嚎……。”
我清醒的意識到在蒙特利爾這個和自己成長經曆的上海完全不同的地方,不僅是天高氣爽、花紅草綠的景色,還有不少人生的誘惑和看不見的陷阱,也許因為一時的疏忽,或者是一朝的貪戀,從此自己的人生將被一筆改寫,隻有靠自己的毅力和定力,超越自我,抵製誘惑,這才是自己要永遠謹記的格言。
我又始終清醒的領悟到平平淡淡的人生是一種境界,遠離物欲橫流、功利浮躁的社會環境,心靈自由的追求遠遠勝過金錢名譽的追求。辛苦是難免,關鍵要有良好健康的心態,樂觀、開朗……

自從十三年前在唐人街和郝渡一別後,我再也沒有和他聯係過,雖然是上海老鄉,但內心深處始終有一種不願意和他走的太近的感覺。
直到今年元旦上午自己一年一度去唐人街喝早茶,在“紅寶石”酒樓門口看見風雪中阿渡麵容憔悴,衣裳破爛伸手乞討的情景,方才大吃一驚:唉!十多年沒見,這哥們怎麽混成這個鬼樣子啊!於是急忙上前同他打招呼。
阿渡見到我,兩隻眼珠骨碌骨碌地直轉,此時好像搜尋到什麽獵物似的,閃耀著詭異的光芒。猛然他全然不顧“男兒膝下有黃金,隻跪蒼天和娘親!”的老話,隨即“撲通”一聲跪倒在自己的腳下,“咚咚咚”三個響頭狠狠的磕在了地上,他嘴裏不停的叫喚著、叫喚著。
先是稱我是“阿哥”(哥哥)後來又改口叫“爺叔”(叔叔)最後竟尊稱謂“阿爺”了(爺爺)。從所謂的兄弟轉眼間成了所謂的祖父,自己麵對著突然而來的連升三級驚異的連連頓腳。且不論阿渡為人品質究竟怎樣,但是昂藏七尺男兒跪在你麵前,而且嘴裏又口口聲聲如此稱呼,我豈有不慌之理?!
我一把將阿渡拉起:“起來!起來!!郝阿哥!!!你可千萬不要這樣,千萬不要這樣啊!這會折小阿弟我陽壽的,有話慢慢說,有話好好說嘛!”
阿渡這才緩緩的起身,嘴裏不停的神神叨叨,說他自己已經好長時間沒正常吃過像樣飯菜了,還是讓我先請他搓一頓,待五髒廟殷實之後再細細詳談。
我隻覺得一陣惡心,一陣酸痛,一陣難受……
照理說新年伊始,萬象更新,上班的餐館難得放假一天,我也不用拚命的在清晨趕時間奔波在生存的路上兩個小時,辛苦的煎烤炸煮燜炒蒸工作十一個小時了。
自己可以在這個四座古典的中華彩繪牌樓(有如它的東西南北四座城門,形成了一個獨特的世界)的唐人街內。盡興滋潤自己的故鄉情,盡興的纏綿自己的中國心。

嗬嗬!順便贅述一下,上個世紀一九八五年五月十四日由當時上海的汪道涵市長和當時蒙特利爾的讓·德拉波市長在上海簽訂友好合作備忘錄,上海和蒙特利爾互相結為友好城市。
二十八年彈指一揮間的過去了,這一對姐妹花在大洋的東西兩岸綻放出姹紫嫣紅的奇葩異朵,她倆既爭奇鬥豔又互相輝映。雖然日出東月隱西,兩個城市的時差先後相隔十三個小時。
因此可以這樣形容:正當眼下的蒙特利爾妹妹嬌頭上雲髻半偏、懶散悃慵的睡眼惺忪,花冠還沒整好便不施脂粉便欣欣然走向皇家山和聖勞倫河的時候;大洋彼岸的上海姐姐卻穿著黑色的晚禮服,渾身上下雖然閃爍著珠光寶氣卻又優雅、大方、高貴,在外灘、南京路和陸家嘴世貿大廈頻頻展現她貴婦人的那般風韻和魅力呢。
倘若此刻自己時而舉目凝視歡天喜地的舞龍舞獅;時而又側耳聆聽南腔北調的中國話,信步逛蕩,何其愜意又何其瀟灑呀﹗
如果走累了,便在街中心的雖然不大,卻古樸雅致,中華氣息濃厚中山公園小憩片刻。
接下來的重要節目就悠哉悠哉去“紅寶石”酒樓喝港式的早茶,榮幸的話再遇上一個心心相連﹐息息相通,有共同熟悉語言上海老鄉﹐大家愈談愈投機﹐愈談愈親熱。
彼此用心體會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求生存、圖發展中的辛酸和喜悅。談到興奮的之際,也許會互相擊掌,放聲大笑。
這時隨著唐人街各個商家的鞭炮的齊鳴,兩人再一起用吳儂軟語的上海話許個願,轟走舊歲的所有晦氣,迎來新年的溫暖曙光。
雖然蒙特利爾唐人街眼下的景色有些蕭條,但是我們透過那“紅寶石”酒樓窗戶外那紛紛揚揚的瑞雪、那晨曦的陽光還有那光禿禿的樹枝,一定能窺視到了春季的新綠,夏季的繽紛,秋季的收獲……
哎呦呦!!!
這是多麽美好的構思,多麽令人神往的遐想啊。新的一天翻開新的篇章,新的一天就應該有新的氣象。

可是老天沒有遂我的心意,偏偏讓自己觸黴頭(倒黴)掃興的碰上了阿渡,碰上了如此這般的窮困潦倒的阿渡。
看著阿渡又黑又紫的臉龐,仿佛被寒霜打了的茄葉一樣,我還能忍心拒絕嗎?雖然自己的兩條眉毛緊緊的擰在一起,但還是爽快的點點頭、揮揮手。
於是阿渡急忙跟屁蟲般的緊隨自己身後疾步上了酒家。我和他剛在靠近窗口的兩人餐桌麵對麵的坐下,早茶的服務靚妹就推車跑了過來,她殷勤的向我們介紹使人眼花繚亂、垂涎欲滴的紅寶石精美的茶點:
蟹粉小籠包、龍陽蝦餃皇、
酢皮雞蛋撻、脆皮龜苓糕、
蜜汁叉燒腸、煎讓雞腿菇……
還沒等靚妹說完,阿渡便用手在點心車裏各抓兩份,肆無忌憚的就急吼吼的吃了起來。

都說喝早茶講究的是一個“品”字,應該在悠遊自在中享用美味,我看著阿渡不覺有些心酸。
當美食在召喚、當饑餓在折磨、當胃部在迫切需求進食的時候,出於人類的本能,阿渡自然也顧不了那麽多了。
自己忽然感覺到用“狼吞虎咽”這個成語來形容阿渡的吃相真可謂恰如其分。我沒有一點食欲了,隻是端著茶水若有所思:
在塵世中匆忙奔走,我們到底是奔著什麽而去?當人與邪惡相抗時,其實是在與自己內在的邪惡相抗,如果自我放縱,計劃中的好日子,將離你遠去,從此沒有了杳然無蹤影。
唉!唉唉唉唉!!眼下的阿渡就是這樣,下賤的連做人最後的一點尊嚴都沒有了……
“嗝......”隨著吃撐了的郝渡驚天動地的一長長的打嗝聲,將我從沉思中拉了回來,我定神看了一眼桌麵,哈哈!剛才還是滿滿一桌豐盛的精緻美食早茶,貌似經過了一場風卷殘雲般的瘋狂大掃蕩,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隻剩下餐盤碗碟東倒西歪的個個仰麵朝天。
曾經餓的前心貼後背的阿渡終於吃的上頂喉嚨下撐屁眼,原先臉上的死灰顏色也瞬間褪得幹幹淨淨,變得油光鋥亮鋥亮的,他懶洋洋的陷在沙發座椅上,四肢舒坦得像隻心滿意足的老黃貓,意猶味盡的舌頭仍在頻頻的、頻頻的四處環繞的舔著留在厚厚嘴唇旁的湯汁菜渣。

雖說在蒙特利爾這個浪漫的都市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自己骨子裏並沒有完全被西化,還是一個地地道道典型傳統的上海男人,但在日常生活中的為人處事中,早已學會和適應加拿大鬼佬和鬼妹們(洋郎和洋妞)的那種將複雜化為簡單的直率和爽快方式了。
我不太喜歡這裏擅長內耗爾虞吾詐的唐人是非圈子,從不參加所謂的“同鄉會”表明光鮮無實質內容的任何活動,在華裔中我既不想巴結“陽春白雪”之驕子,也不願意交往“下裏巴人”之俗夫。

當然尤其是象郝渡這樣身上有強烈而持久的“超負能量”的病態賭徒,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因為長期和這樣的人交往最後將導致咱自己的內心世界也會發生扭曲、畸形和變態。
眼瞅著阿渡吃飽了,喝足了,不願意將自己作為他抱怨和情緒宣泄垃圾桶的我,趕緊揮手招呼推車靚妹過來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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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絲螺帽 回複 悄悄話 太理解你的感受了, 但願他以後不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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