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來我一直在陪著阿靜,不願也不敢從她身邊離開。她看上去似乎挺平靜,每天做
飯,收拾屋子,上網,看電視。可我知道事情還沒有過去,她隻不過是表麵上的平靜。
她做的菜,偶爾味道正常,經常特別難吃,不知道撒了多少鹽和醋在裏麵。有時候又放
很多辣椒,辣的我耳根都發紅。每次她都特別歉意的看著我,說自己好久沒有做過飯
了,我便安慰她,沒事兒,我也好久沒吃過家裏的飯了,什麽都吃的下。
和她聊天,說著說著就聽不見聲音了,目光呆滯的盯著一個地方,我再跟她說什麽都充
耳不聞,好像陷入了回憶和沉思。
有時半夜醒來,我去抱她,觸到她臉上感覺濕濕的,一摸都是淚水,而她仍在睡夢中不
覺。
我們一塊去超市,她能不知不覺往購物車裏扔五條麵包,我眼都不眨的再給她扔回去四
條她也不知道。
心若傷了最難醫治,除了時間沒有別的辦法……
一個星期之後,感覺漸漸好了一點,起碼三個菜裏能吃下兩個了。我想應該帶她出去轉
轉,成天這麽上網看電視,好人也得憋出病來,於是提議一起去商場給她買幾件衣服,
她在北京沒有厚衣物,這幾天就胡亂套著我的T恤,“你總不能這樣過冬天吧?”我對
她說。
她答應了,我們去了附近的雙安商場,因為將近十一節日,又在促銷打折,商場裏人比
以往要多。阿靜買衣服連試都不試,服務員拿來,她看一眼就知道自己能不能穿,半個
小時就把事情搞定了,想帶她散心的計劃看樣子要被打亂,我開始跟她沒話找話,問她
要不要買化妝品,要不要看電影,不然就一起去打保齡球吧。
她說我不化妝,不想看電影,也不會打保齡球,咱們回家吧。
我無奈的帶她離開商場,走到門口發現落下了一個袋子,便讓她站那兒等我回去找。等
我找到袋子走出商場,看到她正盯著地上一個小攤癡癡的看,走過去,發現她在看一個
黃色細長形的發夾,我當做什麽也沒看見,攬著她的肩問:“中午想吃什麽?”
她如夢初醒般的看著我:“啊?不回家做飯嗎?”
“今天不做飯,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我想起附近有個咖啡館,裏麵的蒜香培根麵很好
吃,甜點也不錯,阿靜應該會喜歡,我要讓她把現在的生活和以前的區分開來,不要再
去想過去的事情。
不過我忘了,咖啡館是在敏的學校附近。
本來是想給阿靜點她最喜歡的牛奶咖啡,她搖頭不要,說怕喝了晚上睡不著,於是我們
要了一壺伯爵紅茶,阿靜喜歡它裏麵的佛手柑味。
阿靜隻吃了一塊芝士蛋糕便說飽了,我看著眼前的兩盤麵發愁:“我哪兒吃得了兩份?
!”
阿靜說那就打包好了。
我說:“你這麽會過日子,我媽肯定特喜歡你。”十一節要到了,必須要回家陪老爸老
媽,我打算帶阿靜一塊兒回去。
阿靜愣了半天,說:“這麽快?我還沒準備好。我不太會和長輩們相處,也不會討他們
歡心。”
“沒事兒,你該怎麽著就怎麽著,我媽脾氣特好,她是部隊大院的中學老師,一輩子沒
罵過一個學生,部隊的孩子你不知道多皮呢!”
我媽是沒罵過她的學生,她全罵到我身上來了,我過去那點亂七八糟的事情她也多少知
道點,但是管不了,氣急了的時候指著我鼻子說陳棟你就瘋吧,有本事別讓你爸知道,
看他不把你踢出門去。我想她要是見了阿靜肯定會特喜歡。
“可,我,我怕……”阿靜緊張的臉開始發紅,樣子嬌怯怯的特別可愛,我忍不住笑
了,摸了摸她的臉蛋,說:“還沒去呢你就緊張成這樣,哎,我發現你一緊張臉就
紅。”
“我想去洗手間。”她低著頭離開座位。
我將她的包拿來,掏出她的手機,記下宋輝的電話。我希望阿靜見了我父母之後,就真
正重新開始一段生活,讓陳楓再次漸漸埋入心底,我相信我爸媽肯定會喜歡阿靜,阿靜
也能夠和他們相處的很好,但願這種家庭的溫暖能幫她撫平傷口,讓她過上正常的生
活。而陳楓的事情,以後就由我來替她承擔吧。
一個清脆而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回來了?”
我不用抬頭就知道是敏,連忙站了起來,敏有點瘦了,兩頰不像過去那麽圓潤,看上去
似乎成熟了一點,眼睛依然是又圓又亮沒有變,她看我的眼神也和過去一樣沒有變。
“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
“我能請你吃頓飯嗎?”
“對不起敏,我……”
敏固執的打斷我:“陳楓哥哥,我隻是想請你吃頓飯而已,不管怎麽說我們也是認識了
那麽長時間呢。”
她叫我陳楓哥哥。我想了想,說:“好,過幾天吧。”我想好好向她道個歉,雖然這根
本什麽用也沒有。
“那我等你電話。”她笑笑,轉身翩然而去。
我看到阿靜一邊遠遠的站著,等她走遠才走了過來:“她好眼熟。”
我知道阿靜一定看到了,可是我不知道該怎麽和她說,現在告訴她我和敏過去的事情並
不合適,我決定等她心情好一些的時候再細細講給她聽,於是敷衍道:“她是我朋友的
妹妹,來咱們公司打過工。”
晚上趁阿靜熟睡的時候,我悄悄走出家門,用手機撥通了宋輝的電話,他聽到是我非常
意外,我跟他大概講了一下阿靜最近的狀態,然後說宋輝你能不能幫我個忙,以後陳楓
再有什麽事情你直接告訴我好嗎?他的事情我全擔下來,我不想讓阿靜的傷疤再翻出來
一次,我想讓她以後能平靜的生活。
宋輝沉默良久,聲音沉重帶著點哽咽的說:“陳棟,陳楓死了,我瞞了阿靜兩天了,現
在在撫順他媽媽家。”
我覺得如同五雷轟頂一樣,嗡的一聲腦袋裏就什麽都不知道了,我說不可能,不可能,
他都答應阿靜了啊,阿靜說他決不會食言的。
宋輝說我不知道你們怎麽跟他說,他怎麽答應你們的,他確實是死了。
他告訴我,陳楓是被虎跳峽掉下來的石頭砸死的,那幾天因為雨水大、山體滑坡,虎跳
峽封了一陣子,他去的時候剛解封,山坡的石頭滑下來的時候,本來是砸的另一個遊
客,他把人家推開,自己就被壓在了下麵,目擊者說他根本就是在自殺,明明可以躲開
他卻不躲,就那麽白白被壓在了下麵。
宋輝說,瞞著阿靜吧,咱倆一塊瞞著她,以後再也不會有陳楓的事情出現了。
宋輝什麽時候掛的電話我也不知道,腦子裏蒙蒙的。陳楓和阿靜那天到底談了些什麽,
誰也不知道,也許他為了讓阿靜和我回北京騙了她,也許他答應了她又突然食言了。半
天,我漸漸明白過來,狠狠的罵了自己一句,陳楓一定就是在騙阿靜!我就不應該出現
!一個本已下定決心去死的人怎麽可能輕易被勸服?他看到我,看到阿靜已經有了另外
的歸宿,肯定更是了無牽掛,堅定了離開這世界的決心,所以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對
阿靜食言。陳棟啊陳棟,阿靜她是身在其中不知,你是個旁觀者,同樣作為男人陳楓當
時會想什麽做什麽你就不知道嗎?你不該回北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