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愛？(九）

下班的時候，敏發來一個短信：“哥哥，我想你了。”

我明白，這丫頭想改善生活了。敏是三天兩頭不是琢磨吃就是玩，從來沒聽她提過學校
裏的學習生活，我問過她什麽時候留級，她第二天拿來一個成績單，居然還是一等獎學
金。這丫頭的聰明伶俐從來都是在心裏，表麵上天真爛漫一片，很能唬人。

我給她電話，問她想吃什麽，她說想吃簋街的麻辣小龍蝦。我說行，你在學校門口等
著，我打車過去接你。

簋街是北京的飲食一條街，夏日是旺季，生意好的不行，比那一排排的紅燈籠還紅火，
路兩邊擺的滿滿的桌子板凳，全是消夏的人們。雖然不是周末，我們去的也不算晚，但
是有名的那幾家還是要等位子。

敏在水果攤那裏買了一些櫻桃，向店裏的老板借了一個盤子，在水管那兒衝了衝就端了
出來，往我眼前一伸：“吃吧。”

“你這就算洗了啊？”

“這就是洗了呀，你還要怎麽洗？出門在外還那麽講究。”

我搖搖頭：“你自己吃吧。”

敏笑嘻嘻的說：“那太好了，以後水果我都這麽洗。”

她拉來一張凳子坐下，從包包裏掏出一個塑料袋，把吃完的籽吐到袋子裏，我覺得好玩
：“你就是讓自己的腸胃不衛生也不能讓環境不衛生。”

她白我一眼：“我們出去野營的時候都這樣，自己帶著垃圾袋，看到別人留下的垃圾還
要揀起來呢。要愛護我們的家園，我們隻有一個地球……”

“哎，好好好，”我連忙擺擺手，“我這人從不亂扔垃圾，不像有的人自己一邊製造著
垃圾一邊講環境保護。”

敏狠狠從鼻子裏哼了一聲，說：“我先吃飽了再和你練。”

小龍蝦端上來的時候，敏比見了爹娘還親，幾乎撲上去，一邊還不忘了怪人家服務員太
慢。我一個沒吃完，她都吃了仨了，嘴邊、鼻尖上都是醬汁，我給她擦掉，她搖搖手說
不用，一會兒還得弄髒。

吃的高興了，她讓服務員上來兩瓶啤酒，我一看頭開始痛，敏沒酒量，就是能乍呼，喝
多了不能回學校，我又一向不讚同她住我那兒。於是也顧不上吃了，沒命給自己灌酒，
自己多喝點兒沒事，她可沒準兒。

“哥哥，在學校住不能天天看到你，兩天沒見就想你了。”敏楚楚可憐的樣子。

“你想我了？你是想小龍蝦了吧？！”我沒好氣，肚子裏咣裏咣當都是水兒，這飯吃
的。

“真的是想你嘛～～～我想每天都看到你。”敏撒嬌的說。

“你是不是想搬到我那兒？”我一下揭穿她的用心。

“那有什麽不好，學校裏好幾個人一個宿舍，休息都休息不好，更別提學習了。”她還
挺理直氣壯。

“敏，你要是想搬出學校我沒意見，我在外麵再給你租個房子，你現在還沒畢業呢咱倆
就一起住，我怎麽對你哥說？”

“我哥不管我，就你管我！”敏老大不高興。

“我不管你你長這麽大了？”

“去死！”她啪的扔來一個蝦鉗子。



送她回到學校，敏不樂意進去，說還沒玩夠。我哄她，明天再玩，今天太累了。敏挺不
情願的向大門口邁了兩步，忽然回頭說：“陳棟哥哥，你不愛我。”

我嚇了一跳，多久了，沒聽她這麽稱呼過我。三年前李強把她從校園裏帶出來見我的時
候，她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陳棟哥哥，你好。”

我還記得那是個秋高氣爽的日子，天空碧藍如洗，敏臉上的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那個
時候她要比現在稍胖，臉上帶著嬰兒肥，很是純真可愛。

燈光下，敏的眼神看上去有點幽怨，那絕對是個女人的表情，什麽時候小女孩長大了？
我忽然發現其實心裏一直都把她當成孩子來看，沒有想過總有一天她也會長成一個女人
的樣子。

敏看到我發呆，“噗哧”笑出來，臉上仍舊是過去我熟悉的淘氣神情：“瞧你那傻樣，
和你開玩笑那。”

她左右看看沒人，走過來親了親我的臉，輕輕說：“晚安。”然後轉身背對著我，一隻
手叉在腰間，學著電視裏模特的貓步，故意誇張的一扭一扭走向校門。

那才是我熟悉的敏。我開玩笑的壓低嗓門咳嗽兩聲：“有人來了。”

她連忙抱著包包，頭也不回，飛也似的跑進校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