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愛？(一)

我用眼角的餘光觀察她，她坐在我的斜前方，隔著一個過道，我放棄了靠窗的位置，就
是為了在工作的時候可以看到她。

她是我們部門裏的唯一女性，我隻是喜歡看她，在累和煩的時候看到她就像看到一片綠
蔭，情緒慢慢放輕鬆。

她從來沒有發覺。

工作的時候她很少說話，休息室裏接水的時候碰見，也是友好的一笑，我給她的笑容和
對任何人包括老板的笑容一樣，而她總是彎起她的眼睛眯起長長睫毛，沒等嘴角向上挑
起就已經擦身而過。

她的人就如同她的名字一般安靜，阿靜。

 

阿靜是兩個月前來到我們部門的，經理介紹她的時候，一屋子的男性好像沒有什麽動
靜，然而每個人的眼神都開始與以前不同。經理把她安排到小個子阿岱旁邊的位置，一
個星期後阿岱死活不幹了，說是連大氣也不敢喘這樣會憋出人命的。經理根本不搭理他
那個茬，後來我們去經理辦公室報銷的時候發現，阿岱旁邊那個位置正好對著經理窗戶
那塊非磨沙的玻璃，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誰也不說破。男女搭配，幹活不累，老祖宗
的話就是有道理，我們就是太缺這片風景了。

阿靜幹活不錯，安排給她的任務都能做好，就是話太少。也不是個羞怯拘禁的人，見了
誰都是笑眯眯的，隻是不愛說話。

 

公司裏大家使用MSN相互聯係，網絡的社會似乎連電話也可以省略，隻要你在互聯網上
有一個賬號。大家都有一個MSN的名單表，阿靜的ID是“跑路豬”，頭像就是一頭奔跑
中的小豬，我試圖用自己另外一個郵件地址注冊ID讓阿靜加我進她的名單，她總是拒
絕。隻好放棄。

沒有活幹的時候，她就在網上瀏覽和下載一些技術資料，看看新浪網的新聞，我從來沒
有見她用過QQ一類的聊天工具。有時候她戴上耳機聽音樂，手指機械的按著鼠標的滾動
輪，網頁一頁頁翻過，也不知道她看進去了沒有。她手指纖長而瘦，頭發不染色不燙，
紮成一個馬尾巴，簡單清爽。

 

QQ上人像閃動，是敏。

我也不好說敏是不是我的女朋友，其實她是我好哥們李強的堂妹，在北京讀大三，李強
讓我多照顧著她點，結果不知怎麽就照顧成了這樣，說來有點老套。

敏小我五歲，精力充沛的不知道往哪兒使，周末不是打網球就是爬山，別看都玩的不怎
麽樣，裝備還要好的。

這些都好說，東西給她買了自己玩也行，問題是她都要拉著我參加。我不愛玩網球，去
了就是給她當球童。爬山這事我也想不通，你說忙了累了一星期，幹嗎周末我還要背著
大包小包有車不坐徒步走呢？折騰兩天一身疲倦回來，星期一上班直打瞌睡。

敏說這是鍛煉身體。

我說那香山可以嗎？你爬上去，我坐纜車上麵等著你。

敏又說這種活動能擴大交際範圍，人脈是很重要地，沒準能尋摸一個慧眼識英才的老板
來！我都不知道敏才大三怎麽那麽多想法，我上大學的時候隻想著怎麽玩了。

我說敏，你好好尋摸，最好尋摸一個金龜婿出來，把我放生了吧。

敏哼一聲，你當我不敢？

 

敏在QQ上說：“哥哥，我的球拍壞了。”敏過去一直甜言蜜語叫我哥哥，最近開始直呼
其名了，但在有事相求或做錯事的時候，“哥哥”就又冒了出來。

“那別打了。”

“不嘛～～～～，人家周末雙打比賽，少我一個就不能了。”

“又不是麻將三缺一，可以單打嘛。”

“哥哥～～～～”QQ那邊發來一個小人圖像跪拜在地。

不是我小氣，她這個月打壞倆了，誰知道是打球還是打人那？！“拍子可以買，但是你
以後不要哭著鬧著讓我陪你去，答應就買，不答應不買。”

那邊發過來一個吐舌頭的鬼臉，“再加上一個帳篷。”

靠，我不理她。

一會兒，頭像又在閃，“那我借錢！把早飯和晚飯錢省下來還債。”

我忍不住：“你吃早飯嗎？晚飯也都是我請你，你本來就沒花過一個子兒。”

“人家還小，人家是學生，人家沒工作嘛～～～～”

孔子說的對，惟有小人和女子難養也。

 

忽的背後有人一拍：“陳棟，來我辦公室一趟。”

是經理，倒黴了，公司裏是不允許用QQ的。

我垂頭喪氣跟過去，經理指著另外一把椅子讓我坐下：“公司有個項目準備讓你接手，
東北一家醫藥公司的物流係統。”

我呼出一口氣：“有資料嗎？”

經理給我一個文件夾，說：“暫時沒有，這個隻是立項的大綱，你看一下。下周需要你
去東北做一下調研，搜集資料信息和各種表格。”

“好。我自己嗎？”

“是這樣的，這個項目比較緊張，從調研到開發隻有十個星期的時間，項目的組員你可
以自己選。公司主要考慮你曾做過物流，做起來應該比較順手。”

我張了半天口沒有合上，怪不得經理看到我用QQ沒有說什麽，原來要把我當騾子使。

一扭脖子，看到玻璃外麵的阿靜，靜靜坐在電腦前。我低了一下頭，說：“數據的搜集
整理需要一個對數據庫內行一些的。”

“對，是這樣的。”經理回答。

“那您看，能不能給我先配一個這樣的組員和我一起做調研。”

經理想了想：“這裏阿岱和阿靜都做過數據庫設計，你覺得誰合適？”

我裝模做樣的考慮了一下說：“我覺得阿靜比較合適。”

經理笑了笑說：“不是吧，阿靜去就得登記兩個房間，增加費用。”

我趕緊說：“經理，我主要考慮對於客戶那方來講，公司派一名女員工比較有親和力，
您也知道大老爺們之間除了酒就是酒，阿靜去了可以調節一下氣氛，也許工作做起來就
比較順利，您說呢？”

經理笑著說：“你還挺有理。行吧，我和阿靜說一下，你們下星期一的飛機。”

我心花怒放，並不是我不安好心要打阿靜的主意，還是那句老話，男女搭配，幹活不
累，而且還是這麽養眼的一個女性。敏的球拍我決定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