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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中的小故事之我們店裏有麻將

(2012-01-31 20:59:42) 下一個
過年前的一個下午,外邊下著雨,店裏很安靜,那幾首熟悉的歌放了一遍又一遍,開始令人昏昏欲睡。

正在這個時候,一名華裔婦人滿臉笑容地向我走來,將手中捧著的一個木盒子擺在我麵前,用英語大聲說到:“真不敢相信,你們這樣一家店裏竟然有麻將賣!”

她把我錯當收銀員了。在我尚未來得及指出這一點之前,她眼裏放著光彩,一隻手細細地撫摸著木盒子,又興高采烈地開腔了:“瞧瞧這質量有多好啊,而且價錢便宜得難以置信,竟然隻有$26 !我在中國城裏見到的要賣到九十多塊,而且還是塑料盒子,就是網路上的二手貨也要七十幾塊呢!要不是今天看到這一副,我都準備好要在網路上去買了。

我低頭端詳眼前的木盒子,確實精致,棕紅的油漆發著沉著的亮光,透著大氣;盒子上麵套著的白色硬紙套子也十分精致,上邊有幾個燙金的拚音:“majiang”,下邊則是一排餅子、萬子、條子等麻將牌的圖形。

不用說這位客人,就是我也覺得意外。我們這家店是大型的百貨連鎖店,銷售的物品也常常和本地的重大節日相配合,可象麻將這種消費群體十分有限、隻限在華人範圍內的商品竟然也在中國年之前被擺上了貨架,著實令我吃驚。看來,中國人在溫哥華這樣一個多元文化的城市還是相當有地位的,由這麻將就可見一斑。

在我的思維中,麻將這樣的地道的國貨應當隻有在中國城這樣的地方才可以買得到,可顯然,我錯了,我們店裏的采購員看來在進貨方麵十分放得開。

這位女士難掩心中的喜悅,說:“我今天實在太幸運了,搶到了最後一套,我都要高興死了。今年過年,我可以把我的孩子和孫子們召集在一起,叫他們如何玩麻將了。對我而言,這是中國年裏全家人聚在一起共同參與的最好的遊戲了!”

她用一隻手在自己的腿部比了比,又說“你不知道,我在這麽高的時候,就跟我媽媽和我奶奶學會打麻將了!”

她所比的那個高度在我看來也就是五六歲孩子的高度。

我一時對她有了強烈的好奇心,忍不住問她:“你從中國哪個地方來?”

結果我的這一個問題又引出她一段長長的故事:“我在本地出生,是家裏八個孩子中最小的一個。我的父母也都是在加拿大出生的,我媽出生在薩斯克徹溫省,後來被她父親送回國內長大;我爸出生在溫哥華。有趣的是,我的外公和我的爺爺是同一個村裏的人,那年他們兩個人不約而同同時中國探親,遇到了一起,於是就給兩個孩子訂了婚事。就這樣,我媽在十六歲的時候又被帶回加拿大,和我爸成了親。我媽在十九歲的時候生下第一個孩子,自那之後,每隔兩年就再添一個小的。到我媽三十五歲的時候,她都已經是八個孩子的媽媽了!”

記不得這位客人什麽時候離開,我的腦子裏卻忍不住在編織著一部看得見的電影:

鏡頭裏,一個梳著長辮子的秀氣的中國女孩,一雙眼睛水汪汪。

鏡頭變換,女孩子坐在開往溫哥華的大客船的一隅,海風吹在她的臉上,飛起的頭發緊緊貼在她的臉上。鏡頭搖近,女孩的眼睛,時而為眼前看到的風景而興奮,時而為未知的命運若有所思。

鏡頭再次變換,溫哥華中國城裏的一座木製小樓,大門上貼著喜字,門前有鞭炮紅紅的碎屑。咯吱吱踩著木質的樓梯上樓,對麵的房間裏女孩的發辮已經在腦後盤成了髻,正低眉順眼地給一對坐在八仙桌旁的中年夫婦倒茶,這對夫婦麵容慈善,麵露喜色地接受新婦遞來的茶杯,這,就是她的公婆。

初生的太陽透過窗戶灑在屋子裏,暖洋洋的,看得出這是個經多年異鄉的奮鬥,已經變得比較殷實的人家。

她的身邊,站著一個和她年齡相仿、稚氣未脫的少年男子,這就是她的新夫婿。

鏡頭再變,中國城的這座小樓門外貼著大紅的倒著的福字,原來的小女孩已經變得豐滿、壯實,衣領中露出的一段脖子十分圓潤,而她的眼睛已然是女人的眼睛,淡定,快樂。一家四口圍在飯桌上打麻將,幾個大大小小的童男童女穿著過年的新衣,不時圍著桌子跑來跑去,發出嘰嘰嘎嘎的笑聲,其中一個一不小心碰在桌角,開始大聲哭叫,喊媽媽。當她慌忙起身,將手裏抱著的一個正在吃糖葫蘆的小男孩交到一旁丈夫的手裏時,我們看得出,在不久的將來,又將有一條小生命在這座小閣樓西誕生。

做八個孩子的母親使她永遠從早忙到晚,忘記了自我,隻有在逢年過節的時候,才有機會坐下來休閑片刻,和家人玩一玩麻將,於她,這是莫大的奢侈、莫大的放鬆。就這樣,她將自己對麻將的鍾愛傳給了兒女。

鏡頭再次變換,定格在北溫哥華富人區的一棟豪宅,她的小女兒、我們店裏的這位客人就住在這裏。中國年的那一天,這位已經做了祖母的女兒把自己的女兒、兒子、金發碧眼的女婿、媳婦兒、還有混血的外孫孫子招聚在桌旁,打開新買的麻將,滿臉喜氣地教給他們如何玩麻將,時不時會無比懷念地給他們講一句過去的事情:“從前,我的媽媽、你們的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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