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盡頭

她以為一直走，一直走，一定可以走到海的盡頭。她以為一直等，一直等，一定可以等到一顆貝殼，一顆屬於她自己的貝殼。

 

於是那一天的黃昏，她沿著長長的海岸線走去，朝著日落的方向，和著海浪的吟唱，踩著細軟的沙，踏著起伏的浪。可是她走啊走啊，無論如何，海岸線還是在腳下延長，太陽漸漸地沉入海中，海水也醉了，更加模糊了方向，但是仍舊沒有到頭，沒有，這個即便是醉了，她也知道。那個天涯海角到底在何方？她似乎窮其一生也無法到達。

 

漲潮了，於是，她停了下來，她放棄了對海的盡頭的尋找，她一向不是個堅持的人，她一向容易妥協，非常可悲。她善於得過且過，她善於將就，她的人生都將就了，包括她的愛情，她的婚姻，還有什麽不能將就呢？當然尋找海的盡頭這件事是可以放棄的，她本來想她是可以走到一個無法繼續走下去的所在，然後給她一個調轉頭回去的理由，可是顯然，她沒能如願。於是，她站住了，站在海灘上，有浪打在她的腳上，漲潮了。她站在哪兒，看著海水撲上來又下去，沙子漸漸地埋上了她的腳背。她想，那我就在這裏等一顆貝殼吧，海浪無休無止的，總可以帶上來一些貝殼，我就站在這裏，等著屬於我的貝殼。於是，她站著，迎著海風，迎著海浪，沐浴在落日的餘暉中。她想起了很久以前讀過的一段文字，關於黑乙鳥的文字，記得曾經很感動。 “聖凱文將手臂伸出窗外祈禱，一隻黑乙鳥落在他手臂上搭窩，停留了兩、三個星期。而他靜止不動，耐心等小鳥從蛋中孵化出來，竟至於站立而死。” 那時候曾經如此地感動，希望有自己的聖凱文，自己的王子可以耐心地為自己守候。年輕時的癡啊。 
 

現在她傻傻地站在海灘上，就想自己會不會站成聖凱文呢？還是會站著傳說中的什麽什麽望夫石之類的，她自嘲地笑笑，繼續等待，等待她的貝殼。可是，沒有，一顆貝殼也沒有，天意弄人，海水帶上一些沙，又衝走一些沙，那些濕而滑的細軟的沙，流水一般，任她收緊腳趾也抓不住一些，海水漸漸地漫過了她的腳背，漫上了她的小腿，快要到膝蓋了。太陽已經完全地沉入海底，剩下的隻有一些餘暉。海風拂麵，帶來遠方腥甜的氣息，長發在海風中飄飛，她們伸展著急於與海神波塞冬約會。 但是，仍舊沒有貝殼，一顆也沒有。

 

天意啊，她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拔出深埋的雙腳，掉頭回去了。

 

想想似乎明天聖誕了，脫了鞋子，在沙子上寫上“Merry X'mas"， 畢竟也是一個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