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龍
惠職業地最後掃了一眼報告,確認了早已確認過的結論,然後交給了菲,“我不曉得是要恭喜你呢,還是要。。。嗨,你有了。” 菲接過報告,在納秒間皺了皺眉,隨即不經意間鎮定如常,“哦,我猜也是,那我先走了,謝謝了。” 菲站起身,挽起放在膝上的紅色Birkin,臨出門前,轉身給惠一個飛吻,食指自然地在嘴前停了一秒,無聲地噓了一聲。 “有數額。”惠有點不耐煩地答了一聲
是呀,這也不是第一次惠需要為菲緘默。 惠和菲從前的娘家就隔著幾條弄堂,按現在時髦的定義,小學到初中,兩人就是粘在一起的閨蜜。 初中畢業的時候,惠就為這個冤家吃過一次釓頭。菲發育得比同齡人早,膽子更是比微突的前胸大得多。初三那年來了位剛從師大畢業的實習老師。從惠模糊的記憶中來評價,他應該也算不上英俊。 畢竟那是知道什麽是羞恥的年代,惠從沒敢正眼仔細打量過他。但惠卻隱約地覺得實習老師似乎總借機接近她與菲。開始,惠還以為自己做錯了什麽,緊張了好一陣。後來漸漸地認識到和自己根本不搭界,才鬆了口氣。
初中最後一個暑假,該落定的已經落定。 惠和菲今後三年還將繼續同蜜在這所重點中學。
一天菲來找她,“惠,如果有人問起我今天在哪兒,你就說我和你在一起,我先出去一歇,等下再來找你玩。” 惠有點莫名其妙,機械地答允了。
快下午的時候,菲又來到惠家裏。惠覺得菲有點怪怪的,說話聲音有點顫,卻很努力地鎮定著自己,“這天熱得要死,我實在吃不消了,在你們家衝把澡,來塞伐?” 沒等惠答應,菲已經朝浴室走去,關門前又探出頭來,“惠,我剛才在X老師那裏玩,一件衣服忘記在那裏了,你好幫我去拿一下嗎?”
“做啥要我去啦,還是你等歇自己去拿吧。”
“幫幫忙來,你拿好回來,阿拉就好出去玩了,等歇到奶棚,我請你。”
說完,浴室的門關上了。 惠想了想,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再幫菲一次,誰讓她灘上這麽個多事的死黨。
教師宿舍在學校遊泳館的後麵,惠隻陪菲去過一次。老師看到惠有點吃驚,但沒說什麽。更讓惠吃驚的是老師交給她的盡然是菲的內衣。 她不敢問,低頭走出了老師的宿舍。 惠正沉思著,突然聽到有人叫她名字,抬頭一看是教導主任。 主任是惠爸爸的中學同學,惠一直叫他叔叔。叔叔詫異地看著惠,“你怎麽在這裏?”
“我。。。”
惠想找個理由,可發覺自己智商一下降到了白癡水平,隻能緊緊攥著菲的內衣,呆呆地看著主任叔叔。主任低頭看了一眼惠手上的衣服,突然倒吸口冷氣,拉著惠往外走,“什麽都別說,跟我到辦公室來。”
那天晚上,惠被最疼她的父親打了。
隨後的事情基本也是意料之中的。菲高中去了非重點,惠也沒在學校見到過那個實習老師。
之後的青蔥歲月裏,惠和菲很少見麵,一則是惠的父親禁止她們交往,再則菲高中畢業便去了日本。
成年後,她們在一次同學聚會中重逢。惠告訴菲,她從來沒有怪罪過菲,她宣判菲無罪,那畢竟是少女的愛,雖然幼稚,衝動。相反,惠覺得有罪的是那個實習老師,教導主任,和她自己的父親:實習老師的罪自然無須解釋;教導主任罪在把菲趕出了他們的學校,使她成為犧牲品;她自己父親的罪,是把懲罰了無緣無故的惠,既而無情地剝奪了她和菲的友誼。菲是惠少女時代最好的朋友,那她就有足夠的理由擁有惠的忠誠。
(二)
大塊頭對自己的這個綽號是真心的滿意,自然也很敬業地維持著自己的形象。文革時期,他老爸是某萬人軍工廠的一把手。當年他們家的肉票是親戚朋友按月定量領走的,大塊頭從小就把麥乳精當水喝。 當八億人民中99。99%還都是電線杆子身材的時候,他已經被妒忌的同輩們封上了大塊頭的綽號,那感覺,隻有現在的高富帥能體會。文革結束後,本來按老爺子的位子也不應該有多大麻煩,畢竟多少有點技術含量,也沒直接把誰整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但是,官場中人一旦走了背字,或遇上改朝換代的大時代,很容易就懂得了現世報的道理。具有同仇敵愾優良品德的天朝人,會很傳統,很自然地落井下石,再踏上一隻腳,讓你永世不得翻身。已經被停職的老爺子,被人舉報,曾幾何時去北京匯報,坐的是王洪文的專機,一下子老爺子前世的身價連升三級都不止,自然被劃入了“集團”圈內。檢查,學習是過不了關的,隻能接受改造,重新做人。那幾年,大塊頭的確有點名不副實,有人說是發育的原因,有人說是他思念父親,也有人歸結於家境敗落。反正,那是大塊頭從記憶中刪去的歲月。在如今標榜減肥的小時代裏,大塊頭是一斤都不會減的,也許是那些年落下的心理障礙吧。
大塊頭在日本留過學,讀的是酒吧專業。雖然讀,寫一直在起步線上徘徊,可是口語,那真是翻天覆地的變化。不是存心刁難,挑刺的日本人,不會意識到微不足道的口音。回到上海後,大塊頭如同三文魚終於從河溪遊入了大海,體會到山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的感覺。大塊頭紮根虹橋,麵向海內外不同方言,不同膚色的真假酒鬼,開起了自己的酒吧。
自從開了酒吧後,他們家的保姆更換得非常勤快。一個說,他們家的水槽經常被他吐的堵塞,天天象在通陰溝;一個說,有天洗大塊頭的衣服,發覺都是屎臊臭,原來他前天晚上喝醉回家上廁所,稀裏糊塗以為自己脫了褲子。。。
老婆和兒子雖然和他同住一個屋簷下,卻難得見幾次麵。他早上兩點回家已經算是早的,加上打呼,及連保姆都無法忍受的原因,兩人早分房而居了。大塊頭也無所謂,覺得反而自在,平時他至少睡到下午一,二點,也沒人吵他。周末全家一起去老媽那裏吃的那頓飯,基本就是一周三口坐在同張餐桌上的唯一一次。
大塊頭被手機吵醒。一看手機上的時間,才中午十一點,剛想罵句“冊那”,一看是菲的來電,就咽了回去,“喂,哪能嘎早啦?”
“尋你有事,老地方,快點出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