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在美國國難回
（中篇連載之七）
第二天他就成了名人。他走過哪裏都有姑娘回頭看他，他常聽到她們談他。
但那榮耀時間不長。兩個月過去，大家便都忘了他。他還穿他的解放球鞋，還穿他那身舊布衣裳。他沒敢跟女同學說話。他又回到從前的默默無聞狀態。他還是常常練字，天天跑步。
但從那後輔導員就對他特別關心。三年級那年國慶前夕，年級得出個黑板報。搞宣傳的同學回家了。輔導員在下午找到他，交代了任務，給了他材料。他有點受寵若驚。輔導員從沒把這麽重要的任務交給他。接受任務當夜，同學們都睡了，他睡不著，便來到教室，一個人幹了大半個晚上，搞好黑板報，直到自己完全滿意才回去睡覺。第二天上午輔導員來找他，給他帶來兩個同學，讓他白天別去上課，別去打掃衛生，帶這兩個同學出黑板報，務必一天完成任務。他說：“我已經出好了。”輔導員以為聽錯了，說你什麽時候出的？他說昨天夜裏。他便帶輔導員去看。輔導員看了，喜得嘴都合不攏，直搖頭，“啊呀，我從沒見這麽好的黑板報！這像聊齋故事！是變出來的！你這麽些年都躲到哪裏去了？我見過很多實幹家，還沒見過你這樣的！”說得他都不好意思。
他的黑板報在係裏得了第一。
不久輔導員動員他寫入黨申請書。他成了年級第一個入黨的。
一晃到了四年級。年級幾百人，要推薦一個上研究生，他想都沒想到最後同學老師一致推薦的會是他。
上研究生時他還是天天早上跑上十幾公裏，但僅僅是為了保持萬米長跑第一。
研究生二年級時的一天，他端著盤子從飯堂回來，剛走進宿舍樓，看門的張阿姨叫住他。他忙問：“有新告示？”他常幫張阿姨抄寫告示，無非不準使用電爐，不準隨地扔垃圾之類。張阿姨卻問：“小潘，你有女朋友沒有？”
他說：“你還不清楚？”
張阿姨說：“我沒看到。農村來的，誰知道，有人都有孩子了。”
他紅了臉，想說他上大學前連女人為什麽結婚了就會生孩子都不懂，但不好意思說，隻說：“真沒有。”
張阿姨說：“你想不想找個女朋友？”
他說：“我一個窮學生，想也沒用。”
張阿姨說：“我樓上周教授的個寶貝女兒，我看著長大的，不知多好的孩子。你願不願意跟她交個朋友？”
他說：“那有什麽不願意？”但他不喜歡教師子弟中沒讀過書的。這麽好條件，連大學都沒上過，肯定不行，便問：“她上過大學沒有？”
“人家十九歲就大學畢業，工作三四年了。好多人追她，她爸不同意。”
他忽然感到慚愧，十九歲他才進大學。她這麽好條件，會看上他？要不就長得醜。他說：“就怕她看不上我。”心裏卻想的是怕他看不上她。
“你要願意，買兩張電影票，明天晚上七點來這裏等她，帶她看個電影。”
他說：“不開玩笑！那我明天來等她。”說完就敲著飯盆回宿舍。
星期六晚上，他拿著兩張電影票到樓下值班室坐著等，心懸懸亂跳。他還從沒跟女孩單獨待過。剛到七點，進來一個女孩，穿身淡綠白花的連衣裙，滿麵笑容，滿身春風。他心裏鐺地一響，站都站不直。他不相信這個女孩是來找他的。張阿姨卻起來介紹。女孩對他伸出手來，他好半天才站起來。一挨她的手，他像觸電一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是那麽漂亮迷人，又是那麽歡喜快樂。她身上的什麽一下抓住他。那一刻他就感到她就是他夢想著的那個人。
（未完待續）
（選自蔡錚小說集《種子》（原題《走》）。《種子》已上線微信讀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