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開始時,很少有雨連著幾天下個不停的。說是雨天,大部分時候,其實也隻是在陽光懶散的時候,天空灰蒙起來,雨線從灰幕中稀稀疏疏的灑落下來。極少有狂風暴雨。大多的雨天,有閑情的話,還是可以支把傘,或是披件戴帽子的外衣,就可在雨中散步的。雨中的草坪依然蔥綠。園子裏各色的花兒,紅的,白的,粉的,黃的,都還來不及凋謝,有些憔悴的在雨中開著。鬆樹,巨杉,和蔓藤在雨珠的浸潤中越發青翠了。楓樹,銀杏樹, 櫻桃樹,都裸出了大部分枝幹,紅的,黃的,暗紅的葉兒還戀在枝頭,在漫眼的綠中抹出些許淒涼,讓人心中漫起一絲絲淡愁。但各處的籬笆上,暗綠中綴滿了紅色的漿果。一顆一顆在雨中燦然的擠著,仿佛是聖誕老人的鹿車上的鈴鐺,丁丁當當的喧鬧,又讓節日的溫馨在雨珠中閃亮著。
也常有陰天。早晨起來,乳白色的霧在窗外彌漫著。幾百步外的樹,從鄰居家的房子頂上探出頭來,影影地搖曳著,再遠就看不見了。慢慢的霧薄了,雨好像還沒有攢夠力量落下來,但空氣中似乎總有細細的霧粒兒若有若無地飄在你臉上。一天中,天就那麽灰白著。太陽偶爾變成一個淡白色的小圓圈,從灰白的雲後麵,隱映的露出臉來。但很快雲漫上來,天又是灰蒙蒙的一片了。在這樣的天氣,日子總是顯得特別短。下午四五點鍾,端杯熱熱的綠茶,坐在窗後聽聽音樂,慢慢的窗外的景色就模糊了。
即使是雨季,陽光也還是眷戀矽穀的。更多的時候,早晨打開門,滿目的陽光帶著清涼從雲中鋪灑下來。隻是滿地的濕和屋簷底下的滴滴答答提醒著你昨夜不知什麽時候又下雨了。
雨季,最美的是山。
在矽穀大部分地方,不論什麽時候,天清朗時,從這裏那裏的綠樹叢中往遠處看去,總能見到或遠或近的山。
矽穀四周的山,很少有瘦骨嶙形的。大多是山體圓潤,連折皺中都透著豐滿。東灣的山裸露的多,山體鋪滿了野草,偶有樹木也多是耐旱的橡樹,鬆樹,或灌木之類,多生於能存貯雨水的溝壑中,這裏一叢,那裏一叢,星星點點的點綴著。南灣的山,從遠處看,倒是樹木蔥蘢, 但走近了看,樹木稀疏的地方也大都是鋪滿了野草。野草在一年中大多時候,都是枯黃的。滿目的褐黃中點綴著樹木的暗綠,間或有馬群或牛群悠閑的散落其中。隨便一處山景都像一幅厚框的油畫,厚重卻略嫌單調地掛在藍天白雲下。
到了雨季就不一樣了。
雨季一開始,經過不知幾夜雨的浸潤,嫩嫩的綠就在不知不覺中遍山漫開了。起初還有些羞澀,如著薄紗的少女,淡淡的躲在丘壑中。到後來,黃色不見了,滿山都浸在綠中了。一個一個渾圓的的山丘,珠圓玉潤起來,如成熟的婦人,豐腴中處處透著無盡的風韻。
雨是隔三差五就灑些下來, 但大約一半的日子,還是藍天白雲,陽光燦爛。不忙的時候,不妨擇個晴天,去山上走一走。好去處很多。近的,如東灣Fremont的Mission Peak和南灣Palo Alto 的Coyote Hill就在你的腳下,任你徜徉。再遠點,往東,驅車沿680高速,過了Fremont, 不時就到了Pleasanton。往北,沿280,隨意開。不論哪條線中,中間隨便撿個路口開出來,一路上兩邊的山在晴朗的陽光中,淑靜的風情著。車行在嫩綠的丘壑中,仿佛是放舟在波濤舒緩的碧海中,心不知不覺中就淌醉了。
若能偷得一兩日閑,往南,沿1號,經 Monterey 到Big Sur。一路上, 一邊是浩瀚的太平洋,一邊是豐乳肥臀的碧山。水光瀲灩,山色空蒙,是晴雨皆宜的。
晴時的山,醉人的綠在白雲下靜臥著,讓人恨不能化成一隻牛,整日就徜徉在那綠中。晴時的海,近處,波濤輕拍著山腳,轉起一層層的白浪。遠處, 碧波閃著粼粼金光一直融入天際,讓人恨不能化成一隻鷗,整日就飛翔在那無邊的藍中,與清風為伴。
雨時,山和海融為一體。海,灰蒙蒙的,無邊無際。山,頂上是灰蒙蒙的天,但雨簾掛在山丘上也被染成綠色了。隨便尋處風景點,停車下來。或拍斷欄杆,憑欄遠吊。或擇一小徑,雨中徜徉。不知不覺中,就身在化外,物我兩忘了。
雨季大約從十一月開始,曆時數月。初時淅淅瀝瀝,待到聖誕新年期間,竟有些陰雨連綿了。
一直到第二年的二三月份,正覺得雨下的有些煩了,不知不覺中,雨就停了。陽光又明媚起來,到處鶯飛草長,花團錦簇,百鳥爭鳴,一下子就是矽穀最好的春季了。
雨慢慢不見了蹤跡。
再過些日子,山草又枯了,黃了。矽穀又沐浴在一日一日的陽光中了,直到下一個雨季。
- 2004.12.8 於矽穀
寫得好! 寫得好! 同感!
85年9-10月在PALO ALTO小住一月。lived in a four season hotel with an owner who was from Taiwan, a very nice la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