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聯歡會結束前,S姐告訴我倆她要和司機小趙去國展中心接李局,就先走了。由於我和小唐還要把剩下的紅包和禮品送回公司,所以我們在大家都走後就打出租車回了公司。
當時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公司大院靜悄悄的,隻有傳達室還亮著燈。經過了剛才的燈紅酒綠,喧囂嘈雜,我倆在穿過漆黑一團,寂靜如死的後院時,忽然想起了什麽,誰也不說話了。
前些天,小唐不知從哪裏聽到的消息,說曾經是這個前後院大宅子的主人是天津一個很有錢的大資本家,在文革時被抄家和批鬥後想不開,和他老婆一起在後院的一棵大樹上上吊自殺了,後來周圍人說這個後院總有鬧鬼的怪事兒。我倆為此一直探討關於人死後鬼魂顯靈等怪力亂神的問題。眼下想到這些,我有一種恐懼不安的感覺,小唐大概更是如此,身子不知不覺中靠在了我的身上。走進小唐的辦公室,我倆故意大聲說著話,掩飾著心照不宣的不安。把紅包放進保險櫃,禮品也放好,然後關燈走回漆黑如墨的後院。這時,忽然一陣疾風吹過,院裏的幾棵大樹樹葉隨風沙沙作響,與此同時,周圍不知什麽地方傳來”咣當“一聲響動,似乎有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啊“的一聲,小唐一下子撲到我身上,顫聲道:“小L,你送我回家吧。”
我摟住小唐。叫她這麽一說,我心也是怦怦直跳。也別說,平時這諾大的後院就總是靜悄悄的,院牆四周亂七八糟的堆放著雜物,隻有一條不寬的曲徑穿過一個小門通向前院。院裏就隻有我們辦公的小二樓,大部分時間裏僅有我和小唐在這獨立王國裏坐鎮。但是我們卻從來沒有在黑夜裏來過這裏,以前也沒聽說過這裏還曾經有人上吊,鬧鬼的事兒。眼下四周漆黑如墨,月黑風高,隻依稀看到前院鬼火似地閃爍著的微弱燈光。確實有些嚇人。
小唐身材矮小,靠在高大的我身邊真有小鳥依人的感覺。我一隻手握著她的手,把她攬在懷裏,半摟半攙著,故作輕鬆地和她說著話,安慰著她,似緩實疾地走出了黑暗陰森的後院。
來到前院,看到大院門口傳達室的燈光,我鬆了口氣,打算放開一直和她攥在一起的手,但是小唐卻換了另一隻手抓著我的這隻手,隻是脫離了我的摟抱,仍若即若離地靠著我,堅定地向外走去。我雖然怕傳達室裏“混混兒”一樣的老光棍兒,總眯著那對狗眼看人,外號兒“壞張”的看門人張大爺看見後滿世界亂講,但又不願意拒絕小唐的異常舉動,隻好若無其事地和小唐情侶一樣手牽著手,不出一聲地朝著大門口走了過去。經過傳達室的小屋時,隨著淒厲高亢的河北梆子唱腔的嘎然而止,我的餘光瞄見了窗戶後麵那熟悉的一對探尋疑惑的狗眼。
來到公司院外的馬場道上,小唐仍拉著我的手,和我並肩一起找著出租車。這會兒我似乎也習慣了這個平日一起談天說地,相交相知的紅顏知己的偎依牽手,甚至心裏還有了一種新奇,興奮,溫暖,自豪交匯的異樣感覺。也不想撒開小唐的手了。但我卻絕對沒有男女私情的任何非分之念。我對小唐說:“明天傳達室這個老梆子就得四處造謠了,我就怕這閑話傳S姐那兒去。”
“你眼裏就隻有S姐。”小唐說。“咱身正不怕影子斜,又沒幹壞事,我都不怕,你還怕什麽?再說,咱倆就好了,S姐也管不著啊。”小唐看我沒說話,就小心翼翼地問:“你今天晚回去嫂子會說你嗎?要是有事兒你就別送我了,我剛才也不知怎麽的給嚇壞了,現在好了。”
“沒事兒。”我告訴小唐我經常晚上去同學或朋友那兒。“隻要給她打個招呼就行了。”
小唐見我說沒事兒,就又說你今天晚上就吃了那幾口菜,空肚子又喝了酒,現在準不好受了。我開玩笑說不是吃了你給的一個鬆鼠桂魚的眼珠了嗎,小唐卻突兀的說了一句“早知道把我心也夾出來給你吃了”。然後又像怕我察覺這話不妥一樣,趕緊問我是不是還想再吃點兒東西去。我就問你怎麽樣,小唐說她也有點餓,我說那咱倆就去吃點兒什麽去。小唐說咱倆去食品街吧,我家離那裏也近。正說著,過來了一輛出租車,我倆手牽手鑽進了車裏。
坐在車裏,小唐仍拉著我的手,但沒再說什麽,隻是隨著車的晃動漸漸靠在了我的身上。我當時沒太在意這些,隻是看著車窗外,暗自壓抑著胃口裏時起時伏的不舒服。“剛才和老楊拚酒真是有些猛了。”我心裏想到。大概也是最近太累了,或者像小唐說的那樣身體太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