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裸體女神的指引下

維梁是個凡夫俗子，少年時更是有點庸俗，總對異性充滿好奇。下學後，有時會跑到附近一家當時很時髦的開架書店，靠在書架旁邊賴著不走，專心閱讀各種各類的新鮮圖書和畫冊。

渴望知識本來應是件很高尚的事，然而有時維梁在書店裏不隻閱讀普通知識，還經常欣賞各種西方藝術類的叢書（多高雅啊），特別是包含有西方人體美術作品的圖書。現在看來，那時不是為了欣賞藝術（我相信藝術是高雅的，欣賞的眼光也應高雅），而是把它們當作普及青春期知識的課外材料來閱讀的。是一邊用眼角掃視周圍動靜，一邊紅著臉偷偷閱讀的，有點像當年郭沫若年輕時扮女人摸進女浴室偷窺的那種即刺激又新奇的感覺。其中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一本叫《西方美術史話》的圖文並茂的圖書，在其中我看到了大量的諸如：《維納斯的誕生》、《泉》、《大宮女》等著名的西方人體油畫。就當時來說，這些藝術作品對我一個初中生的視覺衝擊絕對不亞於《色戒》對現在某些青少年的衝擊。

可就在這些作品中，我發現了一幅十分奇怪的油畫作品，叫作《自由女神指引我們前進》，有的地方翻譯為《自由引導人民》，如貼圖所示。作為當時的一個大男孩，我對軍事和曆史也同樣感興趣，對描繪戰鬥場麵的藝術作品也有著和對人體藝術一樣的興趣，可是這二者卻在這幅油畫上結合到了一起。我當時就有了一個疑問，為什麽畫中的那位姑娘要在戰場上裸露她美麗的胸乳呢？戰爭和裸體有什麽必然的聯係？那位姑娘是什麽人？良家婦女？良家婦女會上戰場嗎？是風塵女人？那難道西方人在打仗之前要先找個女人暴露春光，來鼓舞士氣和分散敵人注意力？讓敵人眼裏先吃豆腐，身上再吃刀子？可是當我再看畫中姑娘的臉，完全是一副莊嚴肅穆的表情，這哪裏像什麽風塵女子啊？看她一手提槍，一手高舉戰旗的樣子，分明就是一名勇敢的戰士和果敢的首領。可戰士也好、首領也罷，她為什麽要在兩軍激戰、死者枕藉、勝負立判的戰場上裸露她那美麗的身體呢？

後來長大了一些，知道這幅作品的作者叫歐仁-德拉克洛瓦，參加過1830年法國巴黎的七月革命，就是畫中左麵的那個穿黑禮服帶高帽的大學生，而那位姑娘叫克拉拉-辛萊，也是一位起義者，他們正在與反動軍隊激烈交戰，很多人都中彈著炮倒地了，姑娘在危急時刻挺身而出，號召大家堅決戰鬥，等等諸多的內容。此幅畫現在就懸掛於巴黎盧浮宮中，供人欣賞。可這些介紹性的知識並沒有回答我的疑問，即，為什麽那位姑娘要在嚴肅慘烈的起義革命的戰鬥場麵中裸露美麗的上身呢？是作者的藝術想象？可想象也要有根據啊？怎麽沒有人在我們的《百萬雄師過大江》的版畫或國畫中搞一個裸女在前麵帶路呢？因為那樣就成了現行反革命了。

這個疑問時隱時現地困擾了我很久，直到後來出於對曆史和人類學方麵的另外興趣，博覽史書後又經高人提醒，才使問題的答案初露端倪，列位請聽我慢慢道來。

話說在歐洲北部斯堪地納維亞半島的森林中，很早就住著一群叫日耳曼人的野蠻民族或稱部落群體，他們逐漸向南拓展，在大約兩千年前與當時歐洲南部的超級強權羅馬帝國開始發生摩擦和碰撞，並開始被人類的文明世界所記載。在羅馬人的史書中對這群叫日耳曼人的蠻族沒有太正麵的記錄，說他們粗魯、好鬥、肮髒和暴躁。但有一點除外，就是他們對待婦女的態度，“與古代亞洲國家相反，森林裏的日耳曼人嚴格奉行一夫一妻的傳統美德，這也與羅馬人放浪不羈的男女關係截然不同；他們也十分尊重婦女的地位，女子可以當繼承人，可以參與重大事件的討論”。更有甚者，這些日耳曼婦女會在本族男人與敵人即將進行生死決戰的緊要關頭，以一種極其淒美和悲愴的方式為本族男人們鼓舞士氣，“這些年輕婦女會一起來到戰場，全體裸露上身，大聲祈禱，用自己眮體最美麗的部分來喚起男人們去保衛自己女人不遭外敵淩辱蹂躪的誓死勇氣與決心”。因此這些將士們常常會爆發出非凡的戰鬥力，而很多戰役也往往能因之而反敗為勝。

在當時弱肉強食的歐洲，各個民族多如牛毛，如過江之鯽。麵臨人多地少的局麵，戰爭幾乎是各個民族解決所有矛盾的唯一手段，強者生、弱者亡。麵對千年帝國羅馬的強權統治，日耳曼人更是別無選擇，隻有起來戰鬥。後來，這些日耳曼人經過一次次的失敗和成功，屢仆屢起，終於摧毀了羅馬人建立的歐亞非大帝國，在歐洲建立起來了大大小小的諸多封建王國，並成為法蘭西、德意誌、瑞典和其他近現代歐洲國家的主體民族。而這種古老的風俗則在1830年的法國七月革命中，在起義姑娘克拉拉-辛萊身上得以體現，以此極大地鼓舞了年輕起義者的赴死決心，並被畫家將這一動人的曆史時刻永遠地記錄了下來。

當我了解了這一切後再仰望這一幅油畫，有的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感受。這位姑娘應是與其他年輕起義者中很多人是彼此熟識的，而此前她的周圍也應不乏追求者。能得以見到美麗真身應是她最親密的愛人方能享受的殊榮，而此時此刻，她卻把之以一種淒美哀豔的方式，伴隨毅然決絕的麵目表情奉獻給了願意與她一起為爭取自由而赴湯蹈火的英雄男人們的麵前。而她周圍的追隨者們則完全被她這一極端的犧牲奉獻精神所震撼，居然沒有一個人有勇氣敢抬起眼皮，去直視她的美體，仿佛是因為她身體上放射出有一片耀眼的光芒，讓人不敢放眼麵對。他們此時恐怕隻有一個信念，“就是為了她去赴湯蹈火也在所不惜”。我仿佛看到了一個古代曆史上多次重複出現的場麵：在兩軍對圓，決戰決勝的緊要時刻，一群姑娘麵對自己一方那些或勇敢、或膽怯的小夥子們，緩緩褪去上衣，露出豐滿而秀麗的乳峰，以一種期待、焦急、甚至是悲愴的表情和語氣，和他們相問相答：

你喜歡我嗎？
喜歡
你看我美嗎？
美極了
那你願意為我做什麽？
為你生、為你死！

謹以此文紀念九一八事變和由此開始的抗日運動，紀念為中華民族抵抗外辱，保衛親人家園不受蹂躪而戰鬥犧牲的男人們；更紀念在抗日戰爭中與男人一起挺身而出，英勇戰鬥和光榮犧牲的偉大女性，她們有：趙一曼、戚本華、投江八女，等等等等，並以此激勵現在的海內外華人振作起精神和體魄，為本民族的複興貢獻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