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夢人(五)

敲開老板辦公室的門，看到老板正在進午餐。 楠覺得現在不是個適當的時間談辭職，便欲退出。 老板以為是實驗的事，堅持說 : 進來吧。 那一刻， 楠沒有了退路。

楠坐在老板的對麵， 老板繼續吃著他的批薩。

楠深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 說 :" 很抱歉，我決定辭去這個位子。。。。。 " 。

話剛出口， 老板已經站了起來，他把手裏的批薩扔進垃圾桶，驚訝的問 : " 為什麽你要離開 ? "

" 我遠離家人，異國他鄉求學， 我不怕苦，我努力學習，工作，但是，我覺得如果有一個和諧的環境， 我會發揮的更好 " 。

老板明白楠辭職的原因，也明白楠在組裏的舉足輕重，他力圖挽回。

此刻的他像一個可憐的老人， 淚水沿著他清瘦的臉頰流了下來。 楠心痛地看到了老板的另一麵。 有生以來， 她尊師愛長，盡管有時自己被誤解， 也絕不申辯。也許是中國人愚昧的傳統吧 ? 此刻， 她溫柔的心有些動搖。

老板平靜些，坐了下來， 擦去臉上的淚痕。 低沉地述說， 也許這些話， 他從來都沒對別人說起過。

70 年代， 老板曾是係裏人人尊重， 呼風喚雨的人物。他領導著整個係的科研及教學。隨著時間的推移， 新生力量不斷生長，名校裏的競爭中， 年近 60 的他節節敗下陣來。盡管他依舊在國內外小有名聲。 用他自己的話說， 他不再是第一位了。 可他不甘心，他發誓在有生之年， 重現他當年的威風。可是， 年紀不饒人， 正可謂 : 沉舟側畔千帆過， 病書前頭萬木春 ! 他永遠失去了領先的地位。 幾十年來奮鬥， 幾十年的壓力， 他失去了自己， 失去了人性。深重的壓力下， 他將自己的壓力， 無情的轉嫁給了他人。

他憂傷地說， 他知道是他的不是， 他曾試圖改變自己，可他老了，改不了了。

麵對這個扭曲了的人生， 楠對他除了同情，就是無奈，她不再怨恨。

這麽推心置腹的談話， 並沒有動搖楠離開的決心。 老板似乎有些惱羞成怒， 可他極力控製了自己的感情衝動。 楠的前期工作已經總結， 文獻送到細胞雜誌，上個星期被退回了， 目前正準備送到另一家頗為又名的雜誌， 國家科學雜誌。 老板明確指出， 如果現在離去， 楠的文章的第一作者將被換掉。 而且， 今後無論去那裏工作，都 休想拿到老板的推薦信。又是威逼，又是誘惑 都未奏效。 楠忍痛離開了那個地獄般的地方。

兩個月後， 那個實驗室大換血， 所有的學生，博士後連同技術員都相繼離開。 大家說是楠給他們離開的勇氣。

然而， 這樣的名校， 曾經頗有名氣的導師是不愁找不到學生和博士後的。 短短的一個月，老板又有了一班人馬。 周而複始， 時光又空添了幾顆傷痕累累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