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隱隱於校園
15中文師範 王倩瑩
“我是在哪裏?濃鬱的花香熏得人沉醉。三秋桂子,十裏花木”,“是在月宮?是在天堂”。一處發問,桂香四溢,便把人帶到了這番如夢似幻,仙霧繚繞的花海聖境。像是墜入天宮的凡子,驚奇,迷茫又沉醉在這片馥鬱之中。
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塵世總是會被油鹽浸染,有點嘈雜,有點勢利,有點平淡。這首《十月桂花香》就是這樣一位詩人所作,運途多舛,卻又能獨善其身。他在詩中寫道,即使是命定的苦難,即使是寂寞的詩途,我也絕不能停止吟詠,即便是被世人嫌棄又有啥關係。便是這樣一位詩人,帶著他的作品深深地打動了我。他叫李檳——“方山腳下的教書匠”,他是詩人——檳郎,攜一語,幽處行,看水聽風隨水流。對於他,大隱隱於校園。
檳郎出生巢湖,幾番經曆,最後安定於南京。他說,巢湖是他生長的故鄉,南京,就是他第二個家鄉了。帶著遊子的鄉愁,他寫下了《故鄉的養豬》《故鄉的姥山島》《這就是岠嶂山》《巢湖賽龍舟》《巢湖狀元祠》《木槿花的山村》等。“我們打豬草,洗淨,切碎,拌上稻糠,剩飯剩菜,泡以淘米水洗碗水涮鍋水。準時開飯了,豬便歡叫著,直奔小主人和食槽而來。”鄉土上的純樸與自在的歡快,少了分惆悵,多了分懷念。如今在這個物欲橫流的時代,哪裏又能尋得這份悠然?隻有在旅途中,隻有在詩歌裏。
詩人的眼裏,再小的世界也是一番天地。為街頭獨特的風景駐足,因高山流水的美麗停留,被驚鴻一瞥的美麗吸引。《鳳尾竹小徑》:“金陵南郊的方山下/住宅小區的深處/鳳尾竹小徑默默地/撐開兩棟小高層樓廈/承載著我的步伐”。石徑上的鵝卵石,沁入心脾;石徑與鳳尾竹間的麥冬草、蔥蘭粉白、鬼針草妖豔、婆婆納、黃鵪菜蒲公英,附近的櫻花桂木……各種生靈小景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說:“這裏的世界很小,通過我的腳步詩思,連接著廣大的天地。”生活需要一顆安靜的心和不停的腳步,不停地遇見,不停地思考,不停地流逝著自己的思想,更新著自己的記憶。就如他筆下的那首《校園欒樹路》,文學院樓前的那條長長的欒樹大道,每天上下班車的地方,一年四季都能見到的熟悉的街道。“特別的欒樹特別的美。”隻一個“特別的”修飾,便已將他的那份情,那份愛直白地表達出來。再熟悉的地方也有風景。
檳郎愛花。《十月桂花香》《靈穀寺的桂花》《炎夏的紫薇花》《故鄉的木槿花》等都出自他的筆下。“常綠如碧塑的翅羽/亭亭玉立的身姿/滿身的香脂結成累累金栗/金黃的十字小花/散發著無窮的魅力/那動人的體香啊/誘惑我忘卻無形的苦痛”。金秋桂花滿樹,行人最多感慨便都匆匆離去,又有多少人能駐足欣賞。檳郎愛桂愛到了骨子裏,愛到能忘卻塵世煩惱。“火城的酷暑裏/萬物發蔫/你卻怒放如雲霞”。炎夏的紫薇花在檳郎的眼中是那樣嬌羞,又是那樣自潔。“這樣的仙界之心/默默地謫戍在凡塵/自娛卻不在意娛人/誰能揭去自虐的迷帳/便理解她與夏天的情意/成為芳菲的知音”。世上本無林黛玉,何處覓得葬花人?然而,世上竟真的存在懂花之人,愛花之人,檳郎便是其一。他的詩作中也多次出現木槿花,木槿花朝開暮落,但每一次凋謝都是為了下一次更絢爛地開放。就像太陽不斷地落下又升起,就像春去秋來四季輪回。每一次的起伏都不會動搖自己當初的選擇,曆經磨難而矢誌彌堅。花語現人心,現實中的檳郎亦是這樣,從中小學老師到獄警到大學教師,風吹不敗,雨打不倒。愛花,也是愛自己。
檳郎多情浪漫。他的那幾首《秦淮女郎》《執手桃葉渡》等詩歌記錄了與夫人的定情。那首在《那年元宵節夜》的甜蜜愛戀:“熙熙攘攘的觀光人群/最美的是我身邊的貼心人”,“更喜明城牆下老門東/猜燈謎獲獎品/佳人歸程/手挑荷花兔子雙燈/而今/與子偕老也/後庭花間吃元宵添頑童”。想象著當年,熱鬧的元宵,一對人兒在猜著燈謎,打情罵俏,浪漫又溫暖。轉眼間,已有頑童承歡膝下,而佳人還在身旁,人生便當足矣。檳郎平凡的愛情中,流露出的是淡淡的詩意和濃濃的情意。
自古文人多情,多情不一定越界,檳郎當有一些紅顏之友,還有因工作而接觸的女學生?那首在《秋到江心洲》的孤苦:“我們約定待初秋再來/眼前會變魔術般碩果累累”,“而今我獨自來到葡萄園,相約人早已音信杳然”。也有同遊的快樂,如《方山仙子》《將軍山池林棧道》《愛滿亭邊有座橋》《江寧解溪河橋上》《那年的玄武湖邊》《那年森林大學的初冬》等,其中的女主人公給詩人帶來愉快美好的回憶,並記之於詩章。
檳郎在《談方山洞玄關的群聊碎語》中表達了自己對中國本土宗教——道教的情結。他在《拜謁水西門天後宮》中說到:“基教伊教釋教,西方西方還是西方,橫行的這片土地,我尋找原鄉的神廟和祭司。”檳郎十分珍視自己本國的文化。同餘秋雨在《文化苦旅》中一樣,“那是一種給自己過不去的勞苦活,一提筆就感到年歲徒增,不管是春溫秋涼,是大喜悅大悲憤,最後總是要閉一閉眼睛,平一平心跳,回歸於曆史的冷漠,理性的嚴峻。”千年之前的那場發生在莫高窟的浩劫,絕不能隻是過眼雲煙,這場教訓我們得吸取,文化的精神將永貯於華夏大地。檳郎在詩的最後一段更是催人驚醒:“人類不能沒有宗教,除非是自以為是的邪說,每種宗教都有其存在的理由。但畢竟祖宗神靈的祭祀,本土唯一原創的道教,偏偏在大人們得意的打壓中。有原創而不知珍惜,極端崇尚防襲的民族,它的國格肯定變態!”檳郎字字珠璣,咆哮著呐喊,試圖叫醒沉睡中的國人醒來保護自己的文化,自己國家的本土宗教。
如今,生活浮躁,人人都躲不開世俗的束縛。檳郎在生活的意境中徘徊,或感懷傷己,或幽默浪漫。但旅行終究還是生活的調味劑,他在最後說道:“可我還得回塵世謀飯。”大隱隱於校園,將這份旅行中的瀟灑記留在文字中,譜作在歌曲裏,也便足矣。畢竟生活趨於平淡,因為平平淡淡才是真。
《詩人檳郎之墓》裏寫道:“落了一千年的黃葉/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他的詩稿散逸在網絡的旮旯/被人看到卻從未收集成冊”,“黃葉被那少女發現揀去/一年後被她夾在一本新書裏/封麵名是檳郎詩文全集”。那片黃葉,是先生這一生對知音的尋覓,帶著滄桑,帶著對未來的向往和對生命的熱愛。
生活總會平淡,浪漫與詩意卻要自己發現。“旅遊文學”以強烈的美感引導旅遊者進行代入式體驗,而檳郎的許多詩作便是金陵旅遊文化的非一般的貢獻者。
2016-1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