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平則鳴
14中文師範 孫豔
“蒼蠅的飛鳴,是不知道人們在憎惡他的;我卻明知道,然而隻要能飛鳴就偏要飛鳴。”魯迅先生如是寫道。這麽多年來,魯迅先生的文字毫不落伍,反而比以前還要振聾發聵。我們翻閱舊卷,也無時無刻不被他的文字力量所震撼。
因此,當看到選修課上有“魯迅研究”這一課程時,便毫不猶豫地開搶。當知道由檳郎老師開講時,便更加期待。當魯迅先生與檳郎相碰撞時,會有怎樣的火花呢?我不是第一次上檳郎的課,之前上過他的選修課,也一直在上他的中國現當代文學基礎課,很是明白他的上課模式。
很多時候,他不像一位老師,更像一名詩人,或是“落魄”文人。說落魄不是說他處境落魄,而是內心落魄——你知道那種生不逢時,時不我待的感覺嗎?很多時候,我看檳郎在講台上眉飛色舞,侃侃而談,而台下一些學生索然無味、昏昏欲睡時,便會生出這種感覺。所以我更期待在“魯迅研究”課上看到更好的情形。
或許因為專業課太過呆板,不靈活,因為課時少,教學內容多,特別要應付教考分離的閉卷考試。選修課上的檳郎則更充滿激情,每講一個話題,眉梢都充滿著喜悅,嘴巴也動得更快,是不是噴些唾沫星子——我把那看成對所喜歡事物的憑證。在這魯迅研究的課堂上,我也或多或少知道了魯迅先生的不同麵貌。作為子女、丈夫、父親、老師、革命者的先生又是如何坦然過完他的一生,還有在他仙去後,身後事又有多少令人發笑的佚聞,特別是選讀了他的大量作品。魯迅先生是一座大寶藏,我們知道的還太少,做的也少。
在檳郎的言行舉止裏,我們輕而易舉地能看出他對魯迅先生的崇拜與喜愛之情。當他在講課時,眼睛裏發著光,這點讓我好生羨慕,因為他可以通讀先生的文章,並且對其能了如指掌。就衝這一點,我對他是敬佩的。
說到文章,我發現大多數人的書架上都或多或少擺著魯迅先生的作品。就拿我自己來說,書架上放著先生的《野草》和《魯迅全集》,說來慚愧,藏書量少得可憐。而後便想起來檳郎說過一件趣事,那就是他去韓國當外教老師時,帶的書就是一箱16冊的《魯迅全集》,當時他無法帶著那箱書,隻能等著行李托運來了,一顆心才落下,鬆了一口氣。他的魯迅全集單獨漂洋過海出了國,又最終回了國。我想,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精神食糧吧。
“讀魯迅全集書信卷,正看著北京的魯迅想念上海的兒子,我的心突然飄蕩起來了。心雲飄過大海,客旅韓國大田的我思念在祖國南京的兒子”。於是,檳郎在魯迅的書信卷裏找到共鳴,在魯迅先生的念子之情中找到了自己所期盼的感情,寫下了這篇《想念兒子》這篇旅韓散文。
“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這是廣為流傳的一句話,現在這詩常常被曲解為要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意思。殊不知,這是多年前先生為表達自己對兒子愛惜之情的一句詩,千夫所指也橫眉冷對,一概不理,而麵對家中幼子,則是柔情無限,甘願給他當牛騎。一個人的反差在這裏,便使得這個人更加有其獨特的魅力。
除去這些溫情的一麵,我們常常看到的則是他冷酷的一麵。在黑白照片中,魯迅先生一襲長袍,犀利的眼神冷如寒星,被胡須所掩蓋的唇角想必是緊抿著的。文如其人,人如其名,先生所寫的針砭時弊的文章常常像一把刀剜起這個國家的傷疤,將血淋淋的傷口公之於眾,由我們這群人來觀看,或疼痛或麻木,則不關先生的事了。先生曾學過醫生,可他說,醫人在中國不是根本,重要的是改變他們的靈魂。我們的劣根性在這,必須得指出來,讓我們感覺到痛。
魯迅先生是被稱為“民族魂”的人,在他身後,有著各種各樣的稱呼,或真心實意稱讚,或被心懷不軌之人利用,這都是時勢造就。
這是一個信息時代,任何東西都能在網上搜到,當我開始想了解魯迅先生時,才發現大家對先生的評價很是熱鬧,一些人對於魯迅的評論,看著便不是很舒服,好幾次想學先生那樣反駁,礙於功力太淺也隻能作罷。聽聞檳郎也曾在網上與他人口舌論江湖,想必也曾以捍衛者的姿態來擁護先生罷。
魯迅先生說過:“比較是醫治受騙的好方子。”我們不僅要讀先生的原作,更要與其他人一起來讀魯迅,不僅要來讀魯迅,還要認真地讀魯迅的反對者和往魯迅身上潑髒水的人們的議論。讀過很多篇他人筆下的魯迅先生,作為一個離我最近的“魯迅研究者”,我自然也看了檳郎所著的文章,認真聽完了他課上的慷慨陳詞。
檳郎曾在課上多次開玩笑般地說,他在文章中寫過:他和魯迅有一個共同的情人,那就是女吊。多麽有意思的一個說法。何為女吊?女吊就是女性的吊死鬼。在《女吊》這篇文章裏,魯迅先生想要頌揚一種複仇精神,說著這種話的檳郎想必心裏也有著複仇的心情吧,複誰的仇呢?聽他在課上講的些許過往經曆,應該能猜出一二來。當然檳郎與魯迅最喜歡的是女吊作為女性的淒美、不屈和反抗的靈魂。
檳郎曾經寫多許多文章來談論魯迅先生,如《漫讀魯迅先生的情書》、《魯迅與蘇曼殊》、《魯迅與王國維比較論》等。有趣的是,檳郎也以續寫小說形式的文章來表達對原文的感受,例如《我參與了捕殺阿Q》,他以一個文書的身份,將現實中的魯迅先生與阿Q相連接,而自己作為一個參與人,詳細披露了當年是如何追殺阿Q,但後來這個“我”因讀了魯迅先生的小說,而變得“我的靈魂震顫了,我感到自己的卑鄙,肮髒”,從而改了行。他同類遊戲之作還有《我參與了迫害夏瑜》《我四次追殺魯迅》《涓生的手記之二》等。
他寫到:“在艱難困苦的生活中,想到了魯迅先生,我便有了勇氣,要用文字給這個世界的闊人們,正人君子們舒服的生活上添點不舒服。”當然,不能便宜了那幫活在自己舒服的世界中的人,於是“我”便像魯迅先生一樣開始寫文章,專門造一些不舒服給闊人,使他們不能太任性。
同時,我還注意到《魯迅與妓女》中最後那結尾的話,檳郎寫道“魯迅是有缺點的戰士,而對方雖是完全,蒼蠅隻是蒼蠅”。好一個“蒼蠅隻是蒼蠅”,十分適合反擊那群站著說話不嫌腰疼的“鍵盤鬥士”,讓他們明白何為雲泥之差。
戰士,當然是戰鬥的人。魯迅先生用一生來實踐證明,他就是一個戰士,而且是一個不屈不撓的硬骨頭戰士。他“痛打落水狗”、“一個也不寬恕”,把自己的雜文當匕首,投槍使用,給一些人留下了永遠的痛。在我們看來,真是好不痛快。
物不平則鳴,人不平也是要鳴的,你怎麽能夠妄想堵住不平之人的嘴,讓他們不要叫喊出來。魯迅先生說:“如果被壓榨的痛了,就要叫喊。”然而,他還說:“結果,還是隻會開口的被不開口的吃掉。”對比這現實種種,你是否明白了?那麽,就不叫喊了嗎?不!當然要叫,還要大聲地叫出來!
我們國家似乎是個崇尚“和為貴”的國家,但到頭來,都是一些離經叛道,為我們踏出了一條路。物不平則鳴,不是沒有道理。
看檳郎的大量作品,也不難發現有好一段時期隻是寫寫軟性的詩歌,偶爾才會發出介入時事的憤怒。實際上,老師擅長作雜文,寫過許多很有影響的雜文時評,後來受到的壓力太大,漸漸放棄了魯迅風的雜文寫作,而安心做“詩人”了。但檳郎畢竟是檳郎,他的有些詩歌仍有魯迅雜文式的風采。唯希望世上有蓬勃之氣的人還能擁有執筆為刀、揮斥方遒的力量,不說有多大的聲音,隻要有聲音就行了。讓我們這些晚輩能夠踏著前人的步伐前行。
魯迅是我一生的信仰,而檳郎老師這門“魯迅研究”公選課也會成為我學習道路上閃亮的一顆星,照我前行。
2016-5-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