檳郎隨筆選5

 

 

祖國，我回來了，無限感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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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離祖國轉眼已一年了，正忙著短期回國探親的我，心中無限感慨。韓國同事問我，馬上就要回國了，現在高興得睡不著覺吧。我說，在
這裏有在這裏的煩惱，回國後有回國後的煩惱，無限感慨，難以言說。
　　今天，係裏通知我，由老師帶我去拜別校方各級領導，辦理回國探親手續。按照韓方與我簽訂的協議，我一年裏隻能有一個月回國探親假
，其它時間即使放假無事也得呆在韓國。樸老師係裏的報告正是要我離境後一個月內回韓國，這樣的報告要校方四級領導審議蓋章，才能通過
。當胖胖的具老師帶著我在各領導的辦公室跑來跑去，真太辛苦他了。
　　在韓國的近一年時間，我寫了不少的詩文，表達了遊子的思念祖國的鄉愁，盼著早日回到她的懷抱。“近鄉情更怯”，而今，回國日程臨
近，我卻有無限感傷。老實說，我的祖國等待我的是什麽？我控製不住自己想到了這樣一個詞“收容”。我知道，在韓國，我是大國來的訪問
學者，那個大國比韓國大五六十倍，韓國的文明深受那個國家影響，盡管現在它落後了。我在韓國受人尊重，學生熱愛，並且有國際人權條約
保護著我。回國後，我仍隻是個貧賤的大學教書匠，在整個國家的廣大下層人民在自己居住了五千年仍算“暫住”的祖國，我這個“自投羅網
”回來的暫住公民，一旦回到我無比思念，魂牽夢繞的祖國，我隨時像同樣是知識分子的孫誌剛先生那樣，被我的祖國政府部門收容。我的祖
國對我這樣的人，“隻有天堂沒有暫住證”，居安思危，如果我的短暫回國探親遭到孫誌剛那樣的結局，那這篇文章就算我的絕筆遺書了。
　　在海外的寂寞中，鄉愁是一服每天少不了的苦藥。在祖國過著貧賤生活的我，曾經想借這次出國機會，在異國的新鮮信息刺激中，忘掉在
祖國的苦悶，但實際上，一年來，我受到了更大的苦悶，雙重的煩惱。海外的客愁通過詩文的抒發，和在祖國網絡上的活動還能排遣，得以忍
受。但異國與中國的對比的感受卻使我苦悶，甚至近乎絕望。
　　我知道，象我這樣被祖國五千年愛國主義文化傳統深深熏陶的人，即使關在祖國的監獄裏，即使在祖國的收容所裏被凶殘地打死，我也不
願移民，將國籍改為別國的。在海外也聽說“老鼠也移民”的故事，還知道有近三十萬非法移民在韓國打黑工。友人說及，有一個人一踏上別
國的領土，就申請“政治庇護”，主動斷絕了回國的可能，我立即對這樣的人感到不可理解。但正是這樣，愛之深恨之切，韓國的先進文明與
祖國的落後野蠻狀態的對比，使我深深地為作為一個中國人而悲哀。我何幸生於五千年文明之大國，我何不幸生於今日醜陋之中國。
　　記得，友人杜導斌先生托我了解韓國的網絡管理方麵的情況，我即興采訪了韓國同事具老師。在中韓兩國網絡管理情況的比較中，韓國同
事對我投來鄙夷的眼光，他據此把我當作野蠻國家的未開化人了。我已將這件事寫在一篇文章裏。我知道野蠻國家的國民來到先進國家的感受
，便同病相鄰我的同胞容閎先生，在清朝時代的他去美國生活了那麽多年，他又是象我這樣憂國憂民的人，我可理解他的中美對比的感受。
　　記得，我和同事樸老師，一個留學中國，在著名學者童慶炳先生名下獲得中文博士學位的人，談到的關於戶口管理和農民問題的事。韓國
沒有野蠻的城鄉二元戶籍歧視製度，更沒有像中國這樣公民在自己的祖國隻能暫住，隨時被收容打死的野蠻收容製度。韓國人憑一張身份證可
以到國內的任何地方工作，定居，享受國家福利，公民真正做到一律平等。韓國的農民和其他社會階層一樣充分享受了國家的醫療保險福利。
　　我是中國的左翼知識分子，最關心廣大下層勞動人民的社會權益。韓國的民主製度不能消除社會貧富的分層，但各階層的政治權利是平等
的，勞工階級有自己的政治組織，他們隨時可以發出維護自己權益的政治聲音，而不是被壓迫被奴役下默默死受。我逐漸確立了在努力建立現
代民主社會結構上維護廣大下層勞動人民利益的“魯迅左派”思想，受到了一些左翼陣營內部的人士的攻擊。我與他們的分歧正是在我強調“
現代民主社會結構”，攻擊我的人說我是工聯主義，議會政治，社會民主黨一套，我並不辯解，我的固執正是來自中韓兩國勞工政治處境對比
的強烈感受。
　　我是一個中國的下層的小知識分子。我來自中國貧困的鄉村，現在仍然是城市裏的“卑賤者”，無立錐之地的房產，唯有上班的工資艱難
地維護著一家的生活，還要容受苛捐雜稅的剝奪。我早已知道了貧富的分化對窮人意味著什麽，我便坦然地宣稱自己是“貧賤者”了。到韓國
以後，我更是感到貧賤之國之民的體會。我讀了近二十年的書，人在中年，已是一名大學教師，工薪生活溫飽但無餘糧，房產不敢想，兒子都
發愁養不活。我的韓國的學生卻開著自己的私人汽車上學，他們假期打工一下，就能有足夠的經濟到中國旅遊。兩個韓國同事愛喝中國的普洱
茶，我說在國內時沒聽說過，他們說這茶在中國一千多元一斤呢。我明白，他們說我喝不起。是的，我一個月領到的基本工資不及一千元，是
一家三口的全部收入，還要被迫交稅，我哪有資格知道祖國的普洱茶。
　　回國吧，異國雖好，但我這樣的中國人就根本不會嫌祖國貧。我並且知道祖國也有許多闊人，他們的錢多得發愁，便發揚國際主義精神，
移到海外，三代人都花不完，便到賭窟豪扔。我當然更知道，象我這樣的窮人仍很多，並且有更多還不如我的人。由於我們的貧賤，在這個權
貴資本統治的國家裏，貧賤者還不能發出一點不滿的聲音。
　　畢竟，回到祖國，回到親人身邊，我還是有欣慰的。我的愛妻，你不要抱怨我們至今還沒有房子好不好？貧賤夫妻百事哀，你既然不幸嫁
給了我，就認命吧。我的可憐的兒子洋洋，因爸爸窮，單位臨時借住的房子小而陰濕，你在親戚家四處借住，我在國內時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就
並不多，這次我回國，你和爸爸在自己的亭子間的家，多在一起呆一段時間好不好？還有我那撥號上網，上網奇慢，上網費昂貴，與打電話不
能兩兼的電腦，回國後，我隻能靠你與網友保持聯係了。還有我那一千多冊藏書，都把床板底下作為可憐的唯一存身之處，我一年沒有翻曬你
們了……
　　短暫回國探親，臨行前，無限感傷。祖國，我回來了，向你問好。親人們，我回來了，向你們問好。朋友們，我回來了，向你們問好。我
的所有同胞們，不管愛我的恨我的，關心我的迫害我的，我在異國的鄉愁使我愛你們。
　　　　　　2003-6-10

 

關於美伊戰爭與好友六月六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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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美國對伊拉克發動戰爭，中國網絡上也因看法的差異而發生熱烈的爭論。且不說反戰和挺戰都有人發起簽名，挺戰派的簽名流產而反
戰簽名獲得熱烈的響應，單隻是在我的網友之間，便在此看法上產生了分歧和爭論。
　　我是深深地卷入到中國網絡上的“美伊戰爭”的。戰前，我在左派為主要發起人的“反對美國政府對伊拉克戰爭計劃的聲明”上很早就簽
名了，積極宣傳反戰運動，並寫作七篇與反戰有關的文章。由此受到外國記者采訪，文章也被海外評論者摘引。戰爭爆發後，又寫了四篇：《
我悲憤，我抗議美國對伊戰爭》、《如果我是伊拉克人，我將做遺民》、《巴格達“解放”與三個問題》、《美伊戰爭與文明衝突，及中國的
夢魘》。由反戰的表現，我對自己有了更多的認識，我對反戰的感觸是很深的。我在一個論壇曾回複網友說：對內重民主人權，並有民粹主義
特征；對外有強烈的民族主義傾向。這次美伊戰爭是外部問題，杜導斌兄曾說我有1840情結，是說對了。
　　過去與許多網友沒有發生過大的分歧，大家主要探討國內問題，但這次在中國網絡上的“美伊戰爭”中，分歧很大。就自由主義者來說，
安替兄、陳永苗兄反戰了；楊支柱兄、秋風兄堅決挺戰；王怡兄則成了模糊派。為此，閑言、淚眼看人撰文指出，自由主義網友內部發生嚴重
風化，自由派勢力處在消退之中。就左派來說，毛左派、老左派、自由左派本有分歧，但在反戰上取得了一致。實際上，反戰的簽名參加者有
許多不能定性的，有所有的左派外，還有一部分自由主義者。我與自由主義者本來在國內問題看法上有差異，但我們的共同點是更明顯的。在
我的網友之中，淚眼看人、石勇、草魚子、雲生等兄，在反戰問題上都是與我非常相近，我甚至將他們和我自己都歸為“自由左派”。對挺戰
派的網友，最有感觸的就是東海一梟兄，想當初在東海論壇上的並肩戰鬥，幾乎沒有一點分歧，我一直把他當作接近於自由左派的人物，後來
也一直相望於江湖，遙相呼應。這次美伊戰爭，我們分歧突現，他參加了流產的挺戰的簽名，並在聯合國問題上與我“商榷”了一把。
　　我的朋友六月六月兄，過去一直在網上關注他，但沒有直接打交道。這次在美伊戰爭上，他表現出強烈的挺戰派立場，主動對我的反戰文
章發起批評，由此我們開始結識了。六月六月兄散發著一種非常可愛的氣質，這吸引著我，雖然我們在一些事的看法上有極大差異，我們很快
成為好友。想到有一次與他在關天茶舍跟貼聊話，他的兒子在他的電腦桌邊糾纏，他不得不對我說抱歉。雖然我在韓國大田，而他在北京，但
當時通過網絡交流，我仿佛身臨其境地看到他的兒子在我們麵前討人喜歡地淘氣，而他表現出一個慈父的形象。
　　關於美伊戰爭的看法以及與挺戰派的分歧，我寫的許多文章中談過了，想談點新的話題真是不容易。我就意識流形式寫到哪裏是哪裏了。
我認為六月六月兄對我的批評首先是建立在誤解上；其次，我們的看法的確有差異。
　　六月六月兄對“左派”進行了種種指責，主要說他們不應該反美，美國隻會給伊拉克帶來好處；還有，他們表現為支持專製、暴政。以至
我極容易得出印象，除對我誤解外，我感到他的文章的立意有如此之嫌：左派反戰就是擁護專製，民族主義就是擁護專製。他也不否認這一點
：“雖然這不是你的主觀願望，但卻是客觀事實。現在當局真正維係人心的不是什麽三個代表等意識形態，而是民族主義和反美的兩麵大旗。
看看《中流》那些左派，現在網上的一些左派，大罵民運人士，大罵美國，難道現實不是民族主義、反美和維護專製聯係在一起嗎？這樣的例
子多的是，俯首即是。所以看看自己看看兄的文章被什麽人認同就明白了。” 我回答他，澄清誤解：他批評一些老左派，偽左派，其它左派，
我毫不反感，基本支持。我是魯迅的左派，或稱為自由左派，與別的左派有差異。
　　我認為六月六月兄的美化美國侵略的看法，在挺戰者中具有普遍性。美國是雷鋒了？打仗為啥？自己的利益吧。當然，美國的先進文明和
製度，使它發動的戰爭帶有自己的特點，就是它為的是美國國家利益而進行蠻橫的政治軍事勢力範圍和資本經濟領域的擴張，這表現為霸權主
義，而這次對伊拉克戰爭則更是表現為赤裸裸的侵略。雖然對落後國家的侵略，也會有可能在客觀上促進被侵略國家社會的一些進步，正如拿
破侖的鐵騎在歐洲的稱霸一樣，但其霸權主義和侵略行徑必須批判。美國雖然也扶植一些國家的進步，但都與它的維護自己利益考慮緊密聯係
在一起的。它扶小國控製國際戰略要地，對大國則是遏製為主了，這都是為其霸權主義服務。就中美關係來說，應該看出兩麵性：美國的維護
霸主地位，大國製衡政策，注定與中國競爭的存在，我支持正當的競爭。我隻是批評它的蠻橫的霸權，它的不合國際法的侵略，我承認它給中
國的某些壓力對中國國內人權改善，促進民主化進程，還是有好處的。正如世上沒有絕對好的東西，肯定它，也該批評時批評。我反美也喜歡
美國，關鍵是看哪一方麵。
　　我是一個愛國主義者，這表現為民族主義與民粹主義的結合，愛國主義在我這兒決不是貶義詞，是致力於民族國家富強於世界之林的意思
。我堅持：外抗強霸，內爭民主。六月六月兄認為：“要知道中國在世界上實際上是不入流的，有幾個真心鐵杆盟友：巴基斯坦、緬甸，還有
嗎？所以我說：我堅持：‘外結強盟，內爭民主’。”這我認為與我沒有大的差異，我也對中國的社會製度的國際道義不張非常不滿，我認為
中國必須加速促進民主化進程，大搞製度革新，這樣才能在國際道義上得到先進文明的國家的友善，多結高檔次的盟友，而不是隻有落後國家
與自己“心連心”。當然，國際叢林間的國家交往不隻是要靠道義，還要憑國家綜合實力，這兩點都離不開國內的民主化和尊重人權，民族國
家內部民權立國，才能眾誌成城。在國際交往上，我們提倡正當的競爭，但反對霸權主義，更旗幟鮮明地譴責違反國際法行為和對別國侵略的
行徑。
　　我曾在兩篇文章中都提到可以做“人肉炸彈”，這使好心的六月六月兄十分擔心，他希望我好好活著，珍愛生命，更怕我為專製暴君做人
肉炸彈。我安慰他：人肉炸彈之說，隻是真正的為了愛國主義和國際主義，決不是無原則地為什麽專製、暴君。草魚子兄說：“關於人肉炸彈
，舉抗戰時的例子也很好，都是在實力不對稱情況下的無奈表現。既然已是殊死較量，就不該計較手段”，我完全讚同，我文章裏說過，獅子
製定規則用嘴，卻不許被自己欺負的小羊用角。愛好和平的世界人民與霸權主義者軍事實力相差太大，那就采取一切必要的手段維護和平，決
不能“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隻任它“斬首行動”，不許我“自殺性還擊”。
　　我與六月六月兄觀點有差異，也有一致的地方，我們都愛民主人權觀念，希望中國進步。正如他所說“檳郎兄，真是吾友啊，我相信你是
不會成為我的反麵”。求同存異，汝為我諍友，“君子和而不同”， 讓我們在交流探討中不斷前進，共同為中國社會的全麵進步作一點自己力
所能及的事。
　　2003-4-13

 

感念祖國的黃喝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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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從短期探親的祖國回到韓國，在我居住了一年的青雲樓上感念一位人在祖國的“樓主”，拿起筆寫回韓國後的頭一篇文章。他叫杜導斌
，又名黃喝樓主。我曾寫過“關天懷念”係列：分別感懷了牛博士（劉曉波）、東海一梟、王怡、淚眼看人，這篇文章便作為此懷人係列的“
之五”了。
　　在祖國的一個月裏，因為一些原因，我基本上處於戒網的狀態，老實說因此過得並不開心，但想到回到韓國後可以開戒，尚能夠忍受。飛
機從南京飛落到韓國仁川，坐了近三個小時的汽車，又見到大田我居住的青雲樓，一走進宿舍，第一件事便是打開電腦。當我瀏覽到杜導斌兄
的《想念檳郎》一文，我甚是激動，沒想到我在網上的“消失”讓一些朋友們掛念，他的掛念中有擔心和祝願：“我希望檳郎能早日擺脫困擾
，回到自己縱橫自如的網絡上來”。在我近兩年的網絡寫作經曆中，黃喝樓主杜導斌兄是我為友中，極重視的一位，我們有著極密切的交往，
我對他滿懷著敬意。
　　我由於東海一梟兄的推薦而在2002年三月到關天來的，已經受到中國左翼文化思潮相當影響的我，初進關天便感到新環境的異味，那時候
的關天正是自由主義和右派的一大聚集地。我“初進關天三板磚”，遭到強烈的反彈，便有一些大俠指點我此論壇的一些情況，其中便有黃喝
樓主，這使我對網絡的知識飛躍地進步。因此，我與黃喝樓主的相識，與我在關天的曆史一樣長久，我很快在《我的關天情緣》一篇文章中記
錄下與他最初交往的情況。那時候的黃喝樓主是關天的熱點人物，他隻是偶然注意我，但我已經強烈地關注他。
　　杜導斌兄與我後來有了進一步的交往。我在上網前便是個左派，觸網後浸淫在自由派的聚集地，思想在碰撞中發展，終於形成了自由左派
的立場，要歸功於我在關天結識的一個自由派小圈子，主要有杜導斌、東海一梟、王怡、陳永苗、心不太急等一些網友構成。我在這個圈子中
參與了醞釀和發起抗議互聯網管理規定的簽名運動，杜導斌和陳永苗是這場運動的領袖人物。這場運動在網絡簽名類的社會活動史中有著重要
的地位。此後，我們又參與了其它網絡簽名活動，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有一次為不鏽鋼老鼠的簽名活動，杜導斌兄作為首倡者，將我和王怡、
餘傑、謝泳、劉曉波等同列為發起人。這是我們由交流到合作的一個高峰。我與他也曾同在一個博雅小軒論壇作斑竹，這是我們一次愉快的合
作，現在這個論壇已經被封掉了。杜導斌兄曾讓我為他了解韓國的網絡管理情況，我也在一個特別的時期與他共著患難，我的一篇“想念幾個
人”的文章為此事作了見證。因為共同的友人東海一梟兄的介紹，我們認識了張青帝兄，把他的大地網作為網絡活動的一個據點。
　　東海一梟等一些網友認為我“形左實右”，畢巧林先生曾說我是自由主義的激進派，我曾為此而苦惱和困惑過，一直以左派自稱的我，長
時間地活動在自由派的圈子裏，左派依舊，但思想的確在發展中受到自由派的強烈影響。就上文提到的小圈子，實際上在我看來，大家在一些
基本問題的看法上都有共通點，但也有著差異。我曾有文章將王怡和陳永苗劃分為自由憲政派，而杜導斌和心不太急可稱為西化自由派（右派
），而我屬於自由左派，我們都擁有同一個“自由”的詞。杜導斌兄在《想念檳郎》一文中說：“檳郎自命‘魯迅左派’，指派我為‘右派’
，彼此卻不曾成敵成仇，反而愈走愈近。”情形的確是這樣，我這裏想詳細談談這個問題。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激進的啟蒙主義思潮，是知識分子的共名的聲音，由於政治改革的落後，最終釀成了一次政治風波。由於這次風波和後
來的官僚市場經濟的推行，八十年代的啟蒙話語失去了自為的力量，知識分子在反思中尋找新的話語，到九十年代推進了自由主義思潮的發展
。淚眼看人兄所謂“中國的自由主義旗幟下似乎站著一群並不相同的人，包括權威主義、民主主義、保守主義、激進自由主義的各種思想流派
都對自由主義表示了認同。”但到了九十年代後期，官僚資本主義暴露出大量的社會問題，將這歸咎於自由主義推進得不夠，還是對中國九十
年代特定的自由主義話語批判性地反思？知識界出現了分歧。一部分知識分子從自由主義思潮中分化出來，便是自由主義與新左派之爭。從自
由主義到反思批判自由主義，是左翼陣營一部分人的經曆，甘陽先生是一個明顯的例子，這些人是不同於老左派的“自由左派”。杜導斌先生
比我大約四歲，同作為六十年代出生的人，我們是八十年代思潮的產兒，是那場風波的參與者和見證者，九十年代我們又受到自由主義思潮的
陶冶，我們有著共同的思想經曆的基礎。
　　在我看來，杜導斌兄與我都是問題中人，是以現實關懷和批判為寫作的動力和使命的。我們各自的“主義”的確立，都是為現實問題的探
索服務的。雖然各自的話語有所差異，所關懷和批判的現實問題卻是一樣的，我讀著他頻頻出手的大量好文章，都毫無所隔，強烈地共鳴。近
一年多來，在我發展著自己的“魯迅左派”時，杜導斌兄在自由主義理論上進行了深入的求索。他讀了大量的理論書籍，撰寫自由主義理論方
麵的文章，曾獲獎自由憲政征文，我高興地與他分享了這個喜悅。
　　最近，網上出現了兩篇杜導斌先生的訪談錄，一篇是大地網專訪，一篇是大月亮兄的訪談，可謂是他對自己近幾年來思想求索的一個總結
。杜導斌兄明言：“我隻是一個自由主義者。對於自由主義者來說，最根本的是自由”。但他與憲政自由派不同，後者傾向於為有司建言，而
他是批評性的、戰鬥性的，所以受到的壓力便很大。對於自由主義思潮，我立足於二十世紀魯迅派與胡適派鬥爭的曆史，給與批判性的審視，
而杜導斌兄作了理想化的處理。因此，他的話語中的“自由主義”，可謂他對自由主義的個人理解，帶有了個性化的理想主義色彩：“以我個
人的智力來理解，自由主義具有普世價值，在當代的許多意識形態中，自由主義獨以包容並蓄見長，它不具有排它性”。
　　他儼然成了自由主義在當前尷尬處境的辯護士：有人批評自由主義為私有化和資本辯護的言論，有為跨國資本勢力在中國的“買辦”代理
人之嫌，他指責“這個黑鍋是有人別有用心地強加給自由主義的。是對自由主義ABC都不懂的人們的瞎扯”。因為在他理解：“自由主義在中國
現在還隻是暗流，怎麽會是貧富不均的元凶呢？自由主義是否會造成兩極分化，去看看美國歐洲和日本韓國等，那裏，人們的均富程度比中國
高得多。遠的不說，就說韓國，曾經是與我們一樣的農業國，但現在他們的農民與城市人收入和生活水平差不多。怎麽能睜開眼睛說瞎話，說
自由主義必然造成貧富差距加大呢？自由主義也是講究平等的”。顯然地，杜導斌的自由主義幾乎等於現代民主國家的主流意識形態，美國歐
洲和日本韓國在這個意義上被他放到了一起。在此意義上，我將他看作不同於自由憲政派的西化自由派。
　　杜導斌兄不同於一般自由主義者的崇拜哈耶克，他高舉羅爾斯的正義兩原則，第一個就是：“每一個人對平等的基本權利和基本自身之類
完全充分的圖式都有一種平等的要求”，第二個也是關於平等的：“社會的和經濟的不平等要滿足兩個條件：第一，它們所從屬的各種崗位和
職位應在機會公平均等條件下對所有人開放；第二，它們要最有利於那些最不利的社會成員”。顯然的，高舉自由主義旗幟的杜導斌兄在實際
文本中將平等和正義看得很重，這正是他作為社會批判性作家的力量和魅力所在，是追求“積極自由”的人文主義戰士，我看作自由主義的激
進派。
　　當然，我與杜導斌兄的差異是明顯的，他在大月亮兄的訪談錄中對魯迅先生的指責是我這位“魯迅左派”強烈反對的。君子和而不同，我
們都能容忍對方的不同，因而能夠求同存異地交往，在共同點上合作。杜導斌兄與我都是問題中人，因此，相對於他的自由主義旗號，我更看
重他對具體社會問題的態度，我們有著許多一致。在許多共同參與的簽名事件上，我們的看法是一致的，在當下許多社會問題的批判上我們的
看法大同小異。就拿美國侵伊戰爭引起的國內知識界反戰與挺戰的分歧與爭論來說，我是堅決的反戰派，杜導斌兄並沒有鮮明地站到了挺戰派
一邊，而是保持了沉默，並在一篇文章中對左派的反戰遊行計劃作了很高的評價。
　　我們都有在理論上深化自己的偏好，這使我們各自的文字增加了豐富的思想內涵，但我更重視杜導斌兄的，是他的文字的戰鬥性，批判精
神。他說我“檳郎是一位在黑屋子裏不斷探索出路並大聲呐喊的思想者，一位富有良知和人文關懷精神的青年學者，一位讓人尊重的活躍的網
絡作家。在當代中國，像檳郎這樣的知識人不是太多，而是太少。”這段話我拿來評價他，也完全適合。不過，他的現實戰鬥性更強，受到的
壓力更大，我常常擔心他的處境，我希望正在逐漸啟動政治變革的中國政府能夠容忍他。魯迅說中國缺少撫慰叛徒的吊客，杜導斌兄是我敢於
直麵任何政治壓力為之辯護的朋友。
　　在韓國的青雲樓上感念祖國的黃喝樓主杜導斌兄，我被他的《想念檳郎》感動，我寫下對他的感念文字。
　　2003-7-19

 

寶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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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祖國是黑AL6666寶馬車
　　　　
　　　　檳郎
　　　　
　　　　我的祖國是黑AL6666寶馬車，由蘇秀文們駕駛。
　　　　祖國的主人對祖國的人民說，“信不信我敢撞死你”，“撞死你不就是十萬塊錢嗎”。緊把方向盤，加速油門，我的寶馬車祖國，由
主人操縱，向自己的人民撞去，血肉橫飛，死傷一片。
　　　　蘇秀文們，我客居異域思念著的祖國，在你們的瘋狂下撞向人民，奔向深淵。我無力地對著黃海彼岸喊叫：救救人民，救救祖國……
　　　　我已絕望得要說不出話。我在《生為中國人，死為中國鬼》中早已說過：“孫誌剛事件”隻是無數個孫誌剛事件中的一個，同樣，“
王成鳳事件”也隻是無數個王成鳳事件中的一個，大量無辜百姓有誌之士非正常死亡，我隻覺得祖國是個“死地”，我隻覺得即將回去的祖國
已非人間。
　　　　我隻覺得祖國是個“死地”，我隻覺得黃海彼岸的祖國已非人間。現在，“劉忠霞之死”，也是無數個在祖國這塊“死地”上冤屈喪
命人中的僅僅一個。
　　　　我的祖國是黑AL6666寶馬車，由蘇秀文們駕駛，正在奔向深淵，所過之處是一片“死地”，人民血肉橫飛。
　　　　中國的統治結構還不清楚嗎？蘇秀文們，是我們祖國的主人，他們這一群人高高在上。為蘇秀文袒護的法律專家，還有保衛著蘇秀文
們的大小官吏和國家機器槍杆子們圍在周圍，他們是主人的看家護院和走狗。此外，芸芸眾生的我們，孫誌剛、王成鳳、劉忠霞們都是人民，
實際上又叫草民，身處社會的底層，被壓迫被奴役，任遭踐踏，命如草芥。
　　　　人民與統治者已經嚴重地分界了，主與奴已經嚴重地分界了。人民中的我們必須選擇：要麽做奴才為虎作倀，要麽做奴隸而死如螻蟻
。
　　　　人民在“死地”掙紮，呻吟，死亡。生存還是毀滅？這是個迫在眉睫的問題。
　　　　我的祖國是黑AL6666寶馬車，由蘇秀文們駕駛，所過之處是一片“死地”，正在奔向深淵。客居韓國的我，無力地對著黃海彼岸喊叫
：
　　　　救救祖國，救救人民……
　　　　魯迅曆113年（2003）12-29

薩達姆被捕與左派反戰者的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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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國的超級輿論宣傳工具向世界發布著最新的消息，各國的以美國新聞為最大新聞的媒體不斷地重複著這一消息：伊拉克前總統薩達姆侯
賽因被捕了。“美國官員14日在巴格達舉行記者招待會，駐伊美國最高文職行政長官布雷默正式宣布伊拉克前總統薩達姆已經被捕。布雷默說
：‘我們抓住了這個家夥！’會場上頓時歡呼聲四起。”美軍在記者招待會上，也播放了被捕後的薩達姆的錄像片斷。畫麵上，薩達姆滿頭灰
白頭發，留著很長的胡須。
　　關於薩達姆的被捕，網上意料之中地出現了兩種聲音，一派當然叫好，認為是自由民主的勝利。他們大多是當初伊拉克戰爭開始的挺戰派
。另一派則仍將薩達姆被捕看作美國侵伊戰爭的繼續，基本上是過去的反戰派。而更多人則興趣《檳榔園文學書院報》曾轉發的中國新聞網消
息：土耳其分析家表示，這顯示伊拉克的薩達姆時代正式結束，這對美國在伊拉克的重建工作以及伊拉克臨時政府的運作都有極大助益，但分
析家同時指出，“困獸猶鬥”伊拉克境內的破壞性恐怖活動在短時期內恐仍難終止。
　　我是美國侵伊戰爭的堅決反戰者，難忘在春天裏投入中文網絡挺戰反戰大戰的豪情。後來曆史順著它自身的邏輯發展，美國憑絕對的強力
占領伊拉克，以巴格達淪陷為標誌。之後，美國扶植伊拉克親美臨時政府機構，美國和親美伊拉克人繼續肅清反美勢力。我以“假若我是一個
伊拉克人，我將作逸民”，結束我的追蹤評論。
　　而今的薩達姆被捕隻是美伊戰爭的繼續，是美國一方戰爭勝利果實的不斷擴大。實際上，巴格達的淪陷便標誌著伊拉克的薩達姆時代結束
。但可能在一般人的觀念中，人不亡政不息，薩達姆被捕隻不過結束了一個懸念而已，並沒有更大的意義。在我看來美伊戰爭隻有三個時間有
意義。一是美國侵略伊拉克戰爭的爆發，是悍然不顧聯合國和世界和平人民的反對的無恥的發動，我已撰文表達了強烈的憤慨。二是美軍占領
巴格達，是強弱之爭的毫無懸念的強者勝的自然結果，我也撰文分析了這個事件對參戰雙方和中國的意義。第三個有意義的時間決不是薩達姆
的被捕，而是美軍完全撤出伊拉克，伊拉克人民獲得真正的民族獨立自主，我等待並堅信這個未來。
　　因此，薩達姆被捕的消息傳出，並沒有對我有多大的觸動，巴格達淪陷之後的薩達姆已基本上結束了在曆史舞台上的表演，有沒有他的作
用，伊拉克的反美勢力都不會消亡，反美和爭取民族獨立活動都不會停止。
　　那麽，薩達姆被捕就毫無意義了嗎？當然不是，我隻是說意義不大而已。並且，意義也看對.誰說。對美國說，薩達姆被捕除了為戰爭狂人
布什增加下次競選總統的選票，沒有更大的意義，反美勢力的活動絕不會因此停止，因為此活動是人民的意願而不是“獨裁者”薩達姆的意願
。對於伊拉克親美派來說，也是意義不大，既有超強的美國支持，薩達姆是否被捕都不會影響其成為戰爭的受益者。對薩達姆本人來說，也不
過是從蜘蛛洞到牢房，兩者都是居住環境不理想和缺乏自由的地方，差別又有多大呢。當然，對於深受“獨裁者”薩達姆之害的人，在巴格達
淪陷薩達姆雕像被拽倒之後，有了再一次發泄怨憤的機會，我當然理解並認為是有一定意義的。
　　我本人絕不會對薩達姆有什麽好感，正如我對他的對手布什也絕沒有好感一樣。作為民族主義者，我毫無保留地站在第三世界被壓迫民族
一邊，反對帝國主義和霸權主義。作為左翼知識分子，勞動人民而不是資產階級，才是我為之服務的目標。作為一個第三世界民族主義者和左
派知識分子，我反對薩達姆政權的獨裁，也反對美國霸權主義，我支持第三世界伊拉克人民反對專製爭取民主自由的決心與反侵略爭取民族獨
立的願望。
　　我又是中國人，那麽聯係到自己的國家，要問問我們離伊拉克有多遠？前事不忘，後鑒之師。而放眼世界左翼陣營，我堅信我屬於的這股
不竭的力量終將打破資本勢力終結曆史的神話，迎來自由民主富強的民主社會主義的世界新時代。
　　2003-12-15

 

關於美伊戰爭與左派答章半仙網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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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拙作《薩達姆被捕與左派反戰者的評論》在網上發表後，引起熱烈的討論。作為思想界嚴重分化的情況來說，出現不少反對意見也是正常
的。因精力有限，不能一一作複。老友章半仙專有回應此文文章《三重強奸犯薩達姆的落網與左派網友檳郎的左右為難》，對我那篇文章有嚴
重的誤解，但又提出了一些值得探討的問題。很感謝章兄，思想是在爭論中不斷前進的，並且各家學派也沒有必要“六王畢，四海一”，但交
流中激起的火花將會使多方收益。
　　
　　章兄文說：“薩達姆是三重強奸犯。首先他作為阿拉伯複興社會黨的領導人，打著社會主義旗號，行家庭專製統治之實，將社會主義公有
製變成其家庭集團的公有製，是強奸社會主義。這方麵的例證，可看CCTV節目提供的就足夠了。其次，他作為國家總統，強奸民意，通過特務
和恐怖統治，以百分之百的得票率為其非人統治加冕，其所作所為完全是為了逞一已之欲（私利和英雄美名），危害國家利益。強奸民族主義
和反帝國主義，真正的民族主義是建立在公民的基本人權之上，並通過維護公民基本人權來促進民族社會經濟發展，顯然薩達姆的民族主義是
限製和侵害公民權利以實現其稱霸阿拉伯世界的帝國主義，他的反帝國主義是反對國際社會對其帝國主義的野心的限製的一種意識形態工具，
是一種真正的帝國主義。 ”
　　
　　這一段我完全讚同，毫無疑義。我從三月份至今為美伊戰爭寫的約十五篇文章，沒有一篇不是批判薩達姆的專製政權的。左派需要的是真
正的民主社會主義，而不是封建社會主義，專製社會主義，掛社會主義羊頭而實為的權貴資本主義；左派需要的是建立在公民的基本人權之上
的真正的民族主義，決不為專製國家形態辯護。至於反帝國主義，最遭到右派的反對，但左派堅決豎起反對帝國主義的大旗，帝國主義表現為
對外侵略擴張，與霸權主義詞義相近。左派的反對帝國主義，更鮮明地表現在維護第三世界國家和人民的利益，反對強國和大國對小國弱國的
欺侮。
　　
　　章兄又說了“對於這種三重強奸犯，以及三重強奸犯的專製統治，誰來對其製裁和由誰來推翻它呢？左派網友一般是寄希望於人民。但人
民在哪裏？”
　　
　　這正是右派們的困惑，在他們的辭典裏已經沒有了“人民”。不是不報，時候未到，人民，隻有人民，才是創造曆史的動力。伊拉克的反
對專製建立自由民主新社會，隻有人民起來這樣做，才會做到。至今，這個目標在伊拉克還沒有實現，反帝反專製的左派支持伊拉克人民翻身
過上自由民主和民族獨立的新生活，期待他們為此繼續奮鬥。
　　
　　章兄說“反戰，從來不是左派的立場。作為激進主義的左派，從來都是不惜為了盡快實現理想和公正而付諸戰爭和暴力的。任何反戰，反
的隻是不義的戰爭。現在，反戰混合了很多集團利益，左派從反對美帝國主義目的出發，於是抓住反戰的光榮旗幟。殊不知對美伊戰爭(更準確
說美薩戰爭)，具有雙重性，既有推翻惡魔不義政權的正義性，也有維護美國自身國際政治經濟利益的一麵（不義？）。西方和俄羅斯那幾個反
戰國家，哪個不是為了自己利益？難道他們是真正關心伊拉克老百姓利益嗎？他們就是左派陣營的力量嗎？法俄有據可查，他們在戰前拚命與
惡魔政權做交易，以優惠條件攫取伊拉克資源利益。他們的反戰和其行為，很明顯是一種與惡魔勾結的睹博行為。這怎麽就成了左派的同盟？
？在美國發動的倒伊戰爭的二重性，使得左派為難，難以自處。檳郞網友的文字就是這種左右為難的一種表述。 當然，關鍵的問題是：反戰，
這伊拉克這個問題上，沒有任何建設性意義。隻有無奈。而曆史卻在按其內在法則，而不是按左派意誌的前行。”
　　
　　是的，反戰，在左派來說決不是為反戰而反戰，那不是左派反戰。左派反戰不同於人道主義反戰，更不同於帝國主義的行霸權主義之實的
反戰。作為激進主義的左派，任何反戰，反的隻是不義的戰爭。所以我反對美國侵略伊拉克的係列文章都打的是左派的旗號，而不是人道主義
的旗號，別人的誤解我無法負責。章兄理解錯了的是，他認為左派把幾個一度反戰又變卦的國家作為左派陣營，這些國家不過是帝國主義的行
霸權主義之實的反戰而已，頂多是左派的一個暫時的策略性的同路人。右派的盲視正在於固執於“反戰，在伊拉克這個問題上，沒有任何建設
性意義。”沒有世界人民和左派的反戰，美帝國主義對伊拉克的侵略，能在狂轟亂炸的同時不得不力求減少平民傷亡嗎？能在占領別國的資源
後，強盜的本性不得不有所克製嗎？能允諾盡可能擴大被征服者的一些基本權利嗎？右派總談權力製衡，這個關頭卻忘記了，右得不徹底呀。
當然，曆史卻在按其內在法則，不是按左派意誌前行，但也決不能說曆史的列車完全由右派來操控。
　　
　　章兄又說：“第三世界，是冷戰時期的國際利益博弈的一種政治意識。第三世界理論，是在國際上以不同國家利益矛盾來代替階級利益矛
盾，本身是對馬克思主義的一種修歪(不是修正)。是第三世界的統治者借這種修歪的馬克思主義和社會主義，來維護其專製獨裁統治的工具。
大多數第三世界國家國內的統治階級與人民的矛盾，其製度的封建主義特征、權貴資本主義特征，這些左派怎麽就看不到？這些國家的統治階
級，或者是與國際資本主義或國際壟斷資本主義勾勾搭搭的官僚、買辦資產階級，此時他們大多不會得到西方國家政府的製裁；或者是一意孤
行搞專製獨裁，這大概就和現代國際社會主流意識形態相違背，在國內統治者利益與西方國家利益相違背的情況下，就會有製裁或倒薩一類戰
事發生。”
　　
　　章兄在這個問題上錯了！在國內存在階級壓迫，在國際上存在帝國主義和霸權主義對第三世界的壓迫，由國內同一邏輯推到國際，這才是
左派理論上的徹底。至於現在第三世界國家國內的統治階級與人民的矛盾，其製度的封建主義特征、權貴資本主義特征，正是左派所反對並致
力於改變的。民主與專製的鬥爭是左派與右派共同的二元對立思維認識，這是“現代國際社會主流意識形態”，但左派比右派更進步的，就是
反專製之外，還要反對帝國主義、霸權主義，維護第三世界的民族獨立和利益。
　　
　　最後，章兄問：“我們親愛的左派網友，難道僅是以左派旗號混世混名？”我回答“嗬嗬，如此糊塗認識！我們親愛的右派網友，難道僅
是以右派旗號混世混名？
　　
　　2003-12-18

對一個自由伊拉克戰士的電話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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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X，你好！終於與你通上了電話。難忘在南京大學留學的日子，你還記得西苑嗎？我每個星期天下午望著窗外，看著你進了大樓，來給我
做漢語家教。我們還一起去新街口的大華電影院看通宵電影，去江心洲郊遊……。
　　時間過得真快呀，你現在在韓國工作，而我回到祖國，而今正在烽火連天的戰場上殺人和被人殺。你知道我隨時會死去，但我隻會是戰鬥
而死。孔曰成仁孟曰取義，這是我在南京時學到的，當然，同樣古老的伊斯蘭文化也有相似的精神。
　　我回國後，在提克裏特市的一所大學教漢語。我本以為我這一生就作為平凡的教書匠打發算了，沒想到，現在與中國朋友你打電話，我懷
裏卻抱著榴彈槍，命運真會捉弄人呀。我悲哀，但不絕望，我苦悶，但不彷徨，我願意將我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一個民族的苦難與新生的掙紮中
去。
　　是的，我恨薩達姆，我深受專製政權的迫害，我對它痛恨。回國後，便看到我的許多右派朋友被捕入獄或者流亡海外，我想與政治保持距
離，但我也受到政府國安的警告。我同情右派，但我與他們又有著明顯的思想分歧。
　　沒想到，美國兵來了，先狂轟濫炸我們的家園，又耀武揚威四處飛揚跋扈，我們的人民處於異族的奴役之下。我是在戰爭爆發之前當兵的
，你知道秀才怕遇到兵也怕自己當兵，但美國大兵壓境，政府號召人民參軍衛國，我便熱血上湧，穿上軍裝起來了。進入軍隊以後，更加感到
專製政權的黑暗。統治者隻會搜刮民脂民膏，壓製人民的不滿，過著淫靡腐朽的生活，卻治國無能。他們對內維護著集權和特務統治，人民毫
無言論自由，命如草芥；對外屈膝獻媚，以換得對他們統治的支持。統治者的兩麵性，對內暴政和對外賣國，我有了真切的見識。
　　果然，戰爭一爆發，腐朽的統治階級顯出了自己的無能，幾十萬大軍不戰而潰，王公巨卿帶頭投降，獨立伊拉克很快被敵國全境侵占。我
所在的部隊的首長早與美國人串通好了，我們被指令原地待命，美國人的飛彈卻象長了眼睛一樣地往人縫裏鑽。眼看同伴就這樣白白地死掉，
我們隻好作鳥獸散。巴格達陷落以後，我回到家鄉提克裏特，但這裏不久也被當地統治者出賣了，不戰而降。肉食者鄙不能謀國，人民隻好起
來自己幹，這樣我們便串聯起人民反侵略陣線，投入到保家衛國的自由伊拉克運動。我也由薩達姆政府的軍人新生為“自由伊拉克戰士”。
　　是的，我對前景並不樂觀，但為了自由和尊嚴，我們隻能這樣做。我們麵對的是世界上強大的美國和它的盟國的侵略勢力，而國際社會基
本上幫著美國。更嚴重的，右派勢力在侵略者的扶植下，成立了偽政府。我們不但要同美英聯軍作戰，還要與偽軍，我們的同胞作戰。實際上
，我們每傷亡一百人才能殺死十個敵人，而倒在前麵的九個都是偽軍。
　　是的，國際社會聽美國的，他們支持偽政府，你們說是新政府也行。我本人對薩達姆政府的滅亡毫不同情，對新政府也沒有多大敵意，我
不少朋友就在新政府裏飛黃騰達，做高官。我們自由伊拉克反美運動的方針是：民族獨立，民主建政。薩達姆政府滅亡以後，伊拉克不能再出
現專製政權了，建立自由伊拉克是我們的目標。這與新政府是一樣的，但我們與他們還有關鍵的區別，我們要驅走入侵者，他們卻甘於做傀儡
。如他們接受民族獨立主張，我們可以與他們合作組建聯合政府。
　　有人稱我們為恐怖分子？可笑！我承認世界上有恐怖分子，但我們自由伊拉克運動決不是。美國特種兵化裝潛伏我們國內搞爆炸、暗殺、
綁架不是恐怖活動，我們的軍人穿著平民衣服作戰就是恐怖分子嗎？我們窮得沒錢做軍服呀。還有，敵強我弱，我們隻能打遊擊戰，人民戰爭
，敵後武工隊，地道戰，地雷戰，麻雀戰……
　　你說薩達姆被捕？我高興！幹麽不高興？我在戰前就恨薩達姆政權的專製暴政腐朽無能。實際上，他早被人民拋棄，據我所知，現在國內
的反侵略運動與他不相幹。不過，說高興，也不完全對，薩達姆應該由伊拉克人民來逮捕他審判他，而不是我們的敵人來戲弄他，借此羞辱伊
拉克民族。
　　啊，時間不早了，就聊到這兒吧，也不知下次什麽時候再通電話，因為我們又有行動了，我隨時會犧牲。真想念中國南京呀，想念母校南
京大學和中國的朋友們。如果美國終於退出伊拉克的那一天，我還沒有死亡，我將去中國訪問我的恩師。你那時在中國吧，我們到新街口六樓
去一醉方休！代向你的愛人和兒子洋洋問好。再見。
　　2003-12-17

 關於“自由伊拉克戰士”答流星雨兄
　　　　
　　　　檳郎
　　　　
　　　　“自由伊拉克戰士”的“電話紀錄”發到網上以後，在中文網絡引起強烈的反響。由於我主要在某些網友聚集的論壇活動，所以見到
的多是負麵的看法。雖然許多意見都毫無價值，但也有一些批評意見是值得我重視的，我不讚同，但我應該與他們交流。由於我基本上在某些
網友論壇活動，我與其它各種各樣的左派幾乎沒有聯係，我又高揭左派旗幟，反對意見的朋友，不但是我文章的主要讀者，實際上也是我思想
前進的催生婆。
　　　　在反對意見的朋友中，我首先要感謝的是老友流星雨兄。自從三月份我開始評論美伊戰爭開始，他就是我文章的重要讀者和批評者。
這次，為這個“自由伊拉克戰士”登陸中文網絡，他情緒激動，在四十五分鍾時間內一氣嗬成《關於薩達姆被捕寫給左派檳郎先生的話》，文
中對我極盡歪曲潑糞之能事，並且特別請求：“檳郎先生們，我一口氣打了這些文字，希望能喚回你的一點良知，也希望你能回應一下。”嗬
嗬，不要輕判別人的良知。而我開始回應了，既是對流星雨兄，也是對其他一些網友。
　　　　我認為，對於“自由伊拉克戰士”，他顯然是個民族民主主義者，他鼓吹民主自由，但他認為民族獨立和尊嚴也非常重要。就拿網友
責問他為什麽戰前不能作為一個戰士來說，我認為是個誤解。他交了不少右派朋友，而這些朋友有一些被政府迫害或者流放海外。他思想上同
情右派。因此他在中國南京留學結束，一回到伊拉克，了解到國內情況，並也是不但思想上，而且行動上，在某種程度上，他都參與了反對薩
達姆政權的鬥爭，“受到政府國安的警告”便是一個明證。而此後一直到現在他也沒有放棄對自由民主的追求。當然由於客觀原因，在戰前反
對薩達姆專製，沒有明顯的實際效果，但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人民終會是曆史的勝利者。他實際上既是反侵略的“自由伊拉克戰士”，
也是反專製的“自由伊拉克戰士”。盡管他在電話裏沒有說得仔細，但隻要不抱偏見，明眼人很容易看出。
　　　　我反對兩種意見，認為毫無道理。一是責怪“自由伊拉克戰士”為什麽曾經有安心當一個教書匠打發一生算了的念頭。我認為非常正
常。他到中國留學學習漢語，“回到故鄉在提克裏特市的一所大學教漢語”，這是非常自然的人生選擇，學有專長，學以致用。責問他回國後
為什麽不做一個職業革命家？太蠻橫地強奪他人意誌了。二是責問他為什麽參加薩達姆政府的軍隊？我認為，這責問隻是暴露某些網友的政治
偏見和盲視。國家與政府絕不完全相同，但在某些職能上又是重合的，政府除了統治階級的專製職能，還有某種程度上超越黨派之爭的職能，
在內是社會管理職能，在外是反抗侵略，維護民族獨立和民族利益職能。“自由伊拉克戰士”參加政府的軍隊，是因為美帝國主義大兵壓境，
外敵入侵戰爭即將爆發，民族矛盾上升為最主要矛盾。政府履行維護民族獨立和民族利益職能，號召人民“保家衛國”。“兄弟鬩於牆，外禦
其侮”，民族矛盾大於階級矛盾。
　　　　我想，批評最厲害的，就是“自由伊拉克戰士”為什麽要抵抗侵略者？這本來是一個毫不值得疑問的問題，現在卻左右派分歧的這麽
厲害，這當中的確有某種玄機。
　　　　每個人都有自由選擇的權利，都對他自己負責，也要對他生活其中有千絲萬縷聯係的社會負責，人是社會關係的總和，自由派的抽象
的人性是不存在的。“自由伊拉克戰士”選擇了以“民族獨立，民主建政”為方針的人民反侵略陣線“保家衛國的自由伊拉克運動”。某些網
友不讚同，可以選擇對美國大兵說“我是懦夫，別開槍，我投降”嘛！就象你們雖然討厭也可共通的薩達姆一樣，美國兵真會饒命的。
　　　　辣椒園裏有個網友說得好：“‘漢奸’之所以是漢奸，不免就是‘樂觀主義’，反之也極度悲觀主義。反正國家都被占領了，占領軍
又是如此強大，不如順之，而侵略者一方民主會有的，自由也會的，牛奶會有的，麵包也會有的。確實如此，何有史載，‘漢奸’有被餓死的
？沒有狐假虎威打壓革命者的自由？始則為之，‘漢奸’的自由與民主，牛奶與麵包無不來自殘羹剩炙，或以革命者的鮮血所染的‘血饅頭’
。當然，做‘漢奸’好還是做革命者好，誰都知道？這是人的本性使然，也是不少中國人‘奴性’的真正表現。”我反對輕易稱某類人為“漢
奸”，但周作人的教訓應吸取，更不要胡鬧給周作人“平反”！我隻以“民族魂”魯迅為我自由左派宗師。
　　　　我也為“自由伊拉克戰士”感到可哀。他完全有可能被自己的同胞捉拿去交給征服者以換得更大的“頂戴花翎”。敵強我弱，強權就
是公理，知其不可為而為之，他極可能隻會是悲壯的失敗者。他既然有“不少朋友就在新政府裏飛黃騰達，做高官”，為什麽不象薩達姆和許
多伊拉克人那樣對美國大兵說“我是懦夫，別開槍，我投降”？他在中國留學沒學會中國人的智慧 “勝者王侯敗者寇”，“識時務者為俊傑”
？真是不識我們某些網友的熱心“抬舉”！但我分明看到一種血性，這會使征服者對一個被壓迫民族肆意揉弄的妄想破滅！這會使伊拉克的眾
美女們不會傷心地問“祖國的兒郎，男子漢們，你們在哪裏”！這會使我一個中國魯迅左派知識分子對第三世界伊拉克人民永遠葆有敬意！
　　　　話又說回來，就從某些網友的眼光看，“自由伊拉克戰士”也當並不完全不可救藥。他不是一直同情右派嗎？他不是在建立自由民主
憲政製度上與某些網友的理想一樣嗎？他不是願意和“新政府”合作組建聯合政府嗎？隻要新政府的權貴們不搞“罷黜百家，獨尊‘右’術”
，能夠寬容異己；隻要願意接受“民族獨立”，不甘心一直作侵略者的傀儡和走狗；隻要願意放下精英的臭架子，正視“人民”的存在，不再
誣蔑人民的革命要求為“大多數人的暴政”；隻要不站在闊人們一邊為虎作倀，對廣大勞動人民和站在窮人一邊的象我這樣貧賤的下層知識分
子肆意嘲笑……。
　　　　本來想在交流中與反對意見的網友在交流中握手言歡，但文章收尾才發現分歧並沒有縮小。但這隻是伊拉克和“自由伊拉克戰士”的
事，我們都不是伊拉克人，那我們就保留各自對一個不相幹的外國的意見吧。學會了尊重別人和寬容不同意見，我們就仍然能夠交流下去，特
別是在與我們切身相關的關於我們中國的問題上。
　　　　對於我們這個古老而多難的種族，我要表達與“自由伊拉克戰士”一樣的心懷：“我悲哀，但不絕望，我苦悶，但不彷徨，我願意將
我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一個民族的苦難與新生的掙紮中去”。
　　　　2003-12-19
　　　　
帝國主義的侵略軍中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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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答章半仙網友
　　
　　
　　在用《關於美伊戰爭與左派答章半仙網友》一文答複了章半仙網友的《左派網友，你的反戰實質上是在維護三重強奸犯薩達姆的利益》之
後，他又拋出《與檳郞網友，關於反美反戰的沒有共識的對話》，暴露其挺戰的實質是媚美，唯“美”是舉，明打民主旗號，實為帝國主義的
侵略軍中的辯護牧師。
　　
　　章半仙網友說，“檳郞隻看到了那個與他通話的，在中國留學回國以‘反抗美國侵略者’為名而參與薩達姆軍隊的那個伊拉克人，沒有看
見薩達姆被抓後在巴格達大街上歡呼的普通伊拉克人。可能那些歡呼薩達姆倒台、被捕的伊拉克人，令檳郞兄不快，因此被排除在人民之外了
，不管他們是多數還是少數。”在我看來，不管是多數還是少數，都改不了美國對伊拉克的侵略性質，都不能抹殺美國對伊拉克的出兵違背了
聯合國宗旨和世界和平人民的意誌。
　　
　　至於人數的多少，一是我們的新聞大都來自美國當事人的一方，鏡頭語言最帶有意識形態性質，並不完全可信。我們不也看到“許多”偽
滿洲國和汪偽政權下的中國人“熱烈”歡迎“大東亞聖戰”的日本鬼子嗎？二是專製國家的多數民眾缺乏政治熱情，反戰和挺戰都是少數，隻
要他們的基本生存不受影響，他們選擇隨波逐流，但如此情況隻能表示安命於現實，而不是就歡迎了侵略軍。實際上，電視上屢屢出現伊拉克
人的反美鬥爭，既有武裝打擊，也有和平示威，媚美的章半仙網友就是看不到？
　　
　　章半仙網友妖魔化自己的對手說，“顯然，沒有人道主義的左派，盡管把人民作為旗幟，作為招牌，但卻總把每一個具體的人（更不用說
上層人士），排除在人民之外，他們看不到人。”這是毫無根據的。左派重視人民，但絕不抹殺個人，但左派反對抽象的人性論，重視人的社
會性和階級性，堅定地站在被壓迫人民一邊。左派的反戰不同於人道主義的反戰，並不表示左派反對人道主義的反戰。相反，左派反戰和人道
主義反戰結為統一戰線共同同右派的反左派、反人道主義的挺戰陣線作鬥爭。反人道主義反戰的挺戰派現在反過來打著人道主義旗號反戰，太
可笑了。當然，他們不感到可笑，因為他們是唯美必擁。美國侵略別人，他們挺戰；別人反抗侵略，他們就反戰了。他們正如美軍中的隨軍牧
師。
　　
　　所以，章半仙網友“也對檳郞那個伊拉克朋友不解，他為何不回國參與反薩達姆的武裝呢？因為反美的不僅是薩達姆呀？難道他是提克裏
特人？ ”就一點不奇怪了。那位“自由伊拉克戰士”誰說沒有反對專製？當時伊拉克國內有反對薩達姆的武裝嗎？正是睜眼說瞎話。為什麽對
他的某種方式的反專製鬥爭就一定要抹殺呢？他不是受到國安的警告嗎？他不是對右派一直同情嗎？隻因他後來反美，美軍中辯護律師的右派
網友就一定對他定斬不饒了。
　　
　　又說到第三世界的問題。章半仙網友說“左派隻見發達國家與第三世界國家的矛盾，卻見不到第三世界國家之間的利益矛盾。”又在曲解
左派思想了。左派堅持辯證法和矛盾論，矛盾無所不在，第三世界間有矛盾當然。但左派不同於右派的，正在於他不象右派那樣以第三世界國
家間的矛盾來掩蓋第三世界人民和世界和平人民在反帝反侵略上的一致。我難以相信，從一八四零年開始的中國，遭受了漫長的帝國主義侵略
史，後代中國人卻腦子裏完全沒有了對帝國主義和侵略的警惕，反而為之辯護。
　　
　　最重要的，章半仙網友一類的右派（他自己不承認），正是典型的“東方主義”思維，竭力突現第三世界的腐敗落後和混亂一麵。我不否
認這些情況的存在，左派強調民族獨立和民主化。而右派卻由此得出“侵略有理”。正是中了“東方主義的毒”太厲害了。這樣，他們振振有
詞責怪左派“不知道左派們現時是如何致力於改變‘第三世界國家’的專製獨裁的，還是依靠那些國家人民自己嗎，是時候未到嗎？ ”既然如
此，打起白旗投降好了，帝國主義侵略有理好了。隻是你們那樣做，人民不會答應！
　　
　　章半仙一類的網友挺戰的實質是媚美，唯“美”是舉，明打民主旗號，實為帝國主義的侵略軍中的辯護牧師。

 

生為中國人，死為中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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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人桃木劍兄在“檳榔園”觀我一篇近作《韓國生活瑣記》，中有“轉眼已經進入寒冬了，我卻忘不了剛逝去的秋。在韓國大田轉眼已過
完了兩個秋天，我也將在這個冬天裏回國了。我的一年半客居異國的生活終於有了盡頭，人生又將漂泊到熟悉的祖國熱土，應該是值得高興的
事，我的心裏卻有一絲惆悵，因為這段異國生活成為完成時，退在記憶中的一切總會慢慢淡忘”，知我即將回國長期居住，他好心地跟貼勸導
我。
　　在我那篇文章的跟貼中，桃木劍兄說：“我讚成檳郎兄想辦法定居韓國,在韓國來關注中國，同樣是愛國。回來恐怕又會因環境所限，發揮
不出什麽作用來。”我回應：“謝謝桃木劍老友鼓勵。定居韓國現在無從考慮呀。”他又跟貼說：“這幾天到湘西轉了一圈，給檳兄你的貼還
是在湘西的一個網吧寫的，回來就睡了個大覺，但還是掛念著你的事，我先說說理由：1、你回國對中國民主化的確起不了大作用。況且身在國
內，要參與民主運動，還難保不陷入國內派係權力之爭而喪失對民主真義的堅守。2、若能加入韓國國籍，那時你發言就是‘韓籍華人教授檳郎
先生’的發言，其影響力與他們對你的重視性都與留在國內不可同日而語。天下一家，你加入哪個國籍都無妨，何況還能更有利於發揮自己對
國家的作用呢？到一定的時候，不是還可以遷回來嗎？3、你在韓國，可以聯絡友人組織一文化團體，以文化團體的名義發言，更有力度和影響
力。當年孫中山不是這樣做的嗎？況且韓國的漢人很多，又因為韓國環境較佳，他們的公正心較盛，當容易組織。4、照顧雙親方麵，可以寄錢
回，可以寒暑假探望，還可以接出旅遊，不必憂慮。”我跟貼明確表示：“嗬嗬，謝謝桃兄建議。不過各人情況不同，先回國再說。有機會見
麵，喝一盅。”
　　姑且不論我是否能一朝改籍韓國人，作為一個中國人我在多大程度上參與了中國的民主化進程，單我主觀意願上來說，我就極排斥這樣改
籍別國的念頭。我此生已盟誓：“生為中國人，死為中國鬼”。對誰盟誓？當然是我在異鄉的客愁中無盡地思念中的祖國。在飛離祖國去韓國
的東航飛機上盟誓，在雞足山頂眺望西方的祖國方向盟誓，在宿舍的窗口向祖國的星空抒發鄉愁時盟誓……。我還寫成許多文章，表達我與祖
國的這種契約：《不寐人的相思》、《我的中國心》、《祖國，我要向你傾訴》、《祖國，我回來了，無限感傷》等等詩文可作見證。
　　生為中國人，屬於正在進行時，隻要我信守承諾，不改變國籍，不背叛祖國，我都可以自豪地宣稱我做到了“生為中國人”。死為中國鬼
，屬於將來時，卻也有過去將來時和現在將來時兩種。記得，六月份我回國短期探親前，正逢國內發生震驚中外的“孫誌剛事件”的暴露，驚
天地泣鬼神，我控製不住自己地發出“收容我吧，打死我吧，我已在這片土地上暫住了幾千年”的怒吼。接著，留下了準備回國以後被祖國有
關政府部門收容打死，“死為中國鬼”的絕命遺書：《祖國，我回來了，無限感傷》。幸運的是，孫誌剛事件得到社會良知的關注，收容製度
被政府撤銷，我又在國內呆的時間極短，我僥幸逃過了過去將來時的劫難。
　　現在，我又要回國了，並且是長期居住，我能逃過現在將來時的劫難嗎？這次又逢上了“王成鳳事件”的暴露：2003年10月21日一大早，
南京市浦口區永寧鎮花旗村柴莊46歲的農民王成鳳，為開發商在征地中補償不合理的問題，與村民們一起趕往南京市裏上訪。當他回到村裏的
時候得知，早上他離開家後，開發商與他的母親及一些村民又發生了爭執，並迅速升級為武力衝突，在衝突中他的母親被打傷並已經送進醫院
。他非常氣憤，立即跑去跟打傷他母親的人們（這些人通常是開發公司的人、保安、公安以及村鎮政府有關負責人等）討說法，但沒有人正麵
回應他，甚至不理睬他，他悲憤之極，便一屁股坐在一輛翻鬥型的推土機的車尾，說：“你們今天要是不給個說法就別想施工！”當時旁邊站
著有公安和村裏、區裏的幹部，他們當中有人對推土機的駕駛員講：“你壓，沒關係，土地開發壓死一個人是無所謂的事情。”聽到這句話後
駕駛員遲疑著，在場的又有人說：“壓！沒關係，壓死一個人沒有關係的！”這下推土機沒有再遲疑，徑直倒車朝王成鳳壓了過去。隻見王成
鳳的上半身先是向上一挺，立刻像麻袋片一樣，麵部朝下癱了下去，被當場壓死！
　　“孫誌剛事件”隻是無數個孫誌剛事件中的一個，同樣，“王成鳳事件”也隻是無數個王成鳳事件中的一個。無數次盟誓“生為中國人，
死為中國鬼”的我，還有必要再重複“毀我家園吧，壓死我吧，我已在這片土地上住家了幾千年”類似的怒吼嗎？我早已浸染了導師魯迅先生
的“毒”：不憚以最壞的惡意測度中國人，竟不料中國的統治階級竟有如此之殘忍，而中國的被壓迫的廣大勞動人民竟有如此牛馬不如之命運
。王成鳳作為一個中國人，這是他在這片中國的土地上已經住家了幾千年的見證，竟不料，居住了五千年的家園如此輕易被毀，絕不是異族的
侵略者，而是同胞中的上等人、權貴、統治者，對被他們“代表”了的同胞中的奴隸肆意壓迫，毫無統治法則，毫無人性。“推土機”壓過來
，家園被毀了，生命被毀了，“沒有關係的！”這就是我們廣大勞動人民的命運的真實寫照。我不再怒吼，我隻能用無力的筆傾訴我們這個民
族和人民的災難，喚起覺悟。砸碎這“推土機”，戰勝卑怯，站起來保衛我們的家園，如此，我們才能把居住了五千年的家園保住，我們才能
不再命若草芥，我們才能大家作主人而不再有奴隸。
　　我怕我會漸漸麻木，我恐怕我再也發不出吼叫了，我隻覺得祖國是個“死地”。網友蕭兄說得對：中國人的生命沒有尊嚴，弱者的生命特
別不值錢，“自古已然，於今為烈”：礦井坍塌、瓦斯爆炸、沉船翻車、食物中毒等無數天災加人禍的重大事故彼伏此起；各地收容站、派出
所、拘留所仿佛閻王殿，無數合法的孫誌剛們生龍活虎進去，死了半死了才出來或於脆“蒸發”了；李思怡們死於執法者嚴肅冷漠的“執法”
；農村退伍老兵到鎮政府要求解決問題，竟被“公仆”強行灌以汙穢大糞飽以老拳；農民因無力交納稅費罰款兒女學費、市民因不堪淩辱壓迫
“強拆”而自殺自焚等事件不斷發生（據統計，大陸每年自殺死亡人數就達28．7萬人。除此之外還有約200萬自殺未遂者），大量無辜百姓有
誌之士非正常死亡……我隻覺得祖國是個“死地”，我隻覺得即將回去的祖國已非人間。
　　我不願改變國籍，我不願背井離鄉，我要回到祖國去。我要信守“生為中國人，死為中國鬼”的不變諾言。那麽，祖國，請告訴我，“死
為中國鬼”的我會遭遇什麽樣的死法？請告訴我吧，祖國，因為我即將回到你的懷抱裏！如果你不願告訴我，那麽，我乞請你，在我躺進你的
懷裏後，請用你有力的雙臂勒死我吧，以免除我待死而不知死法的恐怖生活中的痛苦。否則，我要喚醒反抗，不甘於作奴隸的命運，以作孫誌
剛來消除孫誌剛的悲劇，以作王成鳳來消除王成鳳的悲劇，以作悲劇來毀滅悲劇。而這就作為我第二次回國的未雨綢繆的遺書，謝謝閱讀它的
你，也是中國人的我的讀者。
　　魯迅誕112年（2003）12月20日

 

 

曆史的冗長的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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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時代的統治者隻有窺視、逮捕、迫害！
　　
　　我願意將我們的時代稱為杜導斌時代，因為我這位朋友的被捕，是如此地見證了一個時代統治者的瘋狂！
　　
　　我在異國的鄉愁中竭力美化我的祖國的時候，我的朋友杜導斌先生被捕了！他是我祖國的統治者對人民無恥野蠻的窺視、逮捕、迫害的又
一個不幸者！
　　
　　通向祖國的網絡，異國客居的遊子排解鄉愁的媒介，人類至今最偉大的科研成果，早已危險四伏。政客、流氓、特務，揮霍著敲詐來的人
民的血汗，窺視、逮捕、迫害！
　　
　　客居異國的我寫了一年多的網絡文字，濃烈的愛國心和來自祖國政府的恐怖感同時滋長。人民在高壓下已無處可以張口了。網絡這一塊最
後的草地，尚唯一能少許說話的地方，早已密探鬼影森森。不甘屈服的人民一個一個地相繼失蹤，我們的時代的統治者對自己的人民隻有窺視
、逮捕、迫害！
　　
　　這是一個延續了五千年的鉗民之口而到了最後的瘋狂的時代！
　　
　　然而卻有達官貴人們說，“中國目前是世界上言論、出版自由最充分的國家之一，外界關於中國新聞、言論、出版方麵的某些議論是毫無
根據的”。無恥呀無恥！中國的當下的統治者的無恥！
　　
　　為什麽五四運動近一百多年過去了，我們還如此不幸地生活在中世紀的野蠻時代？為什麽當世界上其他眾多國家享受著民主、自由、人權
的時候，我們還如此不幸地如豬玀般生活，任遭踐踏、蹂躪？人民在統治者的壓迫下生存是如此的艱難，命運不能由自己掌握，道路以目不敢
言論，思想被牢籠圍困。稍有不慎，禍從天降，我們的人民隻有沉默、奴隸的順從，否則就是窺視、逮捕、迫害！
　　
　　我們一次又一次地生活在專製和暴政之下。為什麽我們勇敢地崩潰了一個又一個專製王朝，為民主、自由的新中國而奮鬥前仆後繼，我們
得到的仍隻是如此的統治者，他們對人民隻有窺視、逮捕、迫害！我們用資產階級的先進性打敗了封建主義，我們又用社會主義的先進性改造
了官僚和買辦資本主義的舊中國。曆史又為何如此循環之快，工農民主政權轉眼變質，我們又生活在新的專製和暴政之下！播的是龍種，收獲
的是跳蚤，我們的勤勞勇敢的人民如此地不幸，我們的有著五千年生存偉力的民族如此地多難！
　　
　　作為一個中國魯迅派左翼知識分子，我見證了精神導師魯迅與劉和珍們站在一起，同屠殺徒手學生的執政府作鬥爭！我見證了精神導師魯
迅與為工農勞苦大眾奮鬥的共產黨人戰鬥在一起，身背國民政府的通緝令，向舊營壘發動義無反顧的衝擊！我見證了精神導師魯迅的傳人們，
胡風、呂熒、張誌新們向新時代的人民的壓迫者作鬥爭，身遭囹圄，監禁，甚至屠戮！
　　
　　我卻是如此的軟弱，想把自己變成鴕鳥，兩耳不聞窗外事；我忍受著精神導師的指責，一次又一次地為自己的放棄戰鬥狡辯。但是，終於
，我的朋友杜導斌先生被捕了，我無法再控製自己地不再沉默了，我要喊叫：我們的時代的統治者隻有窺視、逮捕、迫害！
　　
　　我願意將我們的時代稱為杜導斌時代，因為我這位朋友的被捕，是如此地見證了一個時代統治者的瘋狂！我願以自己的呐喊為杜導斌時代
發出曆史的冗長的回聲！
　　
　　我是如此地不幸地生活在統治者對人民隻有窺視、逮捕、迫害的杜導斌時代。我僅有著最後一點氣力在告別這慘淡的人世前發出我的哀鳴
，奉獻於精神導師魯迅和我的夢中美麗的祖國麵前！
　　
　　檳郎於孔子曆2554年（2003）11月5日星期三

 

一個左派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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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左派的思考

　　
　　杜導斌兄的被捕，給我的衝擊力隻有我自己知道。10月31日上午，有朋友南航兄到我蜇居的網絡社區說，杜導斌還是這裏的顧問呢，人家
無法顧了，你也不問一下。他誤解我了，我根本不知道這件事。我便去其它論壇搜集有關材料，同時看到陸文兄已將有關杜兄的文章轉貼來，
是任不寐和劉曉波的。我相信了，但我過去一直不願相信的事終於發生了！
　　在我的網友之中，完全可以稱得上深交的，便有杜導斌兄和東海一梟兄二位，我們都互答過文章。今年下半年，我放棄了網絡寫作，隻試
辦一個網絡社區，打發異國的客愁。通過國內的網友錫兵兄的代為匯款，社區總算辦起來了，我廣邀過去的網友來社區捧場。我在網絡上也曾
一度被人稱為大蝦，結交的網友眾多，但我的停止寫作使我與他們疏遠了。我曾經看作自由左派同仁的網友與我疏遠了，許多對我有親和感的
自由派和中間派網友也疏遠我了，我在此顯與隱的變化間看到了人情的冷暖。我獨守著門庭冷落鞍馬稀的社區，在寂寞中開拓，願從此與浮華
時代的網友隔絕。但這樣的時候，不嫌棄我的，一直來社區光顧的，便有杜導斌兄和東海一梟兄，唯此兩個老網友，他們自願簽名作了社區的
顧問。
　　六七月份回國探親，沒有在網上露麵，回到韓國後便發現網上流傳著他的文章《想念檳郎》，我被他對我的深厚友情感動，他對我的寫作
成績的很高評價使我汗顏，而他此文的一個用意便是表白他的擔心，他掛念著我回國後的安全。在深深的感動中，我也寫了一篇文章《感念祖
國的黃鶴樓主》，回顧了與他的交往，也對他的思想作了評價。我們在思想派別上不一致，所謂我是自由左派或魯迅左派，而他自稱自由主義
者，但不妨礙我們做真摯的朋友。杜導斌兄看了我寫他的文章，說你怎麽把我寫得這麽好呢，我笑笑，想起了那句老話：秀才人情半張紙。
　　在與杜導斌兄的交往中，我們都有他會被捕的預感。那次，他為不鏽鋼老鼠發起維權簽名運動，列我為發起人之一，我當時沒想到嚴重性
。很快，便讀到他一篇文章，他被綁架式出差，家裏被搜查。我已為此事專門寫了一篇文章。以後，他便與我商定，在亦凡圖書館的網絡空間
的一個角落，我們互相保持聯係，如他常久未出現，他便被捕了，要我可幫他昭告天下。後來，有一次，他真的幾天沒出現，我便想到他可能
被捕了。正好當時李健兄與我保持密切的聯係，便委托他在國內打探情況，李健兄說他打了王怡等人的電話，又打電話到杜導斌兄家裏，得知
他平安無事。果然，杜兄又上網了，他說暫還平安，我才鬆了一口氣。沒想到，這次，他終於被捕了。
　　有一次，杜導斌兄告訴我，有司強迫他寫了協議書，他要麽答應不在國外發文章，要麽立即被逮捕。他選擇了前者，在給朋友的信中，在
他的一篇文章中，他為自己做了辯護。我們交談的時候，我說我理解他並支持他的選擇。杜兄又說他不能到海外發文章後，他的收入大減，他
又想在現單位辭職，我感歎自己愛莫能助，便拉來好友淚眼看人兄，要他的刊物向杜兄約稿，增加杜兄的收入。後來，他好像並沒有執行那份
協議，因為我在海外又看到他的文章發表，或者是轉貼的吧。後來看到劉曉波寫的杜兄被捕情況，沒執行協議是一大罪狀，但杜兄自由的選擇
，得到如此的被捕結果，在我震驚於有司的專政鐵拳的厲害，在杜兄，當是求仁得仁，求義得義，早有思想準備了。
　　我是左派，與杜導斌兄在一些基本觀點上並不一樣，但他與我都能超越思想派別之爭。當網上有一個老金在線痛罵我是*****社會主義者、
民族主義者，而我反砸磚的時候，杜兄笑著對我說，你們兩個都是我的朋友，我隻觀看不幫誰。好友顧則徐兄撰了長文痛斥老金在線，杜兄也
將此文轉貼到他任總編輯的“自由聯邦”社區，對我說，他還是兩不參與。因此，在我眼裏，他決不同於那些偽自由派和洋自由派，他和我同
處在左和右兩極的中間，我在左，他在右，但我們的身子在分界線上靠在了一起。
　　我震驚於杜導斌兄的被捕，不同於自由主義和右派對此事件的看法，我自有我的議論。我作為魯迅左派，感到現在象三十年代的中國，而
杜兄便是宋慶齡和蔡元培的民權保障同盟會的人，我甚至冒出了拿他比似楊銓的念頭，想到了魯迅的詩句“又為斯民哭健兒”，我的眼淚便下
來了，我的魯迅左派宗師分明也是同盟的人，但自由主義的胡適一度是終然不是。我又想到我身在的韓國，中國還分明沒有走出樸正熙時代，
這一點，那時的韓國和現在的中國都是美國願見如此的。
　　杜導斌兄為什麽會被捕？他寫了不少批評社會的文章，但都是一個批評型的作家可以寫的，從事網絡寫作的人沒有人沒這樣寫過，所以，
他和之前有關的逮捕，在網友中引起強烈的衝擊就是順其自然的了。他在海外發表文章？這可能與他的罪狀有關，我隻能說自己不能理解了，
但總感到這理由太勉強。他加入了什麽非法組織？可我聽他說過，他沒有加入任何非法政治組織……
　　杜導斌兄終於被捕了。我因為上次的擔心沒有成真而麻痹了，他好幾天沒來社區也沒往這方麵想，當我３１日得知他被捕消息，他已經被
捕兩天了，網上也早已傳開了。我能為他做什麽事呢？我必須為好友作點事。於是，我發了一起杜導斌事件的電子報專刊，重貼出舊作《感念
祖國的黃喝樓主》……，又寫起這篇文章。
　　我不了解我的朋友杜導斌先生犯了什麽罪，我隻是以朋友的身份強烈關注他！暫在海外的我希望自己的政府以大公之心對待自己的子民！
　　2003-11-02

 

現在同路人，將來敵人：檳郎對老金先生板磚的反砸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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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因為一些原因，我幾乎不寫網絡文字了，從六月中旬回國，到回到韓國也已一個多月，我隻是寫了三篇短文。七月下旬回韓之初，寫
了兩篇，一篇是為張景超教授的贈書寫的讀後感，一篇是對杜導斌先生的《想念檳郎》的回應。皆是速成的文字。之後我便沉默了，直到一個
月後的近幾天，我因偶然原因急就一篇文字，引來老金先生的強烈反應。
　　近兩個月來我在網絡上的沉默，主要原因是在強大的壓力的限製下，我每天隻有極少的時間能占有電腦，這是不同於過去的新情況。這樣
的日子雖然很不開心，但總得適應，並且免了板磚亂飛的網絡上的是非。舊習難改吧，很短暫的用電腦機會一獲得，我就上網瀏覽，但隻能關
注一個熟悉網友的文字了。便在關天看到蕭武和石勇兄對談的文字《石勇VS蕭武：“自由主義”意識形態與經濟學》，內容是批判中國的自由
主義思潮與當下權貴資本主義病態社會的相生成的合謀關係。我佩服兩位老友的才華，但對這一篇文字有點不滿意，就是對自由主義的右翼盡
管批判，卻未公平地提一下它的中左翼在當下的進步意義，因而有點“新左派化”。我便在文後跟貼，跟得太多，便整理成一篇文章，這便是
很快引起老金先生強烈反應的《關於自由主義與新左派爭論的隨感》。
　　明眼人也能看出，我這篇文字主要是批評新左派的。文章主要談到批判的理論要正視批判對象的應有的價值，批判才有力量，這主要指對
權貴資本主義的否定並不能就否定“後毛時代”的曆史進程的進步性，隻是相當大程度上是以惡的形式。在我看來，這是新左派應該注意的一
個大問題，我與他們在這一點的分歧是明顯的，這正是毛左派與魯左派的一個大分歧點。文章更談到的一點是，同屬反對美國入侵伊拉克的反
戰陣營，我與新左派的差異：我始終在反對帝國主義霸權的同時，呼籲我們民族加促民主化進程，師夷長技，“普世性的價值和社會製度，一
種必作為追求更美好生活的起點的現代民主自由社會結構，都要我們從打我們鞭子的西方老師那裏謙恭地學習來。”文章整理發出後，沒想到
反響很好，在關天、凱迪、萬維等海內外著名論壇得到了精品推薦。
　　在對我這篇文章的眾多回應中，隻有老金先生的強烈反應，我做夢都想不到。這是篇我批評新左派的文字，卻被老金抓來作為攻擊我為新
左派的口實。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誠為網絡的一個有趣的事件。我不得不佩服老金先生砸板磚的高明，就是會瞅中時機，專到背後下磚
。我在網絡上也活動了兩年的時間，就與老金自奉的自由主義的關係來說，我也多次地主動問難。自由主義和新左派，在我的眾多文字裏，都
是問難的對象。我不能責怪我問難自由主義時，老金躲到哪裏去了，但他此時猛然出現，的確嚇了我一跳。所謂知曉暫時的敵手隻在前方，一
心一意地對付，突然背後殺出另一彪人馬。嗬嗬，不要認為我因此受到什麽傷害，自從同時得罪了三方，官方，新左派，自由右派，我就學會
了魯迅左派的導師的“橫站”。
　　老金先生何許人呀，我並不清楚。記憶中搜尋，大月亮先生采訪我關於重新認識左派問題時，他說老金也在一篇文章中說到“左棍”一詞
。那篇訪談錄為證，我當時對大月亮說，我不知道老金的什麽文章，我的“左棍”言論與他毫無關係。事後諸葛亮，而今挨了板磚以後想一想
，明白了，我無意中與他結了“梁子”，人家早就等待下手機會，隻是非要在我批評新左派而不是自由主義時出現，我隻能佩服他的機智。我
早學來了魯迅先生的不憚懷疑別人的最惡意，但我衷心希望我隻是與魯迅先生一樣的多疑，老金先生還沒有這麽壞，因為，從我的好友朱魯子
先生的文字裏，隱約提及他是天津南開大學的教授，但並不能就把他當作寫“閑話”的陳西瀅。
　　老金先生對我的批評文字，我認真閱讀了。首先不得不深表謝意，因為他在我的文章後的跟貼，跟了那麽長，打字很辛苦。其次，我隻能
說，經過一夜之後，我回複他，隻能說他對我詰難的文字很糟糕。老金文字的格式是模仿了斯賓諾莎的文體的，但毫無被模仿者的邏輯性。他
的行文有兩個特點，一是賣弄從書上轉述來的，純潔的尚未被現實性和時代性的臭男子濁臭的自由主義的處女體般的教義，二是攻擊對手正是
他所自稱的那樣的人。你說可笑不可笑？老金先生知道他正是這樣的人嗎？讀者隻好笑天下可笑之人了。對老金對自由主義教義的“背書”，
我不想多非口舌，隻能告訴他，我更關注的是中國當下的自由主義思潮，或者說是本土中文語境中的自由主義的言說。要是了解自由主義的原
教旨，我自己可以看西方思想大家們的書。而他經過斯賓諾莎式的行文風格鋪排後，為我得出的結論，正是我早在許多文章中坦然自稱的，這
便不能顯出他的能幹了。
　　老金先生將自由主義的教義說得天花亂墜：“毫不含糊地站在公正一邊”，“自由主義以及與自由主義密切相關的民主與憲政運動都是成
本最小的可以訴諸於社會改造的政治方案”，“為了達成‘階級’與‘階級’（其實是整個民族）之間的和解，不惜作出痛苦的讓步——隻要
能夠規避戰爭與流血”，“自由主義的要義之一就在於從學理與啟蒙主義出發，告訴人們一個民族和解方案：非暴力鬥爭，以及公開性與法治
原則”，“一個經由民主憲政管理的社會共同體，是不存在‘階級敵人’的”……我不想摘錄了，隻能說，教義總是很精彩的，在信奉者的轉
述裏更是增加了膜拜的鍍金色。廣義的自由主義思潮近乎等於西方人文主義一詞的含義，老金想與我談論的自由主義顯然不是如此。當下中國
的隻談哈耶克不談羅爾斯的自由主義，實際上隻不過是自由右派們意淫中的“哈耶克之套”（石勇語，見他一篇如此題目的文章的精彩分析）
罷了。我不否認廣泛意義上的中國自由思想運動，包括自由主義、新左派、自由左派，在當代中國思想解放，促進民主化進程上的各自意義。
但老金之流的自由主義的右翼，隻是與權貴和資本合謀，製造當下社會腐敗、社會嚴重不公，還以專製的手段壓製社會不滿。
　　老金先生單從我的一篇文章中看出我是馬克思主義者，民族主義者，情有可原，隻是他的文字隻為了得出這點結論，就顯得太寒磣了。因
為，在引起老金強烈反應的這篇文字裏，馬克思主義的思想斷片，民族主義色彩的言論是很明顯的。實際上，放眼我的近兩百篇的網絡文字和
網絡活動，我還是西化論者，傳統主義者，民粹主義者，反（美侵伊）戰人士，韓國民主之路的鼓吹者，民主黨派，多次參加簽名抗議的政府
批判人士，被國安調查的自由思想者……。老金先生讀我的文章太少了，因而少見多怪。並且，受到某種思想影響，或者說吸收了某家思想就
並不一定要成為某某主義者。我好自稱“自由左派”和“魯迅左派”，前一概念包括後者，此外，我是什麽“主義者”都不重要。正如我在一
篇文章所說，這表達我對自己的完整認識：“對內重民主人權，並有民粹主義特征；對外有強烈的民族主義傾向”。
　　最後，我要看看老金是什麽主義者。對站在窮人一邊的極度反感，是自由主義右翼的一貫心態，老金也表露了如此的特征。隻是，在當今
社會嚴重不公，自由右翼和權貴們倒打一耙地誣蔑勞動階級什麽“仇富”，誰能相信他們“毫不含糊地站在公正一邊”？“公正的把戲”（魯
迅語）？不過常常拉偏架的幌子，闊人清客的托詞，意識形態批評者絕不相信。每種話語都含著權力，“公正”掩蓋的是強者的壓迫和正人君
子們的謊言。苦難的勞動階級對現實不滿，不滿而反抗是神聖的權力，即使造成流血更是鎮壓者的責任吧？老金卻大加指責為：“人類曆史上
所有在理想主義旗幟下的‘反抗’，都在流血”，莫非被壓迫者隻能在重壓下呻吟和束手待斃嗎？由此看出魯迅筆下的權勢者的幫閑的殘忍和
卑劣。
　　我因而深深地懷疑和悲觀：自由主義者，現在還是我同路人，他們一旦掌權，我和我的勞動階級會被當作其右翼的敵人。也就是說，他們
將在紅色集權製度的廢墟上建立權貴資本的天堂。但廣大下層人民的尋求生存和公正的運動的矛頭，現在指向紅色集權製度，在你們的未來的
權貴資本的天堂裏必驚擾你們的好夢。老金由此暴露出他自己：一個保守的、權貴的、右翼的，自由主義者，現在，是勞動階級和各種社會進
步勢力的反專製的同路人，以後是勞動階級的敵人。
　　2003-08-24

 

 
與台灣皮介行先生談論民主與左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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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先生好！很高興看到你的《與檳郎先生對話》。你對拙文《關於自由主義與新左派爭論的隨感》的專門撰文回應，我很高興，並表示真
誠的謝意。
　　我那文是對兩個朋友文的跟貼整理出來的，既是隨感，許多看法未展開。我們是老相識了，彼此知道，我們有共同處，也又不同的看法，
正好可以交流。
　　先回應1，你批餘傑文在大陸網上遭到蠻橫圍攻，我有所聞。我認為多是自由主義的小混混而已，不能代表自由主義陣營的全貌。
　　我是左派，對自由主義一直批評的。但我肯定當下的大陸社會特殊語境裏，其有批判意義的一麵。也即，也參與了對專製的意識形態的消
解，對大眾的自由民主人權的啟蒙。
　　我最近每天隻能極少時間可以上網，非常痛苦。我將有空繼續回答，算不斷交流，我們生活在陸台兩個天地，許多差異是難免的，交流才
能尋求共識的可能。暫到此。
　　2，我這左右派語義正含一般理解的意思。自由主義者較信仰管得越少的政府是越好的政府，也就是說傾向資本家的利益，推崇資本謀取利
潤的自由。左派則傾向一般大眾的利益，要求政府管製資本之自由，以保障一般大眾的生存權、生活權，現在還要加一條環境生態權。
　　3，關於我那文章中“後毛時代”的說法，你與我看的角度不一樣。從革命政權打下天下後下馬的意義上，你認為華國鋒時期太短，是過渡
性質，毛時期的剩餘，而鄧小平開始的是新時代。這個思路有道理，且與大陸官方言說相近的。
　　我從另一意義上來說的：毛創立了一種社會主義中國的國家形態，而從鄧至今都在消解這種國家形態，也即是走向資本主義。等中國社會
主義完全變質了，這“後毛時代”才結束。
　　鄧有意義，但不能高估。按台灣事說，毛是介石，鄧是經國，真正民主時代到來的那位才是水扁。介石水扁的意義比經國大。
　　4，大陸對於左翼陣營內部的派別的劃分非常混亂。“新左派”一詞已經被自由主義分子醜化成貶義詞。我稱自己的立場為魯迅左派，屬於
左翼的自由左派陣營。抽象的提“自由、人權、民主等觀念”，基本上沒人反對。資本主義主控下的所謂“自由、人權、民主等觀念”，其真
實相誠如你所說，需要批判，但比大陸治下社會好得不止幾萬倍。美歐工會力量巨大，而中國工人至今不能……這是左翼人士最痛心的。當你
明白我說的中國社會主義比美國資本主義在所有方麵落後，特別是對於勞工階級的問題上，還要加上反動，你不能以你在台灣的情況來理解。
我可是堅決的反美派，師夷長技製夷。至於美國以人權為霸權主義借口，錯不在人權，在霸權。我是堅決反對的，我們都在反戰聲明上簽名的
。
　　至於我所謂“隻有西方文明能救中國”，未展開，易引起誤解，導致你“我看在無聖人無上帝的人間，是不會有此事，也不會有此理的！
”我是指近現代中國危機，隻有西方文明能救中國，老祖宗那套不行了，師夷長技製夷。救的為“用”，中國之“體”未變呀。就是現在，中
國如果不學習西方，科技之外更是民主憲政製度，中國怕要動亂。
　　5，作為一個中國人，從來未象現在感到政治或製度改革的急迫。因為當下的許多社會苦難都是人為的，是專製集權的社會權力體製造成的
。對毛時代的全能主義製度的批判，自由民主憲政製度已經深得人心，成為熱烈的期盼。說什麽民眾素質不夠，中國落後而不適合搞現代民主
，隻能是統治者的無恥謊言，或者是善良人士受到意識形態宣傳的蒙騙。中國常常是“肉食者鄙，未能遠謀”，又剝奪來自下層社會智識者位
卑未敢忘憂國的權利。對於中國人民來說，追求幸福的生活，當然要做多樣的努力，然而當下的民主化進程不推進，這絕對是社會最主要的矛
盾根源，一切都無從談起或都受到專製的強力牽製。
　　6，左翼知識分子一個重要的維度便是對資本主義持批判的態度，堅決反對福山之流的意識形態的終結，堅信在資本主義之上還有更好的社
會主義製度。社會主義是左翼知識分子的理想追求，也是他們作為批判資本主義的參照標尺。在這樣的情形下，白人富裕的背後，是因為有許
多有色人種，付出生命，付出一切。談論白人的富裕，絕不可完全忘了財富中的血腥與淚水！隻看到富裕，未看到淚水，那不該是左派的立場
！當然，對於社會主義，目前實際存在的是有著社會主義的招牌，而無社會主義的實質。在封建社會主義與資本主義間，我們給與資本主義更
高的評價。真正的社會主義是在社會物質生產極大豐富和現代自由民主憲政製度成熟的情況下，才能具有現實性。
　　餘傑的媚美，從一夜美國人到一夜美國兵，是我討厭的，他的如此表現也很難說是一個自由主義者。不過，我理解的是，這個社會的體製
把他排除在外，他也極力張揚其反體製的形象，既投合了當下的社會民主運動，也找到洋靠山。我當然承認其對民主進程促進的積極因素，也
充分考慮到他的複雜性。
　　你說：“大陸之專製固然中共要負責，但目前情況，我們還隻能擁護其專製。原因很簡單：大陸人民根本缺乏自治自律的能力，不專製有
路走嗎？”我全然反對。人民是覺醒的，但被治理成沙，因而一時無反抗的力量，這絕不是人民的罪過，況曆史是一個過程，人民終會起來的
。身在大陸，親身體會到專製之危害，是絕不會“隻能擁護其專製”的。你在台灣，自然與我境遇不同，很難體會我的心情。龍應台在《被綁
架的人民》中說，在台北什麽話都可以說，在大陸可沒有這等好事。
　　說陳水扁的意義比蔣介國大，不是指他們的各人的魅力和貢獻，而是就曆史發展的變化來講的。陳水扁的形象不管壞到哪裏，他是華人世
界民選的第一為“總統”，這就夠了，表明了中華民族努力走現代民主之路的一個質的飛躍。對台灣人來說，已經到手的山芋不香，大陸可就
不一樣了。
　　2003-8-28

 

 

中國官場與西門大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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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以官為本位的中國社會，當官，是每個人求取功名利祿的最好途徑。古訓“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早被時代改造成“萬般皆下品，
唯有當官高”了，我已為此專門寫過文章。古人讀書的目的隻是為了一朝金榜題名，戴上烏紗帽，讀書成了做官的橋梁，今人則更直接了，“
千鍾粟”不需寒窗數載書裏尋了。吸取了兩千多年的傳統文化精華，又結合了西洋現代文明的中國官僚製度，使整個社會的政治生活、經濟生
活和文化生活都總是不得不以“官”為軸心轉動。雖有知識分子們寄予美好盼望的中產階級崛起了，也無非是“古已有之”的官商勾結，中產
階級的代表《金瓶梅》中的西門大官人便是兩者結合的典型：闊人的嘴臉。
　　中國社會，政治是倫理化的政治，整個官僚體製在很大的程度上是由“義利”為紐帶來維係的。“君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為腹心”，上
下級如“上下其手”，官官相護成一個牢不可破的特殊堡壘。雖然中國文化一貫的“義利之辨”，總是義在利先，君臣際合常以君子淑女之結
合作比喻，但溫情脈脈的麵紗下掩不了赤裸裸的利益勾結。這種溫情在官場文人吹噓的“外舉不避親”的實行上實是一個絕大的諷刺，“內舉
不避於親”倒是與“家國一體”的國粹相得益彰，日益發揚光大。義利之辨還有一個表現，就是官民際合常以父子之結合作比喻，“無父無君
，是禽獸也”，父君又叫“公仆”，“青天大老爺”，人民便是兒子或“私仆”了。這種把統治與被統治關係，把掠奪集團與被壓榨之大眾的
關係倫理化，也是中國官文化的一大特色。
　　精通中國國粹的費正清博士在對官文化的理解上正像他的中文名字一樣，使中國人感到親切。他認為，在中國式的官僚體製中，突出之點
是“勒索”和重用親戚，“這是彼此起加強作用的孿生製”。下級官員在履行其職責的過程中，照例要饋送上司“禮敬”，官員們的如此外快
收入是維持其利益的一種重要方式，並且，官員們靠我們今天稱之為“係統化的貪汙”行為來擴大其既得利益，這是中國特色官場體製必然出
現的伴生物。這種建立在“勒索”上的官僚體製內部實際是一個“庇護製網絡結構”，在這個結構中，在庇護者與被庇護者的關係中負擔的義
務比他們在政府工作中通常承擔的要重要得多。國家國家，國與家相通，官場便是一個等級森嚴的宗法製“家庭”，非私人的社會製度與私人
關係緊密結合，這是政權腐化的根源。因此，“招權納賄、任人唯親、裙帶關係以及所有饋贈和小恩小惠，是中國官場的通病”。前一段時間
，報紙新聞爆出了一個趣事，一個縣的頭兒除了不識好歹的“化外之民”，隻有他老婆沒有向他行賄。既是中國官場特色，此事實多矣，還有
什麽可奇怪嗎？
　　跳出官場內部看官民關係。老百姓隻能看到“官官相護”和“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他們除了送上小命或準備掏盡血汗錢，還
能做什麽呢？而金發碧眼的“老外”就能看出什麽了。埃德加•斯諾在《紅星照耀中國》裏提醒他的外國人：“記住中國還不是個民主國家，
在政治鬥爭中常常恢複純封建手段。在報紙遭到完全控製，人民被剝奪政治權力的情況下，人人都知道要想向南京進言或者改變它的政策，隻
有一個有效辦法，那就是武裝示威”，即中國人所說的“兵諫”，這是唯一可能有效的手段。所以魯迅反對徒手的學生遊行，認為“奉旨遊行
”的除外，怕隻能僅僅得出一個教訓，那就是政府衙門前是個“死地”。
　　文學是社會生活的反映，社會生活當然包括官場。九十年代後期，中國當代文壇出現了一大批反映和揭示官場生活內幕的小說，其中影響
極大的如王躍文的《國畫》、何申的《年前年後》，劉醒龍的《分享艱難》等，使“官場”再一次集中地在形象的反映生活的藝術中得到展示
。但這批小說在批評界得到部分的肯定同時，伴隨的是更多的批評。批評的意見主要有兩點：一是津津樂道正麵官場人物如何宦海沉浮中極其
優秀地洞悉和適應了“為官之道”，並且作者本人在淋漓盡致地展示這些官場遊戲法則、技巧的時候也流露出欣賞、玩味的態度，似乎有功於
讀者以後當官所用。二是當下為官的最高法則是“分享艱難”，這正是上麵提到的一篇作品的名字，批評家們作為知識分子一開始以為要已經
邊緣化的他們與主政者們一道分享“在改革中腐敗”的艱難，很快發現理解錯了，小說中是鄉黨委書記和養殖場經理洪塔山分享艱難，發不出
工資的小學教師們靠邊站，因為前兩者是各有勢力。
　　九十年代的官場不同於前三十年的一個重要特點在於“西門大官人”的出現，這是八十年代的啟蒙主義者呼喚將成為中國中產階級的、出
現後又終於失望的一群。即劉醒龍小說中的養殖場經理洪塔山之流，官人孔太平的表妹被這“中產”人強奸了，但孔太平要與“中產”人們“
分享”在改革中腐敗的“艱難”，也聽之任之了。赤裸裸的利益勾結是中國政治最大的特點，在中國式的官僚體製中，突出之點是“勒索”，
即“權力尋租”，中產們正是好對象，而後者的錢必須與前者的權力聯係，才能使自己成為西門大官人那樣的“闊人”。官人和中產人們互有
利用，自然一拍即合，共同作“闊人”。隻要看過幾百年前中國“古已有之”的《金瓶梅》，便明白，又有什麽奇怪的呢？養殖場經理洪塔山
之流隻不過是當日“我大宋”的“西門大官人”罷了，隻不過少了風流倜儻，多了粗鄙俗陋。還有不同的是，現在有精通自由主義經濟學的厲
以寧教授院長之流舍命為其辯護，將當今的“西門大官人”們送到翰林院掛個“翰林大學士”還不知足，還要嚴禁“鄆哥兒們”揭示出西門大
官人們的“小”來，先下手為強地誣蔑他們為“仇富”分子。
　　我雖在官場混跡多年，由於不懂“官場之道”，便成為一個異類，終於“尋找別樣的人們”去了。但是，我這一群人中，雖有孟子先生發
怪論“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太祖皇帝終不容於他。到黃宗羲著《明夷待訪錄》，“訪”到自由憲政主義的胡適之先生的“好政府主
義”，已經是中西文化結合在官場上集大成了。隻有魯迅是個異類，指出“好政府”與“好藥方”一樣，除了文人拍馬屁和官人們自我吹噓之
外，實在沒有什麽。
　　誠如魯迅先生在《學界的三魂》一文中談及“官魂”時所說：“中國人的官癮實在深，漢重孝廉而有埋兒刻木，宋重理學而有高帽破靴，
清重帖括而有‘且夫’‘然則’。總而言之，那魂靈就在做官——行官勢，擺官腔，打官話。”我既為異類，還是“躲進小樓成一統，管它春
秋與夏冬”，繼續做我的卑賤者吧。
　　2003-3-18

 

你是風，我是沙——為徐高金先生而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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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便舉一個例子，這樣的例子太多了，就是民眾對落難人的麻木，毫不施以援手，但也不走開，隻是旁觀。據《江南時報》12月4日報
道，鹽城市鹽都縣龍岡鎮一河段發生兩船相撞事故，一中年男子落水掙紮，岸邊一百多人圍觀竟無一人下水救人，這名男子最終活活淹死。人
們總習慣性地將責任推卸到圍觀者缺乏基本的道德之上。這不能說一點不對，但顯然，圍觀者的冷漠有著更深層的社會原因。其中一個重要的
原因，是圍觀的民眾是一盤散沙，之間毫無一種有機的聯係，彼此不能在一個共同的事情上溝通和作群體性應對。
　　　　中國民眾為什麽一盤散沙？常以毫無有機聯係的麻木的看客的可憎的麵目出現？魯迅先生早已深刻地分析過：他們的像沙，是被統治
者“治”成功的。用文言來說，就是“治績”。民眾為什麽被如此地治成沙？魯迅先生一針見血地指出：小民倘能團結，發財就煩難，那麽，
當然應該想盡方法，使他們變成散沙才好。以沙皇治沙，於是全中國就成為“一盤散沙”了。有首流行的影視歌曲唱道：你是風啊我是沙，纏
纏綿綿到天涯。有什麽樣的統治者，便有什麽樣的人民，沙皇是風，也是風皇，小民是沙，纏纏綿綿了五千年，至今還不放鬆，我不知道何日
是個天涯盡頭。
　　　　難道沒有人想粘合這一盤散沙嗎？當然有，這必與沙皇或風皇某種對立了，便遭壓製和迫害。出頭的椽子先爛，槍打出頭鳥，這便有
犧牲。中國的統治者便是如此地統治，中國的優秀人種便進行著逆淘汰，優汰劣存，於是想粘合一盤散沙的誌士便越來越少了。還有就是經驗
的緣故，吸取了凡想粘合散沙者皆遭難成犧牲的經驗教訓，人們也就盡可能視一盤散沙為合理的了。正如魯迅談到的，在中國，倘使路上有暴
病倒地，或翻車摔傷的人，路人圍觀或甚至於高興的人盡有，肯伸手來扶助一下的人卻是極少的。“這便是犧牲換來的教訓”。
　　　　當然，魯迅先生也看到了另一麵：我們從古以來，就有埋頭苦幹的人，有拚命硬幹的人，有為民請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雖
是等於為帝王將相作家譜的所謂“正史”，也往往掩不住他們的光耀，這就是中國的脊梁。正因為有著不絕如縷的中國的脊梁式的人物的出現
，我們這個民族至今還沒有滅亡；正因為“正史”都是為帝王將相，沙皇風皇們作家譜的，我們這個民族一直來多災多難，人民一直在深受壓
迫之中。下麵我要介紹一個不忍心一盤散沙，想作粘合劑將民眾聯合起來的誌士中的一個。他一樣地難以成功，卻是“正史”外的中國人民的
“光耀”人物中的一個，我以為，他便是徐高金先生。
　　　　徐高金先生是江西省修水縣的下崗失業人員。作為司法部舉辦的全國企業法律顧問培訓班第五期結業學員，他要為自己討公道，更要
將下崗失業人員互助聯合的事業擔當起來。２００１年８月和９月，身為下崗工人的徐高金先生連續兩次向國務院民政部用電子郵件形式送交
了《關於成立全國下崗失業人員互助聯合會的申請登記報告》，但兩次都沒有得到回複，卻引來了幾位地方公安人員到徐高金先生的原單位調
查情況。２００２年２月１４日至６月１１日，因要求維護下崗失業人員的合法權益，徐高金先生被江西省公安廳下令刑事拘留近４個月，之
後又被監視居住半年，而且沒有任何正式合法的結論和解釋。徐高金先生完全和部分喪失人身自由近一年，身心遭受嚴重傷害。賴以謀生的小
本經營也虧耗殆盡。
　　　　青年民間記者楊銀波曾經采訪過徐高金先生，外界可得知他是９３年下崗，後來從事個體經商，因目睹官場腐敗，巧取豪奪，致使企
業紛紛倒閉，不管下崗失業人員的死活，便通過互聯網倡議成立全國至地方的“下崗失業人員互助聯合會”，並向民政部申請登記。由於網上
支持者眾多，也有境外朋友來信聲援，因此受到既得利益維護者的迫害，被以“顛覆國家政權”的莫須有罪名刑事拘留。由於對方拿不出證據
，上不了公堂，再加上他的家人多次告狀上訪，徐高金先生才得以保釋出獄。采訪記中介紹徐先生，他要求成立下崗失業人員互助聯合會是從
中國現實背景基礎著眼考慮的。照徐高金先生自己的話說，中國是一個“權貴資本主義”社會，即封建特權和資本特征相結合的畸形社會，倘
若繼續發展下去，必然導致富者越富、窮者越窮、貧富懸殊、兩極分化，引發破壞性極大的社會動蕩和社會革命，使中華民族再次墮入封建曆
史改朝換代模式的惡性怪圈。這種前途在現代將可能導致災難性的民族分裂和經濟崩潰。
　　　　前不久的去年底，十一月三十日，帶著滿腔熱情和希望，徐高金先生踏上了進京“尋夢”的旅途，追求他的作粘合劑將一盤散沙任人
壓迫的下崗工人和弱勢群體聯合起來的事業。到京後，首先，他找到司法部，傳達室聽到他說明來意後，不耐煩地說找信訪處。在護國寺附近
，打聽到一個一米左右寬的胡同七拐八彎，在一個小院落找到了掛著招牌的司法部信訪處，隻有一個中年男人在值班，說明來意後，接待人員
又要他找國家法律援助中心。他按給的地址尋找去，竟是一個偏僻角落，也沒見有國家法律援助中心的招牌，他納悶，司法部信訪處的官員難
道得了健忘症，也許這個信訪處是冒牌貨，不然堂堂國家政府部門怎會在一個如此偏僻的角落裏為難那些千裏迢迢來訪的老百姓。
　　　　徐高金先生在文章中談到，他來到天安門廣場，寒風蕭蕭，感到京城天氣真冷，京城的官僚更冷，走上金水橋，刹那間體會到了葉國
強跳下金水河的衝動。但徐高金先生沒有忘記他所追求的事業，沒有輕生，反而感到一種悲壯：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像現代的堂吉訶德，試圖挑
戰天安門上那架巨大的極權專製風車。北京之行，雖然無果而歸，但他在回途上拜訪孫大午和郭起真二位先生，說他看到了“希望在民間”。
　　　　我與徐先生相會於檳榔園。他是我的電子報的忠實訂戶，主動到社區來參與交流，因而通過網絡結識，後來他又答應擔當了社區的一
名版主。最近，我問他“下崗失業人員互助聯合會”的事有什麽新進展嗎？他說沒有，政府不批準成立什麽組織和團體。他表示同意我的意見
，繼續努力，爭取合法途徑來為下崗失業人員和弱勢群體的權利而奮鬥。
　　　　你是風啊我是沙，纏纏綿綿到天涯。有什麽樣的統治，便有什麽樣的人民，沙皇是風，也是風皇，小民是沙，纏纏綿綿了五千年，至
今還不放鬆，我不知道何日是個天涯盡頭。不忍心一盤散沙，想作粘合劑將一部分民眾聯合起來的誌士，他一樣地難以成功，卻是我非常敬重
並樂意向別人宣傳的一個，他便是徐高金先生。
　　　　　　魯迅114年（2004），1-16

 

一個魯迅左派的自白，答網絡大蝦畢巧林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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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談談寫這篇文章的緣起。魯迅先生是不願讓別人追隨他的，但這不妨礙別人有這種思想的權利。最近，強國論壇，關天茶舍，世紀沙龍
等一些論壇的一些貼子裏出現了“魯迅左派”這個詞，引起了一部人的好奇。舉例吧，杯汝來前兄是強國論壇深水區的老網友，追到我當斑竹
的紅辣椒論壇，要我承認毛左派與魯左派應該是一家人。世紀沙龍的老蝦客畢巧林兄到處問：“事先聲明，我不介入爭論，我的問題不是要支
持1949或檳榔的任何一方。這個問題是，什麽叫魯迅左派；這個‘左’的含義是什麽，是否從批判的意義上界定的，魯迅左派從何時叫開的；
魯迅左派與毛左派有哪些本質（尤其在社會建構上）的區別。因為對一切新名詞、新提法感興趣，本人又第一次見到這種公開提法，故請教。
誰指點都行。”
　　畢巧林兄估計有六十多歲了吧，他是世紀沙龍的高手，我的前輩，我像尊敬張邁兄一樣尊敬他，他們倆人估計年齡相仿。偏偏王大麻子兄
接茬點將：“這是檳郎的專利，檳郎有請啦”。畢巧林兄便追著我問了。我得聲明，“魯迅左派”一詞極可能不是我最先使用的，網絡文字那
麽多，誰能看得過來，很難統計出來誰首先使用的。我承認我用過這個詞，但自從上個世紀二十年代開始，便有魯迅派一說，三十年代後，魯
迅又與左派聯係在一起，應該從三十年代開始，魯迅左派一詞就有出現的可能。
　　我曾經自稱過自己是魯迅左派，或者魯左派，自由左派，但我也不了解這個派別有哪些人，有什麽特點，在什麽意義上使用這個詞。我隻
能就我所使用的這個詞談談自己的一點淺見，並不能對這個派別做一個全盤把握。這裏必須強調一下，說是“派”，便不是拉幫結派的派，隻
是對一種共同思想傾向的現象的命名。搞研究的人喜歡分而析之，分成了一個個派，便好分析研究了，文學界所謂的社團流派研究就是這個方
法。
　　畢巧林兄對關於“魯迅左派”的一係列追問，我一個也答不上來，但既然有人抓住了我曾經自稱過魯迅左派的“辮子”，我隻能鴨子上架
，胡亂說一些了，因此，隻能算“一個魯迅左派的自白”。
　　上個世紀二十年代的中國文壇出現了魯迅這樣的思想文學大家，吸引來很多追隨者，最早的要算語絲派和二十年代鄉土寫實派。三十年代
，中國左翼力量建立了中國左翼作家聯盟等一些列的組織，占領了思想文學界的大半陣地，魯迅是公認的左派的旗手。魯迅死後，左翼力量內
部分化，出現了周揚派和胡風派，周揚派後來融合到毛澤東左翼思想之中，胡風派則繼續高舉魯迅派的大旗。解放後，以胡風為代表的魯迅左
派被強行取締，周揚派溶在其中的毛澤東左派憑著政治和意識形態力量形成一家獨尊，魯迅言說被強行納入毛澤東思想，甚至被當成“毛主席
的小學生”。文革中，毛左派中的新銳力量崛起，從內部清除了周揚的小派別。中國進入新時期，毛左派的影響逐漸消退，魯迅在重新闡釋中
獲得了獨立的思想地位。九十年代，自由主義思潮彌漫了民間，但新左派在世紀末重新崛起。應該說，新左派在開始相當長一段時間，以毛左
派為主，但後來，新左派內部出現了魯迅左派，在共同與自由主義的鬥爭中，雙方不可避免存在許多分歧，但他們畢竟屬於左翼的統一戰線。
　　上麵簡單地追溯了一百年來的思想史，可以看到，魯迅左派在三十年代就形成了，毛左派在四十年代的延安時期開始形成。魯迅左派的出
現比毛左派要早十年，但魯迅派始終是民間的思想派別，而毛左派一度成為統治意識形態。共同的命運是，自由主義始終是他們共同的有力的
對手，九十年代後，這兩個左翼派別都在民間。
　　什麽是魯迅左派？這個問題很難直接回答，正像問什麽是數學一樣。數學家巧妙地回答說，數學家研究的對象就是數學。我可以學學說，
魯迅左派探討的便是魯迅左派。當然，我更嚴肅的回答是，學習和推崇毛澤東思想的便是毛左派，學習和推崇魯迅思想和精神的便是魯迅左派
。接下來的問題是，魯迅思想和精神是什麽？魯迅是二十世紀中國的，也是世界的偉大思想家，研究他的文字汗牛充棟，很難一時講清楚。但
有一點是明確的，魯迅從青年到去世，他的思想發展了幾個階段，但每個時期雖有發展但都保留了他固有的東西。青年魯迅執著於啟蒙，摩羅
詩力。二十年代的魯迅“反抗絕望”，三十年代的魯迅是國共兩個政治派別內部左翼力量的戰友，同路人，這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和思想任務的
變化而呈現出的表麵狀態。從共時性來看，“魯迅思想”和“魯迅精神”並沒有變化，但到底是什麽，魯迅研究界各家有差異的說法。
　　我這裏簡單談一下個人的淺見，我已在許多雜文中探討了魯迅思想和精神，這裏再簡明地集中地說幾句。我認為，魯迅真正地擺脫了古代
知識分子儒仕道隱的封建性人格，成為一種現代人格的榜樣。魯迅思想的核心是“立人”而後“人國”，為此，在新舊交替時期，必須批判國
民性，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必須啟蒙大眾，為大眾服務，把大眾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以弱者為社會本位，反對一切專製統治和主奴關係。魯迅
精神表現了強烈的戰鬥性，反對瞞和騙，主子和奴才的道德，闊人們的幫兄，絕不妥協，不言寬恕，痛打落水狗。魯迅精神也體現為愛憎分明
，立場堅定，廣愛一切勞苦大眾，憎惡一切邪惡勢力。
　　那麽，魯迅左派的“左”是什麽意指？對左和右，也是百說紛紜，我隻能談自己的看法。左意味著改革，右意味著保守；左意味著下層大
眾，右意味著上層貴族；左意味著激進，右意味著溫和。左意味著被壓迫者的反抗，右意味著既得利益者的頑固維持既得利益。……不盡枚舉
。將魯迅與“左”聯係在一起，這不僅是由於曆史上魯迅一直作為左翼的旗手，更由於魯迅思想和魯迅精神體現了上麵所枚舉的“左”的各種
特征。整個魯迅體現出來的一個字來形容，“左”字最貼切。
　　接下來談談當下的左翼思潮和魯迅左派。我在《我對著張邁老砸自己一板磚》一文中說：
　　
　　九十年代的零星的左翼力量在九十年代末發展壯大，經過世紀末的自由主義與新左派之爭，脫穎而出，正成星火燎原之勢。新崛起的左派
吸收著二十世紀主導思潮左翼思潮的曆史精華，在新的世紀，堅決地站在“大眾”一邊。
　　當代中國的富人是些什麽東西，他們中的相當一部分財富來曆不明，並且為富不仁，作風敗壞。一個社會，總是闊人少，大眾多，但闊人
並不比大眾高貴，隻是“聰明”而已，但世界和曆史總是“傻子”創造的（左派作家，“民族魂”魯迅語）。當今的某些卑鄙的自由主義者，
炫耀“金卡”“名牌”，頌揚“半張臉的神話”（見王曉明一篇文章），推行“惟現在暴富的才是英雄，現在還貧窮的隻是狗熊”，是最混張
，最反人類最先進的現代文明的闊人走狗。沐浴著新世紀陽光雨露的新左派將與闊人們“舒服的炫耀的”的世界作鬥爭，與反“人民”的自由
主義現狀維持派，與五十年代是假右派九十年代後是真右派的反動勢力，與宣揚“現在暴富起來是英雄，現在仍然貧窮的是狗熊”的闊人門下
的走狗們堅決做不調和的鬥爭。
　　
　　這便是我理解的當下左派們的時代任務和使命。最後談一下當下左翼思潮中的毛左派與魯左派的異同。新崛起的左派在民間的思想空間裏
，都把自由主義當作自己的主要對手，這與上個世紀一百年來的思想格局是一樣的，明白人也能看出，自由主義思潮是否定毛左派的毛澤東和
魯左派的魯迅的，而左派卻給了自由主義的大師者胡適，儲安平等人很高的評價，左派對曆史人物的評價更具有寬容性。
　　目前，毛左派主要探討政治問題，特別是政治體製的改革問題，如何在現有製度上變革創新，為此他們較多地肯定了“文革”中毛澤東對
“大民主”的嚐試。魯迅左派主要探討思想文化領域的問題，如何促進中國社會文化心理由舊傳統和新傳統向現代的轉型，為此，要繼續進行
國民性批判，深入“思想革命”，為廣大下層勞動大眾和弱者說話，抨擊“馬太效應”，捍衛窮人的利益和尊嚴。
　　2002-12-11 

 

萬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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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老的中國文明的國粹就有“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信條。實際上在今天的中國，應該叫做“萬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的。古今
的名言並不矛盾，因為，古人的“唯有讀書高”，是因為封建科舉製度下隻有讀書人才可以做官的。讀書而未做官，是算不得“讀書高”的。
科舉製度與封建社會一道解體了，現代社會出現了專職的“革命家”，他們才是現代官僚的來源。讀書人成為專家、學者、文化人，想當官並
不容易了，兩者也沒有科舉製度下的必然聯係了。因此，“與時俱進”，“唯有讀書高”應該改為“唯有做官高”的。
　　幾個知識分子在一起談天，有一位大學教師說起他的兒子，話裏無限感慨。他的兒子在某某名牌大學上學，校學生會幹部，出席全校黨員
代表會議，去首都參加學聯選舉，如魚得水，混得有滋有味。做大學教師的父親勸兒子少搞點行政工作，趁大學生時代多多讀點書。兒子對父
親的話嗤之以鼻，二人的世界觀嚴重衝突。兒子看不起父親是一個又窮又酸的教書匠，“山珍海味認不全”，他說隻有當官才能榮華富貴，高
人幾等，也不需要多讀書，隻要校黨組織裏混好了，畢業分配一定是條件最好的，一旦成為團的或黨的專職幹部，從此官場裏混事，是社會上
最有名利的階層了。這位大學教師感慨地對我們說，在他們的眼裏，我們這些知識分子簡直是可憐一輩子的人啊。
　　我自己也有體會，高中同學一道考上大學，我學的是師範，他學的是法律。我現在在大學當教師，一身布衣，每次回故鄉探親，都聽到關
於這位同學的傳言。他分配到中央級的政府裏，每次從北京回故鄉探親，省裏有關行政部門有專車送到老家農村，小車隊在村頭排得多長。村
裏長輩告訴我，還是當官好啊，做人就要有“勢”，祖宗地下都感到榮耀啊。我隻好笑笑，辦完事不願久呆，回到我的清貧寂寞的校園裏去。
　　在中國的老百姓間，已經真正迎合了時代潮流，將讀書人和當官的區別開了，“萬般皆下品，唯有當官高”。而當官自己更是以此自豪，
將這現代性的信條發揮到極致。下麵兩個真實的事可以看到在中國當官的“大大的”能耐。
　　河南省盧氏縣有一位叫張衝波的劇作家寫文章揭露縣委書記等人挪用國家扶貧款大肆揮霍，收受賄賂買官賣官的腐敗行為。縣委書記大怒
，下令司法部門將其逮捕懲罰。但司法部門找不到張衝波違反了哪條法律，無法給“人犯”定罪。書記大怒，所謂司法部門不過是當官階級的
暴力工具而已，書記的命令執行不了，不是白養的飯桶嗎？書記大罵“禦用工具”：“你們都是一群笨蛋，弄了這七八個月了，弄個無罪！給
我判三年，必須得判！”到底是“禦用性質”，法院在書記的“訓罵”後，召開審委會，統一思想，破除“法律要講證據”之教條，“從講政
治的高度”維護“官統”，果然，一旦正視了“唯有做官高”的信條，反腐鬥士，一介書生張衝波被判了兩年六個月的有期徒刑。
　　古代皇帝金口玉言，現在沒有皇帝了，金口玉言便屬於當官的了，他們玩弄權力於股掌，對“暴力機器”的法律頤氣指使，視若自己的囊
中物，這是“唯有當官高”的最鮮明的體現了。再講一件事這類的事。某鐵路局客運段部分職工不滿段領導欺負職工權益，聯名向上級反映實
情。該客運段領導知道後，很快報複了帶頭簽名信訪的兩個人，勒令他們“下崗”。二人不服，繼續上訪，段長們居然自行司法職責，羅列了
兩人的“罪狀”後，將他們帶上鐐銬，押送該鐵路公安分處。公安分處領導非常誠實地對兩位“人犯”說明了自己的不得已：“你們越級上訪
，分局領導指示以攪亂社會秩序罪刑事拘留你們”。這就是所謂“領導指示拘留”，理由十分充分。得罪領導的“家夥”隻好自認倒黴了，其
中一人被拘留了整整二十三天後，被逼迫折磨下隻好寫了認錯書，家人取保候審才放出來。
　　古人認為唯有讀書後當官的人為“上品”，但他們也說“再大大不過王法”，因為君王和他的法律比官大。現在沒有了君王，“王法”就
降落得為“官法”了，就不但製不住官了，反而是官手裏的玩具。我們普及國民教育的法律知識讀本不是說“法律是政策的具體化”嗎？政策
不是做官的製定的嗎？再說我們被教育“法律是國家的暴力工具”，“階級統治的工具”，做官的用這個“工具”懲罰“暴民”自是天經地義
的了。
　　“萬般皆下品，唯有做官高”。不信就掙開大眼看看，“官大還是法大”的問題雖然我們的官方紅頭文件裏有明確答案，不成問題了，但
我們許多做官的腦袋中的回答可能是另樣的，而這正是“唯有做官高”的最典型體現。
　　2002/4/2

 

與台灣網友拉家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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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世紀以來的中國人談到國家大事、民族命運，台灣是一個重要的話題。而今看來，遍布海內外，炎黃子孫，台灣話題是心頭很久已來
的痛，是我們民族一個至今未得治愈的內傷。
　　怎麽想到與台灣朋友拉家常呢？因為最近我經常到天涯社區的關天茶舍喝茶，看貼，聽網友聊天。我看到有貼子說，這個茶舍裏有不少台
灣網友，他們在茶舍裏是引人注目的一群。再就是，我本人的免費電子刊物《檳榔園文學書院報》而今發行量3600多份，訂戶遍及海內外，有
一部分是台灣的訂戶，我是根據訂單的回執判斷出來的。當然，最重要的原因，位卑未敢忘憂國，我本人很關注台灣問題。
　　我既不是國家政府的行政官員，也不是學院派中研究台灣問題的學者，我隻是一個普通的大學教師，所謂的小知識分子，我的專業是文學
。我在這裏主動找台灣網友聊話，當作親兄弟一樣，隨便聊聊，即家常話也。
　　先說說我與台灣的故事。小時候上學，課本裏介紹台灣的課文，美麗的阿裏山和日月潭深深地印在腦中，後來接受了高等教育，更是對台
灣有了多方麵的了解。
　　我接觸到的台灣人很少，印象最深的是一位徐先生。1989年2月，春節，大年初一，我隻身在北京旅遊，坐上一日五遊的專車，遭遇到這樣
一個局麵，就是全車司機除外，隻有我是大陸人，徐先生是台灣人，其他都是香港人。台灣人和大陸人都聽不懂香港話，自然我們之間就達成
了遊伴。一路同爬山涉水，同吃飯，聊個不停。徐先生與我大致的年紀，都二十多歲，他說未考上大學，家裏人自費送他去日本學習工藝美術
。他昨天剛從南京到北京。他是與上海留日的同學到上海，然後自己一個人到南京瞻仰中山陵的。旅程結束了，我們便分別了，以後再也沒有
相見，但我有一張與他在頤和園合影的照片。
　　話題很多啊，但網上的文章不宜過長，接下來談談所謂的“台灣問題”。這個詞不知是否會引起台灣網友的反感，我最切身的台灣問題就
是看台灣網站或訂閱台灣網友辦的電子刊物，經常亂碼，無法看下去。當然，這是小問題，但也與大問題有關。
　　我覺得中國的許多問題都發生或起源於19世紀下半葉和二十世紀上半葉。最大的背景是全球一體化和中國文化在世界文化中的低位性。世
界一體化，中國不能孤立在世界的一角，必須接受外來的挑戰。而當時的中國與歐美的文化差異懸殊，我們卻是低位上的。表現在政治上封建
專製和天朝家天下，表現在文化上，小農經濟基礎之上的孔孟之道到宋明理學，越來越陷於僵化和玄談。而西方政治上有民主製度和現代型國
家，文化上有科學和人文主義思潮。
　　落後就要挨打，挨打後反而對對方服氣，因為他各方麵就是比你強。於是，愛國和賣國，反帝與依靠帝國主義都成為複雜的問題。比如，
批判自己文化的落後，讚揚西方文明的優越，也可能被稱為漢奸，如魯迅。借力外國打擊本國的反政府勢力可被對方指責為賣國。台灣問題，
也就是台海分治現實的形成主要原因，向現代艱難轉型的中國在國際上兩股政治文化思潮的影響下各擇其師，分裂了。20世紀上半葉，中國的
兩派政治勢力逐鹿中原，形成了今天這樣各有所轄的局麵。我最有感慨的是朝鮮戰爭，大陸說是愛國反帝之戰，國際社會說是社會主義與資本
主義兩大陣營的摩擦，而我們又看到台灣出現在大陸的敵對麵，那就有中國內戰的成分在內了。
　　大陸80年代後改革開放，積極融入少數資本主義國家稱雄的世界秩序，意識形態淡化。台灣在一係列的民主化、工業化探索中建立了現代
性的社會製度。這是雙方都向好的方麵轉化的可喜現象，遺憾的是，台獨勢力登上台灣政治舞台，好的局麵被統獨矛盾打破。
　　關於台獨問題，是一個有著複雜因果的問題，我本人是堅決反對台獨的，但我想換一種視角談這個問題。
　　隨著世界一體化，地球上原有的文化圈發生碰撞。歐美文化獨霸一方，傲視全球，既具有霸道的侵略性，又有著比其他文化的優長和魅力
。作為地球三大文化中落後的兩方是阿拉伯文化和中國文化。在西方文化政治的全球擴張情況下，這兩個文化群都分裂了。主要表現在國家形
式的分裂， 而新型民族國家正是現代文明的西方人帶到全球的。
　　我看現在的阿拉伯世界仿佛就是明日的中國世界，如果從壞的方麵想，往悲觀的結果估計。當然，我本人還是盡量往好方麵自我安慰的。
歐美文化國家的全麵擴張導致了阿拉伯世界的兩大重要現象。一是，民族國家嚴重分裂，分裂成許多國家，內部嚴重不和，被歐美國家分而治
之，被利用一個國家作為打本民族內另一個國家的工具。由此，西方國家可以全麵掠奪資源財富。二是，阿拉伯文化作為歐美強勢文化的地位
的對立方，大到阿拉伯世界的所有國家，小到一個阿拉伯國家的內部，出現了分裂的態度。這分裂的對西方強勢文化的態度表現在，一是在兩
種文化的碰撞中溫和地尋找民族文化轉型、更新的道路，在民族性的留戀和對西方文化的降服中體味著矛盾兩難的痛苦。第二種選擇就是極端
地排斥西方強勢文化，文化思想上追求原教旨主義，這樣，文化實際上更加低位；政治上，所謂的恐怖主義在這裏找到溫床。中國文化圈在西
方強勢文化國家的擴張下，分裂了，成為四塊，即港澳台、大陸。上個世紀末港澳回歸，成為中華民族的巨大盛事。現在剩下的就是台海分治
，上麵提到的阿拉伯世界兩大重要現象的第一個現象在中國文化下出現了，幸運的是，港澳回歸後，中國隻分裂為中國政府和遊離於它的統轄
之外的台灣，西方國家和李登輝夢想分裂為七個以上的國家的歹心設計未得實現。
　　接下來簡單談一個問題，就是，能不能變成兩個國家後再友好相處或結盟呢，西方文化圈不是分裂成許多國家嗎？我的看法是，西方文化
圈分列成許多國家是現實，但是分裂帶來的戰亂、敵視等現象並不是好事，更重要的，西方國家正在重新走上合一的道路。所謂歐盟的出現，
正說明了民族國家分裂後遲早還要合到一起來。而阿拉伯世界分裂的惡果更值得我們深思。
　　當我看到報紙上說新西蘭主動要求被澳大利亞合並，而澳大利亞嫌新西蘭太窮而不願意，我情不自禁地笑起來。我想，中華民族隻要自強
，自愛，戲劇的大團圓結局是完全會出現的。
　　最後，我想對台灣網友說的是，我希望有機會去台灣旅遊。我考慮首選兩個地方，一是日月潭，二是台北南港舊莊胡適墓園，我還記得從
書上知道的蔣公介石先生書寫的四個大字：德學俱隆。
　　2002/3/13

 關於魯迅與左派答畢巧林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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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在世紀沙龍裏活動，因而與畢巧林兄有相識的機會。當他“問誰都行”地詢問一係列關於“魯迅左派”的問題時，有網友點將，我隻好
勉為其難地在一篇文章中解答他問的問題。我這時知道了他是東北某大學的教授，和我一個專業，中國現當代文學，便以“畢門立雪”的求學
精神向他學習。
　　畢巧林兄現在正忙著其它事，仍然抽空撥冗寫了一篇文章談了對我那篇文章的看法。我很感動，非常感謝他的熱情和認真。仔細讀了他的
回應文章，我收獲很大。他這篇文章從三個方麵談了他的看法，第一點關於“命名”，並沒有具體結合我的文章，隻是談了對於“命名”的指
導意見。這方麵我無異議，完全接受。第二點，說我近乎能自圓其說，態度認真，“幾乎被你征服”，這隻能使我慚愧，對畢兄老更加敬重。
　　關鍵是他文章中的第三部分“還是難以認同”，主要談了他自己對魯迅和左翼思潮的看法。許多觀點是我可以接受並在以後的思考中作為
有益營養的。不過，有些問題，我覺得繼續探討下去，對我的收獲會更大，為此寫這篇文章。
　　畢巧林兄文章的第三部分談了三個方麵。“首先一個問題是，對於一個文化巨人的價值是否非要放到傳統的革命意識形態的尺度上加以衡
量。”他認為，“左和右長期以來就是權力話語，也是人們判明事物、剪裁事物的標尺。然而這個標尺既簡單又強硬”，我認為他的話是有道
理的，但具體問題要具體看待。比如當下民間思想界，“新左派”一詞，總是一個學術術語，不否認它可能與“權力話語”有什麽聯係。與新
左派相對的雖有“右派”，但更是“自由派”。再說，西方思想界如此，中國二十世紀以來，隻要是思想寬鬆時期也如此，左翼和自由主義常
常是一對對子，相互鬥爭又相互依存。畢巧林兄也承認“從一定意義上說具有合理性”，但他又以“一旦變換一下角度”否定了它。我當然承
認任何一派思想內部是很複雜的，具體到一個人，思想也會變化，瞿秋白便是一個例子。因此，我認為左和右，自由派，都是可以存在的思想
言說術語。
　　“其次如何認識魯迅的思想和精神內核。”魯迅是個內涵無比豐富的思想大家，對他的言說逗隻能是片麵的，我不否認自己是，畢巧林兄
也顯示了這一點。他關心的是“赤化的影響”在魯迅的思想裏占有多大比重，“我個人認為魯迅雖然經過馮雪峰做工作，在政治上同情共產黨
，但其思想本質並不是它所信奉的東西。”我完全讚同他對魯迅與赤化思想的看法，我強調的是，左翼思想並不能與中國具體的赤化思想劃等
號。我在別的文章中認為魯迅與國民黨左派的親密關係遠甚於gong產黨，因此，畢巧林兄極度欣賞的魯迅的那篇抨擊周揚的長文，我也欣賞，
並且與他喜歡的理由一致。但是，當他說“我看魯迅從本質上說還是一個自由主義者。”他將自己陷入了尷尬。我將魯迅歸為左派，他反對左
派這個術語，他自己卻又肯定了對立的術語自由主義，並將魯迅歸為自由主義一派，可見並未超越二元對立，隻是抑此揚彼罷了。我曾經專文
反駁過魯迅是自由主義的觀點，這裏不詳說了。
　　“再有不能因為魯迅有批判精神就把魯迅套到左上。”畢巧林兄認為“如果從革命意識形態的曆史看，左並不是總對不合理的現實保持批
判態度。當要奪取一個政權時它恨不得一下把舊世界批碎，可是當建立起自己的政權時，它又會把疽癰說成是寶貝。”他說的有道理，但這隻
是成見的看法，事實是，當自稱是左的勢力建立自己的政權，壓製新的左翼力量，它其實不再是左，而是右了，盡管他仍用左的名義和過去的
左的資源。我非常理解像畢巧林兄這樣受到中國毛時代“偽左翼思潮”迫害的一代人對“左”字的反感，但時代在變化，思想術語的內涵在變
化，認識到術語的所指的內容的變化，這反感也就失去了合理依據了吧。
　　此文的結尾，我讚同畢巧林兄的“我們完全可以在批判這一層麵上建立‘統一戰線’。”是的，當下我所理解的魯迅左派完全是對現實持
批判的。我願繼續向這位同行長輩畢巧林兄老學習。
　　2002-12-14

讀一本好書的隨筆—張景超的《文化批判的背反與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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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幸拜讀黑龍江大學的教授張景超先生惠寄的著作《文化批判的背反與人格》，深有收獲，促使我思考一些問題，是一本值得向讀者推薦
的好書。讀這本書給人總的感受是沉重，作者的細致分析的筆觸揭示了我們時代不遠處的一道灰暗的風景，一幅儒林外史般頹敗的圖景，剖析
了一個時代知識分子群體的消極人格。筆者在為此湧出的感傷之餘，嚐試修補上一點希望的熱彩。
　　張景超先生的《文化批判的背反與人格》，研究的是毛澤東時代（十七年和“文革”十年時期）的一群文藝知識分子表現在文化和人性上
的扭曲和畸形的狀態。作者將他們的如此表現與那個時代的“左”傾文化運作的方式聯係起來，批判了一種特定的權術文化機製。本書在一個
個具體人物案例的分析之上，反映和反思了一個知識分子群體的麵貌，折射出整個民族的文化狀態問題。這些人可以說是那個時代的風雲人物
，五六十年代馳名於文壇的幾乎所有著名批評家：丁玲何其芳參與批判的個人因素、周揚隱秘的心理動機、舒蕪的猶大性格、張光年的機會主
義心理、姚文元的欲望和野心、康濯的油滑與許廣平的出場、巴金的消極反映以及郭沫若的廟堂情結……他們的命運大都有著背反現象，這是
指，曆次的批判者幾乎沒有一個得到幸免，最後都成為批判的刀下鬼，遭到別人的批判。那個時代離我們並不久遠，並且與我們當下仍然有著
千絲萬縷的聯係，正如作者在此書序言中說到觸發他做此研究的一個動因是“現實對曆史的重複”，“中國知識分子必須在總結曆史的教訓中
重塑自己的靈魂和人格，否則就不可能走出靈魂的黑暗王國”。
　　我們的當代文學史科目對毛時代的文藝知識分子和他們的文學活動語義簡單而含糊，這誠然因著為人諱言，也有意識形態的強烈遮蔽的原
因。所以，張先生“立誌打破這一僵局，試圖把他們的真實麵貌大白於天下”，不僅有著令人欽敬的學術正直與勇氣，而且篳路藍縷，推進著
當代文藝研究的地平線。這是一本係統研究毛時代“左”傾文化運作的方式和知識分子在特定的曆史條件下的人格特征的書，一個個具體人物
案例的分析是觸目驚心的細致而精彩，對他們的整體透視更令人信服而深受啟示。作為丟失自我的“閹人”，他們缺乏現代自主意識，在知識
上的貧困使他們淺薄與短視，更重要的是他們缺乏大勇主義和救助意識，作者對此作了犀利而生動的分析。在當代文藝和知識分子的精神的流
變中，這本書無疑有著極大的思想意義和學術意義。
　　這本書促使我思考一些問題。如何看待與政治發生特定關係的文藝知識分子？如何看待毛時代的左翼文化思潮和文學運動？在超越時代的
曆史視角上，如何審視那個時代的文學史敘述？我做一些簡單的議論，作為讀張先生此書的進一步收獲，也是嚐試對一幅儒林外史般頹敗的圖
景修補上一點希望的熱彩。
　　張先生此書作為案例分析的文藝知識分子有著共同的特征，都是政治體製內的知識分子，有著具體的相當級別的行政職務，他們對文藝的
影響力也是通過權力文化機製的形式表現出來。因此，這群人在人類漫長的文學史上隻是一個特例，是政客類文人的類別史。他們的存在在多
樣化的知識分子中所占的比重並不大，因而無損人類文明創造者的知識分子的群體光榮。可悲的不是知識分子，而是他們這一群人。與他們相
聯係的是一個特定的時代政治形式。已故的美國芝加哥大學政治學教授鄒讜曾把毛時代的中國政治製度定義為“全能主義（totalism）”的國
家，其特點是執政黨以國家的名義對經濟以及各種社會資源實行全麵的壟斷，政治、經濟和意識形態三個領域高度重疊，國家政權通過自上而
下的統治機構對民間進行無孔不入地控製。投好權術漩渦的知識分子們在任何時代都不是光彩的角色，但正是在“全能主義”的國家，他們才
有機會表演在時代中心舞台的聚光燈下受矚目。作者說“沒有哪個國家的知識分子能比中國當代知識分子在‘左’傾思潮中所經曆的磨難更令
人觸目驚心的了”，雖然人性的陰暗是曆史事件的不可忽視的原因，筆者更重視社會環境（社會組織形式）的改變來避免與人性相關的悲劇的
重複發生。
　　左翼思潮是二十世紀中國的主潮，近代以來深受苦難的中華民族，正是在反帝反封建的大眾的左翼社會思潮運動中，爆發出強大的力量，
使漫長的封建社會終結，民族救亡獲得了成功。隨著毛時代的到來，出現了新的情況，左翼思潮發生變異，其他思潮如自由主義思潮、保守主
義思潮被人為地抑製。意識形態的一體化是“全能主義”的國家的特征之一，文藝運動也服從於這個特征，因而與文藝的繁榮的環境有著強烈
的背離，這是一個時代的教訓和悲劇。我們要反思和批判“全能主義”，致力於社會結構在民主自由上的優良，但不能走上全盤否定左翼思潮
的極端。實際上，當奴隸獲得了統治奴隸的地位，這統治地位的奴隸就不再是奴隸了，左翼思潮在毛時代發生了變異，但新的大眾的反抗的左
翼思潮必將重新起來。“全能主義”的國家的文藝運動的形式隨著社會結構的變化而不複有顯目的地位和力量。真正的文學運動，應是非政治
權力化的，民間的，大眾的，以文藝特性為本位的。
　　在超越時代的曆史視角上，如何審視那個時代的文學史敘述？沒有人物玩弄曆史的成功，隻有曆史無情地裁決人物的活動。毛時代的知識
分子的可悲的表現隨著時間的推移，和社會結構環境的變化，在活的時代的視眼裏便越來越不被注意。曆史終將以成就與光榮的高低分配著自
己的紀錄，毛時代的文藝所占的比重越來越渺小。就拿當下來說，時代對那個曆史階段的文藝有著“惡有惡報”的處理：一是在當代五十年文
學史中的篇幅在不斷縮短，二是就那個階段的文學史敘述，非政治的、民間的或地下的文藝在浮出和搶占篇幅，這是那個時代的真正的受曆史
青睞的文藝。
　　推薦張景超教授的《文化批判的背反與人格》，這是一本好書。
　　2003-7-28

弘揚魯迅的左翼民族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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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民族主義是近代以來一直強烈存在的社會思潮，雖然每一個民族進入文明史以來便有對自己本民族的自覺意識，但現代民族主義無疑是西
方文明全球化的產物。西方帝國主義對中國的殖民侵略，不但引起了中國與帝國主義的民族矛盾，也激化了封建統治者與被壓迫民眾的矛盾。
在東西方文化的碰撞中，致力於民族覺醒和現代化的先進知識分子學習西方強國經驗，西方的現代民族國家意識便被中國所接受。與西方一些
單純民族的國家不同，中國的現代民族觀念，實際上指多民族共同體的國家。中國的現代民族主義意識，便是以漢民族為主體的多民族共同體
國家的意識，體現為中國人對本民族國家的情感、意識和觀念，便包括對民族國家內部矛盾和與外部矛盾的看法兩個方麵。
　　
　　現代中國曆史上的民族主義，表現出多樣的複雜的形態。因為要談魯迅，我們可重點考察20世紀30年代中國的民族主義。以魯迅為代表的
三十年代左翼民族主義，便與自由主義的右翼民族主義，國民黨政權的民族主義有著不同。從內外兩個矛盾的視角來看，左翼民族主義強調民
族民主革命，即反帝反封建，既反對帝國主義，又追求階級解放。自由主義的右翼的民族主義不讚同左翼民族主義的反帝和階級鬥爭，強調模
仿西方，在維護現政權的穩定基礎上確立現代自由憲政製度。國民黨政權的民族主義有兩種表現，一是以蔣介石為代表，推行法西斯主義的民
族主義，一是以汪精衛為代表的民族投降主義。國民黨政權的民族主義的兩種表現在一部分知識分子中間也有反映，三十年代的民族主義文藝
運動和四十年代初的戰國策派相似於前一種，周作人等“附逆”知識分子屬於後一種。顯然的，左翼民族主義是中國三十年代的多樣民族主義
中的主導性思潮，這也是中國抗日反帝鬥爭取得勝利的一個重要原因。
　　
　　中國現代著名思想家，左翼文化巨人魯迅有著非常成熟而又先進的現代民族主義觀，這是他的博大精深的左翼文化思想的一個重要組成部
分。魯迅不但是現代中國文化的一個巨人，也是中國左翼文化的永遠的旗幟。在當前，民族主義思潮非常活躍，並且表現形態極其多樣並且複
雜，重新學習和弘揚魯迅的左翼民族主義觀，具有重要的時代意義。從內外兩個矛盾及其關係角度來分析，魯迅的左翼民族主義表現為三個特
點。
　　
　　魯迅的左翼民族主義首先是被壓迫階級的民族主義，指向著由階級解放到社會解放的社會主義的道路。在魯迅的青年留學時期，懷抱著“
我以我血薦軒轅”的救國理想的魯迅確立了現代“立人”的思想，由“立人”而建立“人國”，由此確立民族的振興道路。但這一思想過於玄
虛，沒有在現實中落實的可能，魯迅於是陷入了思想的迷茫。在五四時期，魯迅猛烈地批判中國傳統文明的“吃人”本質，但喊出的“救救孩
子”的呼聲畢竟空洞，伴隨他的是“與黑暗搗亂”的虛無而絕望的情緒。雖然魯迅很早就由俄羅斯文學認識到國家內部是分壓迫者和被壓迫者
兩個階層的，隻有到二十年代後期，他接受了馬克思主義，才終於找到了自己確信並為之奮鬥的青年理想的踏實的道路，這就是獻身於階級解
放，由階級解放到社會解放，這正是他的“立人”到“人國”玄虛理想的可行的現實選擇。從這個意義上，魯迅主義，當是指接受了馬克思主
義之後的魯迅思想，這是魯迅思想發展的高潮和成熟階段，三十年代的魯迅由此成為左翼文化的大師和旗幟。魯迅由批判國民性到批判社會的
階級壓迫，揭露統治者的反動和社會黑暗，熱切地為新興的階級解放的鬥爭而擲出他的像匕首、像投槍的筆。正如他所說：“左翼作家們正和
一樣在被壓迫被殺戮的無產者負著同一的運命，唯有左翼文藝現在在和無產者一同受難（passion），將來也將和無產者一同起來。”
　　
　　魯迅的左翼民族主義其次是被壓迫民族的民族主義，指向著反帝和團結被壓迫民族共同發展國際主義的道路。中國近現代知識分子生活在
帝國主義對第三世界的瘋狂壓迫和被壓迫民族奮起反抗民族救亡的時代，民族救亡既指向對國內封建統治者的反抗，也指向著世界上被壓迫民
族對帝國主義的共同鬥爭。在魯迅深受幻燈片事件的刺激，棄醫從文，致力於思想啟蒙之初，魯迅便大量翻譯世界上被壓迫國家的作品，他感
到深受帝國主義壓迫的中國與世界弱小民族的心靈是相通的。也由此，他在《摩羅詩力說》中表達了對英國詩人拜倫對被壓迫民族反帝鬥爭的
支持的敬意。三十年代，第一個現實社會主義國家蘇聯擔當了世界被壓迫民族反帝鬥爭的導師的角色，魯迅與國際左翼革命力量相呼應，便也
對蘇聯表達了他的敬意。在社會主義運動的打擊下，帝國主義的世界殖民體係被打破，第三世界國家紛紛獲得了民族獨立。盡管蘇式社會主義
後來由於內部問題而瓦解，蘇聯和國際社會主義運動為第三世界國家打退帝國主義獲得民族獨立所做出的貢獻是無法抹殺的。魯迅既為中國的
反對帝國主義鬥爭做出偉大的貢獻，也對世界弱小國家的反帝鬥爭熱心支持，表現出左翼民族主義所包含的國際主義精神。魯迅稱讚密茨凱維
支，“是波蘭在異族壓迫之下的時代的詩人，所鼓吹的是複仇，所希求的是解放”。他積極參加中國民權保障同盟，營救被國民黨法西斯政府
逮捕的國際左翼人士牛蘭夫婦等人。他撰文猛烈地揭示和批判帝國主義對中國人民的壓迫，《友邦驚詫論》便是這樣主題的眾多的名篇之一。
　　
　　魯迅的左翼民族主義還表現在同形形色色的錯誤的民族主義作鬥爭。針對狹隘的自大的民族主義，魯迅作了尖銳地批判，指出它是“合群
的愛國的自大”，於反帝無補，反而有害，因為它將無理性的由於外國強權的壓迫所產生的憤恨無例外地要發泄到本民族的獨異之士和弱者身
上。自大民族主義推崇國粹，盲目地仇視外國一切東西；魯迅卻批判國粹中的封建性糟粕，堅持“拿來主義”，以西方為師，“即使那老師是
我們的仇敵罷，我們也應該向他學習。”拿來當以利我為主，所以魯迅又反對“被描寫”，反對帝國主義話語對中國的醜化。他特別指出一種
“西崽”的民族主義，“依徙華洋之間，往來主奴之界”，為洋人的狗腿子，又罵洋人，更為虎作倀地歧視同胞。對三十年代以國民黨政權為
依靠的民族主義文學運動，魯迅更是加以深刻地揭露它是“流屍文學仍將與流氓政治同在”，實際上是國內的反動統治者勾結帝國主義鎮壓本
國勞動人民和為帝國主義前驅欺負其他被壓迫民族的流氓政治在文學上的反映。魯迅也同自由主義的右翼的民族主義作鬥爭。後者對左翼民族
主義的反帝和階級鬥爭不予理解和表示反對，實際地維護著當時反動的壓迫人民的國民黨政權，不自覺地充當著壓迫階級的“乏走狗”。魯迅
並不反對現代憲政製度，他一則認為與虎謀皮，無實現的可能也就沒有積極意義，反而充當了統治者壓迫人民的“劊子手”，二則他認為平等
和自由很難兩者得兼，階級解放的民主比抽象的自由實際上是統治者壓迫人民的自由更重要。自由主義者憧憬著擠入國際帝國主義俱樂部，他
不反帝並往往與帝國主義一樣歧視第三世界被壓迫民族。
　　
　　學習魯迅的左翼民族主義，具有極大的時代意義。魯迅的民族主義是被壓迫階級和被壓迫民族的民族主義，是被壓迫民族的國際主義。在
當下的中國，階級壓迫和民族壓迫並沒有消除；當下中國民族主義思潮仍非常活躍，並且思潮內部各種民族主義非常複雜。魯迅的左翼民族主
義觀便仍是值得學習和弘揚的可貴的精神資源。
　　
　　學習魯迅的左翼民族主義，首先要反對民族自大主義。民族自大主義盲目排外，於反帝無補，又將反彈力打到民族內部，亂給人扣“漢奸
”帽子。其次要反對民族虛無主義。這種民族主義將民族語言和民族精神褻瀆，否定一切民族主義和愛國主義，在他們的眼裏，本來是中性詞
的“民族主義”成了完全的貶義詞，還創造了“愛國賊”一詞，糟踏“愛國主義”的積極精神。再次，反對自由主義的右翼的民族主義。這種
民族主義常常以敵視左翼的追求階級解放的民族主義為己任，並且為帝國主義作悵，欺負第三世界被壓迫民族。在美國未經聯合國授權發動的
對伊拉克的侵略戰爭中，一部分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從“一夜美國人”，到“一夜美國兵”，站在如狼似虎的強者一邊支持非法侵略第三世界弱
小國家，狐假虎威，實際上重演了魯迅所嚴厲批評過的三十年代右翼民族主義者黃震遐小說中所表現的為帝國主義前驅的滑稽劇。
　　
　　學習魯迅的左翼民族主義，就要支持民族內部的反對階級壓迫的鬥爭，也要支持世界上被壓迫民族的反帝鬥爭，這是左翼民族主義的兩個
核心定性。首先要由階級解放到民族解放，建立“人的國”，從而振興和繁榮我們的民族共同體國家。其次要支持世界人民的反帝反霸鬥爭，
這是與作為第三世界的中國的民族振興分不開的，也是國際人道主義和國際正義的體現。以魯迅為開創者和奠基者的魯迅左派必繼續將這種為
被壓迫階級和民族而奮鬥的左翼民族主義進行到底。
　　
　　2004年9月27日，於南京莫愁湖畔

 
魯迅對左翼文學的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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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翼文學”既是指作家的立場，又是指與這種立場相聯係的文學思潮。這立場便是為勞苦大眾服務，為被壓迫者服務。因此，左翼文學
的最簡單明確的定義便是為被壓迫者、勞苦大眾的文學。
　　對於文學，有著不同的理解，但顯然的，左翼文學不同於遊戲娛樂的文學，他強調社會責任感和使命感；不同於宣揚超階級的抽象人性的
文學，它明確壓迫者與被壓迫者的對立；不同於為藝術而藝術的神秘主義，它關注現實生活的真實的社會關係。左翼文學是勞苦大眾的精神食
糧，遊戲娛樂的文學功能仍然發揮著作用。被壓迫者的人性見證著壓迫社會的非人性，左翼文學便是根紮於更廣大的人群的人性的文學，左翼
文學當然是文學，藝術特性被保持和強調。左翼文學以為被壓迫者服務為宗旨，目的是為了促進廣大勞動人民的社會解放，這涉及三方麵相關
的內容：一是對被壓迫者命運的揭示和對壓迫社會的批判；二是呼喚被壓迫者的覺醒和反抗，以改變被壓迫的命運；三是探索由階級解放到社
會解放，由壓迫社會到無壓迫社會的進化的道路。
　　魯迅是現代中國的左翼文學的奠基人和大師，他的文學探索道路是中國現代左翼文學思潮的前進道路。從《詩經•國風》、樂府文學，到
《紅樓夢》，為被壓迫者的文學雖遭封建正統文學篡改和壓製，仍然不絕如縷地堅持和發展下來，與現代中國左翼文學相通。以魯迅為代表的
中國現代左翼文學，既是中國傳統為被壓迫者的左翼文學的優秀民族遺產的繼承，又是對世界左翼文學的豐富營養的吸收和發展。十九世紀末
和二十世紀，傳統封建中國向現代文明中國轉型，世界文明日益一體化、全球化，中國現代左翼文學當然有了不同於傳統階段的新的特點。魯
迅作為中國現代文學的開創者和奠基者，他同時也確立了中國左翼文學的階段性成果和未來方向，左翼文學是二十世紀中國的主導文學思潮。
不論是從進化論到階級論，從國民性批判到提倡革命文學，魯迅關注的重心始終是被壓迫的勞苦大眾，這正是左翼文學的最深層本質的規定。
　　魯迅出生在沒落的封建士大夫家庭，作為破落戶子弟，在更容易感受到的社會炎涼中清楚地看到壓迫階層的腐朽和被壓迫者的苦難。在他
從事文學工作後，他逐步確立了為被壓迫者服務的誌向。他說：“其實，我當時的意思，不過要傳播被虐待者的苦痛的呼聲和激發國人對於強
權者的憎惡和憤怒而已”（《雜議》）。
　　魯迅由翻譯介紹外國文學開始他的文學活動，一開始便表現出左翼文學的特征，這便是不大關注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文學，而將注意力集
中在落後的俄國和東歐等被壓迫民族的文學。世界上的被壓迫民族和一國之內的被壓迫勞動大眾是相通的，被壓迫人民的命運也正是被壓迫民
族的命運，這裏，魯迅的左翼立場與愛國主義、世界主義是互為一體的。世界被壓迫民族和為被壓迫人民的的文學使魯迅觀照自己本民族和人
民的命運，他說“我看到一些外國的小說，尤其是俄國、波蘭和巴爾幹諸小國的，才明白了世界上也有這許多和我們的勞苦大眾同一運命的人
，而有些作家正為此而呼號，而戰鬥。而曆來所見的農村之類的景況，也更加分明地再現於的我的眼前。偶然得到一個可寫文章的機會，我便
將所謂上流社會的墮落和下層社會的不幸，陸續用短篇小說的形式發表出來了”（《英譯本〈短篇小說集〉自序》）。可以說，一開始魯迅的
文學活動和文學思想便是左翼的，上流社會與下層社會的對立以及對勞苦大眾命運的關懷，正是魯迅為代表的中國左翼文學的本質性規定，而
這與魯迅翻譯介紹的世界左翼文學是相通的，後者強化了前者。而魯迅後來創作的小說散文和雜文無不是豐富著中國左翼文學的這個本質性規
定。
　　魯迅對俄羅斯民族文學的愛好經曆了他的兩個時期，前期作為個性主義者和啟蒙主義者，他關注十九世紀的俄羅斯現實文學；後期作為社
會主義者關注十月革命後的蘇聯文學。不管是個性主義者和啟蒙主義者，還是社會主義者，前後期的魯迅都是左翼文學者。魯迅的《祝中俄文
字之交》便是獻給偉大肥沃的“黑土”的讚美詩：“俄國文學是我們的導師和朋友。因為從那裏麵，看見了被壓迫者的善良的靈魂，的辛酸，
的掙紮”，“希望”和“悲哀”，“從文學裏明白了一件大事，是世界上有兩種人：壓迫者和被壓迫者！”魯迅的左翼文學思想同樣從民主革
命時期的俄羅斯和社會主義蘇聯得到營養：“十五年前，被西歐的所謂文明國人看作半開化的俄國，那文學，在世界文壇上，是勝利的；十五
年以來，被帝國主義者看作惡魔的蘇聯，那文學，在世界文壇上，是勝利的”，“給我們親見了：忍受，呻吟，掙紮，反抗，戰鬥，變革，戰
鬥，建設，戰鬥，成功。”
　　魯迅文學創作前期主要受果戈理、契訶夫、安特萊夫、阿爾誌跋綏夫等俄羅斯作家的影響，後期在思想上受托洛茨基、普列漢諾夫、盧那
察爾斯基的影響，經由他們接受了馬克思主義，並喜愛《毀滅》、《靜靜的頓河》、《鐵流》等蘇聯革命文學作品。魯迅的早期左翼啟蒙主義
向後期的左翼革命文學的發展，蘇聯文學擔當了橋梁作用。雖然三十年代斯大林專製使蘇聯式社會主義蒙羞，而八九十年代之交蘇東巨變，蘇
聯式社會主義製度解體，原因是很複雜的，但不能由此對國際社會主義運動的許多嚐試之一的蘇聯十月革命的意義全盤否定。魯迅的左翼思想
與俄羅斯和蘇聯文學的聯係更不該受到城門失火殃及魚池的指責，因為，一分為二地看問題，魯迅所接受的俄蘇是正麵的積極的，而蘇聯式社
會主義的失敗歸因於與魯迅接受的無關的或反麵的因素。
　　魯迅後期參與了中國革命文學的浪潮，對於他，革命文學有著實在的內容，這便是勞苦大眾的反抗。革命文學不管它與什麽政黨的目標一
致，對於左翼魯迅來說，隻要與為被壓迫者服務的目標一致，不怕成為革命政黨的同路人，僅僅因為革命文學“這是屬於革命的廣大勞苦大眾
的”，“我們同誌的血，已經證明了無產階級革命文學和革命的勞苦大眾是在受一樣的壓迫，一樣的殘殺，作一樣的戰鬥，有一樣的運命，是
革命的勞苦大眾的文學”（《中國無產階級革命文學和前驅的血》）。因此，對於後期的魯迅來說，仍然是“勞苦大眾”，而不是政黨政治及
革命，是他的關注重心。對於魯迅來說，為被壓迫的勞苦大眾服務的目標是一貫的，作為一個革命政黨的同路人是次要的和從屬他的左翼文學
一貫的目標的。當他發現自己受到革命的政黨的一些人物壓製時，他是憤怒的，他始終是獨立的，堅守著他的左翼文學的原則。
　　海外學者林毓生認為，魯迅為被壓迫者的文學擔當是紮根於一種道德感情，因此不容許任何的機變權詐和實用主義。李歐梵先生讚同他的
老師的這個看法，認為這種道德傾向的內在邏輯必然會使他反對那種職業的政治家，不論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的，對於後者就發生了兩個口號
之爭。他們的說法是有道理的，為廣大勞動人民，為被壓迫者，這左翼文學的立場，正是他的道德使命和擔當。
　　正如魯迅開創的中國現代文學必會發展下去，他開創的左翼文學傳統也將必有後來人。為被壓迫者、勞苦大眾的左翼文學，在魯迅之前有
著中國的傳統和世界的同類，而在魯迅取得巨大成就之後，在魯迅的豐碑確立方向之後，中國現代左翼文學必將繼續開拓未來的前程。
　　學習魯迅，祝福中國現代和將來的左翼文學！
　　
　　2004年7月6日

 
路德運動、拜倫與東莞興昂事件

　　
　　很多人一定已經感覺詫異了：
　　在饑荒遍野，窮人呻吟的地方，
　　為什麽人命還不值一雙襪子，
　　而搗毀機器竟至折斷了骨頭？
　　
　　這是魯迅所熱烈推崇的“摩羅詩人”、十九世紀英國著名“精神界之戰士”拜倫的一首詩中的詩句。路德運動（Luddite）是英國1811—1813年的焚燒工廠、打毀機器的運動，從諾定昂織襪工人中擴張到各大城市。據說工人路德是打毀自己的工作機的第一個人，故稱為路德運動。這是由於十九世紀初英國產業革命迅速發展，工廠製度嚴重剝削工人，工人生活惡化，引起的工人自發反對機器的運動。1812年，著名的自由憲政國家、英國的國會製定法案宣布以死刑對付搗毀機器者。詩人拜倫憤怒地譴責資產階級及其政府對工人運動的殘酷鎮壓，寫了這首著名的《〈反對破壞機器法案〉製定者頌》。
　　
　　十九世紀初英國的路德運動在二十一世紀的中國“西風東漸”，隻是已經時差了二百年，但慘遭的命運是一樣的深重。據報道，今年八月東莞市興昂鞋廠五名工人被控故意毀壞財產罪一案已經於10月22日一審審結，其中被告人萬加峰被判三年半有期徒刑，陳南柳、屈朋濤及王輝（真名馬長偉）均被判三年有期徒刑，另外一名未成年女工則被判兩年有期徒刑，緩期三年執行。畢竟時光已流失了七萬多個日子，且又是發生在工人階級在憲法的名義上“當家作主”的社會主義國家，今天的中國的路德運動工人們不再被死刑對付。我心亦哀！然而嚴肅懲處卻暴露了新舊社會、中外社會都一樣，下層的貧賤的勞工階級隻有被壓迫的自由，沒有反抗的自由，否則便被以法律的名義迫害。
　　
　　有關報道說，今年4月23日，約千名東莞市興昂鞋廠工人因不滿工資過低、工時過長、住宿夥食條件惡劣等現狀，在廠內聚眾抗議，破壞了一些機器及生產工具，事後有十多名工人被當地公安拘留，其中五人被指“帶頭煽動員工鬧事，致員工集體實施了毀壞行為”，被控涉嫌“故意毀壞財物罪”。案件於8月25日由當地法院進行不公開審理，僅用一個小時零六分鍾便完成庭審所有過程。盡管多名辯方律師均向法院指出，資方的指控缺乏客觀的證據支持，然而，資產階級的力量能扭曲人間的良性和正義原則，結果不言自明。
　　
　　關於這起東莞興昂事件，有關評論認為，背後反映的中國社會問題值得深思。工人的不滿源於廠方對工人的不合理待遇：工人每周休息僅一天，其中周一、二、四、五每日去除吃飯時間，僅工作時間便達11個小時之多，其中一名被告月薪450元，但每月房屋租金卻為400元，薪酬微薄之餘亦不一定準時發放，今次工人鬧事的直接導因即是廠方拖欠工資。這些做法完全違背了中國大陸《勞動法》裏相關條文裏對工人的保障，但東莞市政府對此卻並不重視。當局執法不力，工人又缺乏獨立工會保障權益，失去與資方討價還價的集體談判能力，加上沒有正常渠道宣泄不滿，導致工人的不理性行為一發不可收拾。今次東莞興昂鞋廠的工人聚眾抗議絕非單一個案，類似的事件在中國其它城市亦時有發生，這種因為不滿遭受剝削而失去理性的行為已經成為中國經濟改革之中潛在的危機，有關當局必需正視。
　　
　　我還能說什麽呢？我隻覺得我們雖是中國，眼下卻並非二十一世紀。我不再質疑現在是不是社會主義國家？我隻說自從幾個世紀以前資本主義從歐洲興起以來，勞資矛盾便緊張地存在，從最簡單原始的路德迫害機器運動，到在左翼知識分子和社會主義者的幫助下，很快覺醒，進步為作為自覺的階級的反抗。現在仍被定性為資本主義的國家，階級壓迫和階級反抗，迫使資產階級妥協退讓，終於形成雙方向相對“雙贏”互動的新局麵。而我們是多麽可憐，貧困和深受壓迫的中國二十一世紀工人階級深受的壓迫，在當今世界，不管是資本主義還是社會主義乃至封建主義的社會，絕無僅有，我敢說。哪裏有壓迫，哪裏就有反抗，然而可悲的是，他們采取的隻能是十九世紀的路德破壞機器運動的方式，而他們為此遭受的更大的迫害，隻能使野蠻的全世界的資產階級世界可以自豪地宣稱，馬列主義和社會主義的中國更加野蠻、缺乏人權！
　　
　　我還是用拜倫這首譴責迫害路德運動工人的資產階級和他們的自由派禦用文人的詩中的句子來作結吧：
　　
　　製造人總比製造機器容易——
　　長統襪子也比人命更為值錢，
　　舍伍德的一列絞架使景色增光：
　　我們的商業，我們的自由前途無限！
　　
　　二○○四年十月二十九日星期五

闊人與幫閑文人
　　
　　魯迅先生曾到知名高等學府北京大學演講，談過“幫閑文學”。“明末清初的時候，一份人家必有幫閑的東西存在的。那些會念書會下棋
會畫畫的人，陪主人念念書，下下棋，畫幾筆畫，這叫做幫閑，也就是篾片！所以幫閑文學又名篾片文學。”這文人就做著篾片的職務。但事
物在變化，今之闊人和他們的幫閑文人自有時代的特點。
　　魯迅說的幫閑文人是指古代幫皇帝的文人，“大凡要亡國的時候，皇帝無事，臣子談談女人，談談酒，像六朝的南朝，開國的時候，這些
人便做詔令，做敕，做宣言，做電報，——做所謂皇皇大文。主人一到第二代就不忙了，於是臣子就幫閑。所以幫閑文學實在就是幫忙文學。
”今天早已沒有皇帝了，政客們也因為腐敗分子過多，而被人齒冷，但幫他們的永遠有不少，但自己也感到不光明正大吧，不好意思張揚，因
而幫的很隱諱。如幫了閑之後，像“二醜”一樣，一定要說，我是有保留的，與他們並不真心一夥。
　　當今最光明正大地以幫閑自豪的隻有一種人了，這比“二醜”們一類有福氣多了，不但不有所保留，還恬不知恥地到處宣揚，以能做幫閑
為榮耀。什麽原因呢？因為他們幫的不是一般人，乃“闊人”也。闊人，首先是富人，有錢，再就是有勢，但這“勢”又與直接的腐敗的權利
不同。錢能通權，但富人又不是“政客”，妙就妙在這裏，有錢有勢的的人才能叫“闊人”。
　　闊人們在民國時期，因為激進的左翼文化思潮成為時代的主導思潮，左翼文化又是反感闊人們的，所以那時不是他們的黃金時代。到解放
後毛澤東時代的三十年，這個農民的兒子也是反感闊人們的，“糞土當年萬戶侯”便是明證，加上工農政權要搞什麽共產主義，這時期不但不
是闊人們的天堂，反而是他們的地獄。這時期當然沒有闊人們的幫閑。
　　十年河東，十年河西。闊人們的天堂終於來了。這就是九十年代以來直到現在，闊人們終於“翻身得解放”了，“咱也風光一回”。闊人
們揚眉吐氣，闊人們的幫閑當然就因為時代的需要，繁茂地生長起來了。我前麵說過，幫閑文人不以幫閑為齒，反以幫閑為榮，這不是腦袋有
毛病，而是自有他們的幫閑文化邏輯為自己辯護，辯護之後是欣欣然，樂陶陶，反感到不能幫閑的文人比自己等而下之了。
　　且看看他們是怎麽為自己炫耀的：中國要民主，需要中產階級，中產階級就是闊人，我幫闊人們的閑，是在獻身中國的民主事業。或者，
窮人沒有錢，就不能主動創造社會財富，非得有富人，社會財富才能增加。所以，做闊人們的幫閑，就是促進社會增加財富，為國家富強做貢
獻。當然還有更高超的理論。闊人們所以“闊”，是說明他們“聰明”，是天之寧馨兒，時代的驕子，他們代表著曆史的發展方向，體現著偉
大的時代精神的精華，幫他們的閑，就是作為曆史發展的進步力量了，也可以沾“天驕”的一點光彩。
　　當然，作為文人，他們不是不知道，耶穌說過富人進天堂比穿針孔還難，馬克思說資本來到人間從頭到腳都是血淋淋的，毛澤東說隻有人
民才是曆史發展的動力，魯迅說社會財富是“傻子”而絕不是“聰明人”創造的。這些讓他們丟臉的話早已被九十年代的自由主義思潮掃除了
，現在還有幾個人信？所以他們完全可以不顧的。隻有還有幾個不願做闊人們幫閑的左翼文人要“站在窮人一邊”，窮則不闊，不闊則沒勢，
又能耐他們何？
　　魯迅說幫閑文人還有幫忙和幫閑的分類，我則發展為分為三類，還要加上“幫傭”。闊人們正在闊的時候，幫閑就叫幫忙。闊人們已闊著
就叫幫閑，闊人們闊過了，但還沒有窮，就叫幫傭。
　　現在中國闊人們的幫閑大多數都可以稱為“幫忙”，因為“共產主義”之後不久，闊人們還是新生事物，才發展不久，因此隻能是正在闊
的時候，這時候的幫閑地位比較高，高的可以和闊人主子稱兄道弟，也可以成為闊人們的有功受祿的幫閑，分享了闊人們的炫耀。西諺說三代
才能成為貴族，因此中國現在的闊人們還非常粗鄙，離稱為貴族還需要兩代的努力，幫閑們可以說為了這個偉大的任務任重道遠。我們隻好預
測了以後的事了。等到了三代之後，闊人們的子孫成為貴族，再無絞盡腦汁積聚財富之憂，就雅起來了，這時候，幫閑文人的子孫，當然幹著
祖宗的老本行，就陪闊人的貴族子孫下館子，去妓院，高雅一點的，就幫閑著下下棋，聽音樂，吟詩或作畫。到闊人們的貴族子孫“創業容易
守業難”，開始敗家子的時候，闊人們的子孫就無忙可幫，無閑可幫，幫閑文人的子孫隻能幫傭了，就是地位下降，幫閑費削減，主要是幫幫
闊人的敗家子後代變賣祖上的家產。
　　我對未來的事談得太虛了，關鍵是現在。闊人們還正在為自己“正闊著”忙碌，幫閑文人的地位也比較高，還可以吹吹自己做闊人們的幫
閑是在促進民主，創造社會財富，推動曆史進步。這些幫閑文人，他們想得到自己的子孫會一代不如一代，由幫忙到幫閑到幫傭嗎？
　　2002-11-19

 

在海外過了一個屬於韓國和我自己的教師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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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韓國的教師節，我在這裏過了一個屬於韓國和自己的節日。
　　前幾天便有學生主動來我研究室找我，說快過教師節了，同學們要給老師敬送禮物，祝賀這個節日。學生問我想要什麽，我當然用中國人
的方式說，我感謝同學們，但禮物就免了吧，心意我領了。學生表示不理解，他說這是韓國的習慣呀，其他兩位老師都說了。學生說隻要在四
萬塊錢（相當於人民幣二百四十元）以內，都可以。我說我什麽也不缺呀，在這兒的日子過得挺好的，比我在中國富綽得多了。學生主動向我
建議，送我一副床單，或者電腦鼠標。我想了想說，這樣吧，送我一本書，介紹韓國的，有韓國人文自然風光的圖片，最好是中文版或英文版
，這樣的禮物可作為我回國以後對韓國的永久紀念。
　　我想到了中國的教師節了。我近半生來隻做過兩種職業，教師和警察。做警察的時間很短，是誤入歧途，或者說是有關單位領導對我的變
相虐待。而教師這行職業是我自己主動選擇的。我考大學時的誌願是師範，大學畢業便做教師。因為在中國複雜的人際關係中受傷，被有關單
位剝奪了我心愛的教師工作，但我終於通過考研究生逃出來了。研究生畢業時，雖然充滿著“半張臉的肖像”的神話的變態社會，已經使教師
這個職業變成卑賤的職業了，但我毅然選擇了到南京一家師範高校工作。我已做過小學老師、中學老師，現在是大學老師。我所在的高校派我
到韓國大田的一所大學從事教學交流，我又在外國的大學手執教鞭起來。
　　係主任樸老師向我介紹韓國的教師節的由來。五月是韓國最美好的月份，許多關於人與人之間美好感情的節日都在五月，如兒童節，父母
節。大韓民國依然保持著東方儒家文明尊師重教的傳統，將教師節安放在最美好的五月的最中間，五月十五日。樸老師說，你們中國的教師節
是大成至聖先師孔子誕生的日子吧。我說，台灣的教師節是這樣，九月二十八日是台灣和韓國所稱的“大成至聖先師”，大陸曾稱為“孔老二
”的孔丘“先生”的誕辰，這一天被作為台灣的教師節。大陸的教師節是九月十日。
　　我根據有關材料向韓國的教師和學生介紹中國大陸教師節的由來。那是1984年12月9日，現行的教師節的最早創意人、中科院院士王梓坤教
授，把建立教師節的想法告訴了《北京晚報》。第二天，《北京晚報》就刊出文章《王梓坤校長建議開展尊師重教月活動》，引起了讀者強烈
反響。12月15日，北師大鍾敬文、啟功、王梓坤、陶大鏞、朱智賢、黃濟、趙擎寰聯名，正式提議設立教師節。1985年1月21日，第六屆全國人
大常委會第九次會議作出決議，將每年的9月10日定為教師節。
　　其實早在1932年，國民黨政府曾規定６月６日為教師節，新中國成立以後廢除了６月６日的教師節，改用“五一國際勞動節”同時為教師
節，但教師沒有單獨活動，沒有特點。而將教師節定在９月１０日是考慮到全國大、中、小學新學年開始，學校要有新的氣象。新生入學伊始
，即開始尊師重教，可以給“教師教好、學生學好”創造良好的氣氛。1９８５年９月１０日，是中國恢複建立第一個教師節，而從此以年，中
國大陸的老師便有了自己的節日。
　　在中國過的教師節的日子比較多，便沒有異國過這個節的新鮮感，但在我仍是值得記憶的好日子。記得這一天，正常上課，課間收到學生
幹部送的一束鮮花、一些學生的賀卡外，學校還給一點過節費，使我一貫貧賤拮據的生活緊張有所緩解。
　　昨天，樸老師和學生便通知我，今天上午十一點，我要參加學生們為老師準備的教師節祝賀儀式。今天上午沒有課，我睡了一個懶覺，便
在十一點前趕到係裏。與樸老師說了一會兒話，便被學生喊到一間教室裏。樸老師、具老師，和外國老師我，走進教室，便聽到一陣熱烈的掌
聲，然後是學生們集體唱著韓國的感謝老師的歌：老師的恩情象父母……。歌聲悠揚，深情，很容易被一些事感動的我心中甚是激動。環視教
室，熟悉的屋子變得陌生起來，彩帶和氣球裝點著教室，像一個豪華的宴會廳一樣。學生們用桌椅拚成一個個圓桌，坐在上麵興高采烈。黑板
前有三張單人課桌並在一起，上麵放著點心、飲料和蛋糕。我跟著兩位韓國老師站在黑板前，在學生的掌聲和歌聲中點頭含笑。
　　一個學生主持人說話了，大意是，今天大家為老師們祝賀教師節。然後，在一個學生幹部的安排下，我們三位老師共同吹滅桌上蛋糕上點
燃的三支蠟燭。我們三位老師都是人在中年的大男子，同時輕輕一吹，三支蠟燭便熄滅了。一時間，我們頭上的氣球爆炸，彩絲飄舞，掌聲如
潮，學生攝影師凝固下一個美好的瞬間。然後是看錄像。樸老師告訴我，錄像是昨天才拍的，學生們不好意思當老師麵說一些體己話，便通過
錄相的形式向老師們表達。電視播放的錄像中，學生們一個一個地出場，各種姿態，各種話語。大意是向老師祝賀節日快樂。有些學生，在俏
皮的祝福語中，希望樸老師對學生要求嚴格一點，要具老師少喝酒，想以後去中國看望李老師的美麗賢惠的太太。
　　我注意到學生們多次表現的一個動作，是兩個手臂舉起，向內對頭頂彎曲。樸老師解釋說，這是“心”的形狀，表示“愛”的意思。我看
到黑板上，畫著各種圖形，三個老師的名字在上麵。為我所寫的用了中文，“李老師，我們愛您！”邊上畫著許多心的圖案。
　　接下來，三個老師分別向學生答辭。輪到我的時候，我用中文說，樸老師給我翻譯。我先用韓語說了一聲“啊量哈彩喲”（你們好），然
後說：我平時在課堂上給你們介紹過中國的教室節了。現在我在外國，韓國和大家一起過教師節，這給我新奇感，你們的安排和祝福將使今天
這個屬於韓國，也屬於我的節日，在我一生的記憶中非常美好。我們中國人常說，師生如父母與子女，如兄姐與弟妹，如朋友，這是非常美好
的關係。作為老師，我們為你們的學習取得好成績，或學習有所進步而感到高興。當你們中有一些學生由於各種原因，學習沒有取得好成績，
或學習退步的時候，老師也會很傷心。最後，我祝大家以後不斷努力學習，學習進步，取得好成績！我向學生鞠了一個躬，說了句韓語“康彌
撒阿米打”（謝謝）。我的講話便結束了。學生們發出一陣熱烈掌聲。
　　我們開始接受學生給我們的教師節禮物了，三個學生代表輪流分別向我們敬遞禮物，我們雙手去接，場景被拍攝了下來。我們都得到了兩
份禮物，一份是一樣的，是一個花籃。另一份禮物則用彩紙包著。最後，我們和學生都站起來，互相用手臂在頭上向內彎曲的動作表達“愛”
意。祝賀教師節的儀式便結束了。
　　回到我自己的研究室，我準備下午給二年級C班的“漢語會話”課。樸老師和C班的班長走了進來。班長說，希望李老師不上下午的課了。
樸老師解釋說，在韓國，教師節這一天的課，老師有權決定上不上，C班學生希望李老師同意下午的課不上了，大家都好好休息。我當然爽快地
答應了。我說，那我下午正好有時間寫一篇關於這次節日的文章，通過網絡，向中國的朋友們介紹我在韓國過的這個教師節。我打開學生給我
的一份禮物的紙包，是兩本書，一本韓國風光，一本介紹我工作所在的大田市的，兩本都是英文版，上麵都有許多美麗的圖片。正是我喜歡的
。
　　我在青春的蹉跎歲月的時候，一度誤當了警察，那時，我發誓通過考研改變命運，重回課堂當教師。我近半生來的職業基本上都是老師。
我愛教師這個職業，如果以後有勢力再次剝奪我的教師工作，我還要發誓爭取回來。我愛每一個難忘的教師自己的節日，在海外過的這次屬於
韓國和我自己的教師節，將給我留下極美好的印象。
　　 2003-05-15 

吳勵生長篇小說漫議

　　吳勵生特別能寫，這得力於他的寫作素材豐富，更由於他的一支生花妙筆洋洋灑灑，一瀉千裏，文才過人。至今，五十歲(47歲）還不到的
他，已經有數百萬字的著作，包括長篇小說、中短篇小說和文論。當我收到他的新版《吳勵生長篇小說卷》（國際文化出版公司2001年12月版
），厚厚三大本，不禁嚇了一跳，這要花多少時間才能讀完呀，倒是一時沒想到作者為此花費了多少精力。
　　
　　吳勵生的長篇小說取材，基本上與他的個人經曆有關，這也就說明他是一個緊緊把握現實生活的作家，與在故紙堆裏尋找曆史或在幻想中
遊戲筆墨的作家不同。他畢業於廣播學院，在電台工作過一段時間，第一部長篇小說《聲音世界的盲點》便是這段生活的積累。後來他主要在
省公安係統的刊物做編輯記者，接觸和熟悉許多司法案件，這些成了他創作的不竭的素材。他這個新版長篇小說卷共收五部長篇，其中有三部
《鏡中公案》、《個案分析》、《靈魂點擊推理》，標題和內容都帶有公安題材的標誌。最後一部《生活在此處——結構立場：一個男權主義
的文本》，則是他辭去公安部門工作，離開省城到一個海濱城市居住，開始他的民間自由作家生活時期寫的，內容上也有了新的探索。
　　
　　吳勵生的小說被有些評論家稱為“公安題材小說”，這有一定的道理，他的大多數中短篇小說與長篇小說一樣，犯罪案件，公安人員偵破
活動都是創作中顯在的內容。不過，按題材來給小說分類，總有其局限性，就像當代“十七年”時期的文學史喜歡劃分“農村題材小說”、“
革命曆史題材小說”，像梁鳳儀的小說被稱為“財經小說”等一樣，題材的突出往往掩蓋了主題上的特征。在我的理解上，吳勵生小說中的犯
罪和公安方麵的內容，隻是就“素材”而言，在以主題決定的“題材”上，可以稱為“反”或“超”，或者“解構”為必要修飾語的“公安題
材”的小說。他的小說不同於一樣的公安小說，後者突出犯罪和偵破，懲惡揚善為主旨，而吳勵生的小說展示的總是多方麵的內容，直接有關
公安的從來隻是一個“噱頭”，並且被組織在廣闊的生活流中，隻是一條大浪，而周邊和下邊都是水本身。從主題上，吳勵生重視作為知識分
子的作家對現實生活的感受，而不是為一個社會道德律令或哲理命題服務。
　　
　　我讀吳勵生的長篇小說，看到的是廣闊的生活流，從都市到鄉村，從知識分子到市場大潮中的衝浪新富人，到官僚幹部，到下層社會的芸
芸眾生，席卷而來，帶著濃厚的時代氣息，時代精神的脈搏便在其中跳動。吳勵生小說中，生活流的展示大於對人物形象的塑造，這也是經典
現實主義之後的敘事文學的特點，生活流更具有生活的原生態，不被所謂的“典型”所控製或扭曲，因而突出“複調”的特征，契合理性神話
破產後的人類把握生活的方式。當然，小說不能沒有人物，但新小說已是人物在生活流之中，而不是情節和生活為人物服務。吳勵生的長篇小
說中，生活流顯然是大於人物的，人物不是作者“塑造”而是生活流展現出來的。他長篇小說中的人物主要有三個方麵。首先是提供敘事視角
的主人公，大多數是“我”，也有第三人稱的“他”，基本上都是知識分子。其次才是公安人物和犯罪者；最後是體現時代精神特點的商品經
濟的大潮中的各色人物。因此，公安素材被知識分子和商品經濟弄潮兒所包裹，知識分子對現實生活的感受，和作為現實潮流精神體現者的商
品經濟人的表現，互相映襯和影響，有關公安的內容倒像是兩者間的橋梁，起溝通作用，突出兩岸，而不突出自身。因此，從某種意義上，吳
勵生的長篇小說既是“超”公安小說，又是時代生活流小說，是知識分子感受時代生活的心態小說。
　　
　　吳勵生的長篇小說是以作為知識分子一員的個體感受現實人生，而我也是某種意義上的知識分子，因此產生了強烈共鳴。但我又放下“自
己”想一想，不禁為作者擔心，如果更廣大的讀者群不讚同、不共鳴他的對時代生活的心態，他的創作是否算成功？盡管體現時代精神的生活
流本身足夠吸引讀者將作品不讀完不撒手，但如果作者在作品中的心跡不被把握和理解，作者的創作就不能算成功。從這個意義上說，吳勵生
的小說具有濃厚的個人性，知識分子品格，最適合的讀者群是知識分子。他的小說由於公安題材和生活流而吸引各個階層的讀者，真正可做到
雅俗共賞，但也是在主題上最容易被誤解的。我並不是高蹈地強調知識分子的獨特性，我是說吳勵生的小說，作者的主體性和個人性強，在這
個價值極其多元，知識分子邊緣化的時代，是一種冒險，讀者的反映將非常複雜。
　　
　　生活流是吳勵生長篇小說中最活躍的因素，人物便在其中飄浮，主題也在其中表現。在他的《聲音世界的盲點》中，省電台和省電視台合
辦的廣播電視報社中的各色人物在一種生活中出沒，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官僚與文化人難分彼此，商品經濟大潮又是這種生活中起著重
要作用的背景。“改革”是我們時代的一個命名，在這部小說裏，是由權力決定的利益的重新分配，無權者在蛋糕的例行分配中所得的份額越
來越少。被作為敘述視角的人物阿蠻是個不合時宜的知識分子，在電視媒體占統治地位的時代，他卻熱心於廣播劇文藝的創作，在以經濟利益
為轉動軸的體製內左衝右突，事業上難以進展，經濟上更是陷入尷尬的困境。他終以對體製的控製者的有意殺人未遂致傷罪，在生活的一道流
波中沉沒。這是一種困境中的突圍，無奈與絕望的反抗。
　　
　　與阿蠻一樣，體現作者心態的知識分子都是時代生活潮流中的不幸者，作者的同情顯然在這些“背時者”身上，因而知識分子的社會批判
性便在這類人物與生活流之間的背反關係中體現，這是他小說的真正的主題。《鏡中公案》展示的生活流更加廣闊。在一家公安係統雜誌社工
作的“我”，在同事間的權利爭鬥中不適應，在對婚姻關係失望的婚外情中尷尬，但顯然，“我”的更大作用是為了敘述南柳、陸啟東和曹小
石這三個知識分子的時代悲劇。這三個知識分子都集中體現了知識分子對智識追求的忠誠的品德，但生活流使他們陷入各種漩渦。南柳的知識
才華在體製內得不到發揮，卻與體製發生了糾纏難脫的互相折磨關係，畢竟人比體製渺小，南柳的反抗隻是殺害了單位的一個領導，觸犯了法
律，體製仍在，自己卻毀滅，更重要的是，除了“我”，沒有人理解他。陸啟東和曹小石深陷的漩渦是被社會倫理法則所決定的無法解決的婆
媳衝突，他們離不了婚，終以前者犯有殺妻罪和後者妻子死因不明，結束了痛苦的婚姻，自己也被逐出生活貫常軌道。
　　
　　知識分子心態的介入在吳勵生小說中一個表現，是作者或敘述者直接在文本中發出自己的聲音，議論和評介所展示的生活流，這在他的筆
下非知識分子生活中更加突出。《個案分析》以廣闊的時代社會生活的弄潮兒們為主要展示對象，這裏有黑社會各股勢力為爭奪經濟利益的相
互間血腥的殺戮，有堂堂市長被同級和下級誣告下獄，或被下級買通黑社會追殺，有車禍中的可愛的小女孩因圍觀者的麻木而無助中死去，有
珠寶行被流竄作案分子所盜，有連續打了六、七年的官司才討到一個說法……生活流所展示無不是當下大眾生活中常見的新聞報道話題，但作
者的小說決非新聞體小說或社會譴責小說，就在於知識分子心態在作品中強烈地存在。作者插在敘事文本中的議論指向了對現實生活的本質和
局限的知識分子批判的維度，因而在主題上提供了對生活流的洞透和超越。
　　
　　吳勵生的小說最鮮明地體現出公案題材小說特點的是《靈魂點擊推理》。竹笠山地區十年前和十年後發生的許多案件，都有作為公安記者
的“我”來采訪。小說中的十年前的偵探老王和現在的羅山探長在作者的敘述中隻是一個人的兩個名字而已。案件的偵破過程是詳細的，公安
人員的睿智破案和犯罪分子的作案過程得到了生動的敘述。但顯然的，一個個案件並不是為公安題材服務，他們獨立地存在，展示經濟時代的
生活流中的混濁和黑暗一麵。而小說中對家族史的敘述相通於九十年代流行的新曆史家族小說，也提供了民族性文化批判的意義。最新一部長
篇《生活在此處——解構立場：一個男權主義的文本》則標誌著作者對新的題材的開拓，這與作者離開公安部門後的生活相關。小說通過米高
揚因純潔愛情的危機而尋找色情服務女來麻木自己的經曆，展示了“我”離開省城後開始新生活的這個城市的色情服務業的畸形繁榮，相呼應
的是作家“我”在一個經濟時代的成功者家族中的尷尬，以及成功新富人們的奢侈和放縱。“我”和哲學家米高揚都是這個經濟時代的失意者
，不識時務因而又無力反抗。作者因而在議論中呼喚時代出現新的知識分子，已過世的作家王小波在這個意義上被作者所推崇。
　　
　　吳勵生的長篇小說除了上麵說到的敘述中插入議論這個藝術表現上的特點外，還有一個藝術特點就是敘事結構的拚貼方式，這一點許多評
論家已經注意並且大談特談。在我看來，這種拚貼的敘述方式，也就是多個情節發展鏈條被拆成一個個片斷，在文本中，各情節的片斷互相交
叉重合，甚至之間沒有過渡段或者過渡句。在我所讀過的小說中，這種藝術形式與西方的新小說探索的成果有聯係，但吳勵生發展到一個極至
，在中外作家中都罕見。有評論家以此稱他的小說為後現代主義文本，也未嚐不可，但對“後現代主義”這個詞存在太多的爭論。所謂美國學
者傑姆遜所說的後現代主義的平麵化、複製性，無深度，並不能很好地用來解讀吳勵生的作品，不過，我強調的是，當下時代的生活的文學把
握，拚貼更能展示生活流，生活流而不是人物形象的塑造，更能體現時代生活和精神，屬於最新的藝術探索。
　　
　　題材和主題有一種緊張關係，知識分子閱讀往往更重視小說的主題而不是題材，我也不例外。因此作為純個人的感受，《靈魂點擊推理》
情節最完整和最能吸引人，卻有題材壓倒主題之嫌，而《個案分析》中各個“個案”的羅列，可能使主題難以集中和明確。這要談到他敘事文
本中的作者或敘事人議論，雖起到突出主題的作用，如處理的不好，卻對藝術作為一個渾然天成的“意境”可能有傷害。在我，這些隻是朦朧
的感覺，不一定對。《聲音世界的盲點》作為卷首的一部，一開始讀還對它的拚貼方式不適應，但五部小說讀下來，還是認為這部小說藝術成
就最高。
　　
　　很榮幸地通過網絡認識長我十一歲的吳勵生先生，蒙他抬愛，以兄弟相稱，不嫌我學識和文才粗陋，惠寄大作給我。寫下讀他的這五部長
篇小說的一點粗淺感受，隻能算“漫議”，並戰戰兢兢生怕大方之家嘲笑，還請吳兄和讀者指正。
　　
　　2004年10月1日

 

質麵生活的詩意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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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讀了於建寧的《性情女人》這部長篇小說，我被深深地打動了。開卷便難放手，一口氣看完，心中便有許多觸動，一個簡單的好壞判斷立
見分曉，便是“不虛此讀”。能打動人的小說自有它的成功之處，並且一個重要表征，作為一部小說，它在整體意義上是成功的，有動人魅力
的。這部小說情節曲折生動，故事場景豐富多彩；人物是鮮活的，個性鮮明而有代表性，所謂特殊性和一般性內涵的統一，幾個人物的小故事
便做到了以小見大地反映廣闊的社會生活，作者對時代精神的把握是準確的。但更具魅力的所在，是這部小說由情節和人物關係所造成的特別
的審美上的意味，是象征的，哲學的，意味深厚的。時代生活和審美意味便在小說的文本中有機構成在一起，成就了一個質麵生活的詩意追尋
的意義文本世界。
　　
　　這部小說以青年的愛情為主線，由相關的人物輻射廣闊的社會生活。大都市商業巨頭劉德林的女兒與一個無業的無名畫家李岩自由戀愛，
遭到家裏人的反對而不願屈服。誰知發生在西南邊境的一次意外事故使來此寫生的李岩受嚴重的腦傷，失去過去記憶，並與救他的佤族女子娜
亞同居。劉雯在對她一見傾心的大學教師王光的陪送下，千裏尋找戀人，無望而歸。此時她已懷著李岩的孩子，為了應付父母，隻好違心地嫁
給王光，生下孩子。兩年後李岩在一次與劉雯的邂逅中恢複記憶，重敘舊情，劉雯離開她法定的丈夫王光。劉德林的同行對手程國仁施詭計將
醉後的李岩放入妓女懷裏並照了相，引起劉雯的誤解。李岩輕傷程國仁作為報複，隨後程國仁被他謀殺未遂的劉德林派人殺死，誤導公安人員
追捕李岩。李岩自首，被公安人員毒打後頭腦失常，後被放。最後，劉德林在西南國境外施計讓劉雯的兩個男人抉擇，頭腦失常的李岩選擇了
娜亞，王光也跟追求他的孫露走了。從假死中醒來的劉雯不堪對愛情的絕望，投崖自殺。這是一出愛情的悲劇，也是家庭和社會的悲劇。
　　
　　小說在人物設計上，巧妙設置不同的對應和對比關係。第一主人公劉雯，由她的表姐孫露作陪襯，構成一對應關係。劉雯的兩個男人，李
岩和王光，構成另一對應。劉雯的父親劉德林和同行對手程國仁，構成第三對對應關係。六個人以劉雯這個人物為中心軸，構織出一個曲折生
動的情節。作者在人物形象上塑造的成功，既得力於每個人物自身的鮮明特點，也得力於對應人物的對比關係。劉雯文靜純真，對愛情忠誠執
著；孫露則外向奔放而顯輕浮。孫露在推動情節發展上起作用，她還是劉雯悲劇的促成因素，是她帶走了王光。小說的第二號人物當屬與劉雯
有關係的兩個男人李岩和王光，對比也很強烈。李岩無業無名，大學教師王光不但是知名畫家，而且還私人辦有公司，兩人的文化修養和社會
地位差異懸殊，但李岩有來自鄉村的野和力，王光則過於文雅和冷靜。劉雯與李岩是初戀，並且已有愛情果實。劉雯對條件優越的法定丈夫的
離棄，表現了她的對愛的堅貞和脫俗，無奈李岩的腦病使這愛情破滅。王光被書中其他人物戲說為精明的都市小男人，在李岩因腦病而跟從娜
亞後，王光卻被孫露誘走，反映這個外表似乎完美的人的人性弱點。劉德林和程國仁是同行也是冤家，他們之間的矛盾鬥爭反映了都市文明社
會的功利場的黑暗，爾虞我詐你死我活的人際關係。他們的互鬥卷進了李岩，是劉雯愛情悲劇的一個重要促成因素。
　　
　　根據我本人的興趣，在這部小說的主題上，我首先關注這部作品對社會生活的揭示和批判。這通過劉德林這個形象體現出來。劉德林原是
一個市委的機關幹部，辭職經商十多年，成為國內有名的民營企業家，在滬港經營了六七家工商企業。他的發家史，小說沒有用多少篇幅來表
現，但通過一些側麵描寫，我們可以知道一些情況。他有錢便有勢，腳踏黑白兩道。黑道上他是一個堂口的重量級人物，白道上他一手通天，
能輕易使公安局放棄對程國仁死案的調查。小說還通過劉德林的一個夢來表現這個人物的罪惡累累。夢中考弊司官向閻羅王稟報他“陰險毒辣
，在凡間殺人害命，高利盤剝，為富不仁，作惡多端，應打入第十八層地獄受刑”。現實中，隻通過一個事件來表現這一點，那就是程國仁謀
害他未遂，他便施以更殘忍的報複。他先是指使黑道人物刺殺了程國仁，並製造假象嫁禍於李岩；案發後，他又顯示他在白道的勢力迫使公安
部門放棄對此案的追查。可慰的是，負責此案的公安人員抗命繼續追查，劉德林雇凶殺人案終會告破受懲，給讀者一個惡有惡報的希望。對這
個人物感興趣，可在他身上發掘出作品的反映深度現實上的主題，劉德林確是作者筆下的一個成功人物，是九十年代以來中國“新富人”的一
個典型。這個人物很容易使人聯想到曹禺的《雷雨》中的周樸園，都有一部罪惡的發家史。兩個人不但在社會上製造罪惡，在家庭裏也是暴君
。劉雯與李岩的愛情悲劇的最大促成因素除了天災以外，人力上要算劉德林了。他以闊人的偏見歧視女兒的男朋友李岩，幹涉女兒的自由戀愛
，在工廠裏開除李岩，促使女兒不得不與自己不愛的王光結婚。他後來繼續破壞他們的關係，還殺人嫁禍於李岩，最後在自以為妙計的施行中
，造成女兒的自殺。
　　
　　當然，作者要著力表達的主題是純潔愛情的理想在人間的難以實現，由此揭示人性的複雜性和陰暗，體現強烈的社會批判性。作者在此書
的《後記》裏說，“我這個人頭腦簡單，與書中的女主角同樣，都有著共同的性情弱點。女主角耽於癡情，遭到了世俗的背棄，屬於人生的弱
者”。顯然，這部書浸透了作者的心靈雨露，精心塑造的人物故事表達了作者的人生體味和理想。男性作者顯然是將劉雯作為一個理想境界中
的女子來寫的，讀者也被女主人公的外美內秀、清純脫俗、對愛的執著堅貞所感動。女主人公的愛情故事離不開男性的參與，李岩和王光構成
對比的兩個人物可為作者的主題思想作進一步的說明。在條件優越的王光和清貧的無名畫家李岩之間，劉雯對後者的選擇，正是表達了鄙視世
俗標準的理想的愛情追求。而王光在愛情上的冷靜和懦弱，與李岩的粗魯、野蠻相比，通過女主人公的選擇，正說明了作者對都市現代文明造
成人性異化的批判，表達了作者對源自古老傳統的人性深處的帶有野蠻性的力的美的肯定。這一對超越世俗法則之上不幸的的戀人中，劉雯不
堪罪惡世界的羈絆，為美好的愛情的破滅而主動地死去；李岩在文明的都市隻得到社會的歧視迫害，純潔的自由愛情被摧殘。李岩的失去記憶
正是對文明社會的棄絕的象征，他隨娜亞到邊境佤族山寨，正是由都市的現代文明中受傷，返回母性的原始自然中慰療傷痛。一對戀人的結局
，讓人悲歎噓兮，作者質麵生活的詩意追尋也成功地由文本表達了出來。
　　
　　我不說於建寧是一個懷才不遇的大作家，但他的長篇小說《性情女人》是曆經艱難才得以出版問世的，這部小說讓我見識了他的才華，他
是一個優秀的小說家。我在高校中文係教學中國現當代文學，通過評論界來關注當下的作家創作情況，從未聽說過他的名字，而有幸了解他後
，深感自古寂寞文人多，民間有奇珍。評論界浮現的畢竟隻是少數幸運的作家，更多的作家，他們中不乏極有才華的，卻常常由於這樣那樣的
原因，沒有被評論界的聚光燈所照耀。但隻要你不被那評論界的光柱所左右，“真人在民間”這句古老的智慧格言永遠有效，在無名作家中你
也會忽然發現一個使你眼睛一亮的。對於於建寧和他的小說《性情女人》，我便有如此的隨想。
　　
　　2004年11月2日

 工會主席代表資產階級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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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會作為工人階級維護在勞資利益衝突中自己的權益的組織，天然使命是維護工人階級的合法利益，站在工人階級一邊。工會主席，作為
工會組織的領導，維護工人階級和工會的利益是其唯一合法化的身份。然而，在中國的實際勞資糾紛中，卻有工會主席代表資產階級的利益，
損害工人階級的權益，甚至在勞資糾紛對簿法庭時，代表資方與工人針鋒相對。工會主席代表資產階級利益？
　　
　　廣州市番禺區市橋街人民文化宮1999年實行“改製”。改製過程中，單位職工由原來的固定職工轉為合同製職工。2001年8月，職工陳明華
等人與單位簽訂了一年期的勞動合同，他們的工資被大幅調低；合同期滿後，單位又通知陳明華等四名職工不再續簽勞動合同。得到通知後，
感到自己作為職工的合理利益受到傷害，陳明華前往工會主席袁禮升的辦公室尋求幫助。但作為工人階級的合法工會組織的單位工會領導的袁
禮升，麵對向工會求助的工會會員，卻雙手抱在胸前，漫不經心地說：“那關我什麽事？”那你還當什麽工人階級組織工會的主席？憤怒的陳
明華當場與袁禮升發生了衝突，最後還報了警。
　　
　　在工人利益受到資產階級的損害時，找自己的維權組織工會是最當然的選擇，作為工會主席的袁禮升隨口的“那關我什麽事？”說明了什
麽？他還有臉呆在工會主席的位子上嗎？大家相信這樣的工會主席絕不會僅是另外。更甚的是，作為工會主席的袁禮升不但對工人的維權求助
冷漠拒絕，還主動參與資方傷害工人的權益。陳明華等四人不得不為維權而上訴法庭，由於工會未給於應有的幫助加上自己不了解有關法規，
因超過60日時效，都以敗訴告結。離奇然而是鐵的事實的情況是，在這幾起訴訟中，工人階級維權組織工會的主席袁禮升均擔任資方的委托代
理人，與自己的工會的維權工人法庭相鬥。
　　
　　陳明華等忍無可忍，將自己的維權組織的領導告上法庭。袁禮升作為工會主席，明知本單位職工的權益收到侵害，卻沒有維護職工權益。
雖然依照《工會法》第五十五條規定，“工會工作人員違反本法規定，損害職工或工會權益而造成損失的，應當承擔賠償責任”，但法庭除了
否定袁禮升以自己既為工會主席又是單位副主任因而代表資方有理的自辯外，沒有得到任何有利的判決結果。
　　
　　在同樣的地方大體相同的時間，又出現了另一起職工告工會主席的例子。原廣州市兒童公園朱鬆森等12名職工向廣州市越秀區法院起訴，
狀告原單位工會主席劉偉明在職工利益被侵害時不作為。改製前，朱鬆森曾數次向工會主席劉偉明谘詢改製一事，得到的答複都是：“反正以
後開職工大會的時候，你們就知道了”。2000年7月，兒童公園召開改製大會，在會上突然宣布與部分職工解除勞動合同。措手不及的職工們從
此走上了漫漫維權路。由於已經超過了60天的申訴時效，朱鬆森等人向幾級法院起訴，終告失敗。朱鬆森等職工認為，原單位工會主席劉偉明
在職工被解除勞動關係以及之後申訴的過程中，沒有維護職工權益，“作為工會主席，他既不糾正原單位不規範的做法，又不維護我們的權益
，也不告訴我們應對的方法，使得我們耽擱了訴訟時效，以致於後來的訴訟敗訴”，因而忍無可忍，狀告自己的維權組織的工會主席“不作為
”，但比上麵的陳明華案還慘，法院竟以“不屬於人民法院的起訴範圍”為由，不予受理。
　　
　　狀告工會主席的案件的多次出現，說明職工的工會法意識在覺醒，維權意識在加強。但相伴出現的，卻是工人階級的合法維權組織工會的
領導卻蔑視工會法，不但不維護工人階級的利益，反而參與資方對工人的權益損害，甚至代表資方與維權工人法庭相鬥。根據《工會法》第五
十五條的規定，工會工作人員因為不作為，損害到了職工或者工會的權益，是應當承擔賠償責任的。工人狀告工會主席案卻大都是毫無結果。
　　
　　作為中國左翼知識分子，鐮刀和鐵錘是我的十字架，維護勞工階級的權益是我天然的誌趣所在，雖然我畢竟隻是一個身限高校的文人，我
責無旁貸地以自己的筆聲援勞工階級在勞資糾紛中的自己合法利益的維權活動。雖然本文大量依據網絡上的新聞資料，我希望通過自己的筆讓
更多的人知道。
　　
　　現行《工會法》有一章“法律責任”，在該章第五十五條有如下規定：“工會工作人員違反本法規定，損害職工或者工會權益的，由同級
工會或者上級工會責令改正，或者予以處分；情節嚴重的，依照《中國工會章程》予以罷免；造成損失的，應當承擔賠償責任；構成犯罪的，
依法追究刑事責任。”中國的工會主席們，你們應當怎麽做？工會主席代表資產階級利益的現象再也不能存在下去了。
　　
　　2004-10-17

 

自由主義者徐友漁左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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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友漁先生在《為什麽是自由主義，什麽樣的自由主義？——與石勇先生對話》一文中，對當下中國的自由主義作了反思和嚴厲的批評。
作為中國特色的自由主義的“旗手”之一，他這樣做是需要勇氣的，大冒得罪他的陣營同仁和追隨者的風險。但我相信徐友漁先生是真誠而又
勇敢的，他在說真話，他真誠，因而他對中國自由主義思潮的反思和批判就更有力量。為此，我願奉獻我一個鐵杆左派對他的尊敬。
　　
　　徐友漁先生對中國自由主義思潮的批評，可以分為三個方麵。一是批判“經濟”自由主義，二是批判“右派”的自由主義，三是批評“保
守”的自由主義。當然，畢竟自由主義是一家，徐友漁先生對它們的批評又是留著“麵子”的，就是盡管這些自由主義表現要批評，但“自由
主義”這麵大旗本身還是要要的。
　　
　　首先，徐友漁先生認為，石勇那篇批評他的文章的“一個相當可取之處”，是區分了經濟自由主義和政治自由主義。徐友漁先生自辯說，
在《評中國九十年代的“新左派”》一文中，他已經有了對經濟自由主義的批評：經濟自由主義“認為市場化就是私有化，以加快改革步伐為
借口肆無忌憚地化公為私，把改革的成本和代價全推到普通人民群眾身上。可能有少數自命為自由主義者的人支持或默認以上言行，但真正的
自由主義是與此格格不入的”。但他又說“我們譴責的對象嚴格說來不應該稱為‘經濟自由主義’，而應該是與權力體製聯係的‘市場主義’
，這種依靠市場的權貴主義與在拉美和東南亞某些國家中的專製既得利益是不一樣的，從中國的曆史和現實看，最恰當的稱呼是‘市場列寧主
義’”。既要與“經濟自由主義”劃出界限，又不想“自由主義”被經濟自由主義玷汙，徐友漁先生便“惡其名而改之”了。
　　
　　其次，徐友漁先生對“如何理解國際關係”上的右翼自由主義表現進行了嚴厲的批評。石勇批評右翼自由主義的一種“‘一反到底’的單
向度思維在1998年中國駐南使館被炸和到現在仍然未算真正結束的伊拉克戰爭中得到痛快淋漓的反映。支持戰爭的‘自由主義者’認為美國的
製度是民主的，那麽美國政府的某些對外行為便也是正義的；而誰膽敢反對侵略戰爭，誰就是在維護專製。”徐友漁先生承認了“他的批評是
針對中國的自由主義，這種批評值得認真對待，對某些人來說是切中要害”。徐友漁先生對右翼自由主義批評起來也毫不客氣：“作為自由主
義者，近年來我常常痛感我的一些朋友在知識結構和思想方法方麵的欠缺，他們思想的基調隻有自由、民主—專製、極權的對立，他們不知道
國家除了這種分類並導致對立外，還有考慮問題的其他維度，比如民族國家作為一個利益單位，比如地緣政治的考慮是國際關係中不可缺少的
，是超乎國內製度和意識形態的，他們不了解曆史的複雜性”，“我知道存在著成為教條的自由主義者的危險，我很警惕，我希望我的朋友也
警惕。”他這裏簡直就是對右翼自由主義者作教育小學生般的啟蒙工作。這說明他是“恨自己家的孩子不爭氣”。畢竟天下自由主義是一家，
他為“一夜美國人”辯護了。但對“一夜美國兵”呢？他停下不說了，算維護自家人的麵子。他顯然是“我沒有表態支持過美國出兵伊拉克”
的。
　　
　　第三，徐友漁批評了保守的自由主義。他說“在自由主義者中間，開始出現了分歧和分化的苗頭。我以複雜的心情看待一種新興的、強有
力的動向：自由主義和文化保守主義的合流。對劉軍寧以愛德蒙•柏克為典範解釋自由主義和保守主義的關係，我沒有太大的異議。但我的問
題是，如果說在英國曆史上早就存在著可貴的自由傳統，因而保守意味著保持這個傳統的話，那麽在中國要保守什麽傳統呢？” 在某種意義上
，“我願意做忠誠的、建設性的反對派”。相對於對這一派自由主義的“懷疑”的和委婉的批評，徐友漁先生對上麵兩種自由主義的批評不能
不說是嚴厲的。
　　
　　畢竟維護自由主義的大旗，徐友漁先生批評自由主義的目的還是為了更好地反擊“新左派”。但正如“自由主義”內部有許多“錯誤”的
或“偽”的自由主義，左派內部也同樣如此。他批評的“新左派”的內容不能不說也有道理，但他批評了自由主義的三種表現後，還能繼續高
舉自由主義的旗幟，那麽“左派”本身，而不是“新左派”、“偽左派”，的旗子也可以照樣豎起來。實際上，沒有左派對號入座的“新左派
”的概念本身是非常可疑的。我寧願將左派劃分為“魯迅左派”、“毛左派”，其它左派等等，還可以劃分為“自由左派”與其他左派等等。
左派內部的矛盾不亞於一些左派與自由主義的矛盾。比如，崇尚民主社會主義（社會民主主義），既要搞自由民主憲政，又要提倡階級解放，
並維護左翼民族主義的“魯迅左派”、“自由左派”，完全讚同市場經濟、法治、人權、思想和言論自由、權力的製衡等等思想，在許多方麵
就跟自由主義一致，但他們仍然是左派。徐友漁先生不是說“也許，從社會民主主義出發也可以抵達和實現這些價值”嗎？並且，他這句話是
對的，社會民主主義與“自由主義不是出自本土”，“這些理念和價值並不是我們思想文化傳統中故有的東西，需要學習，就應該從源而不是
流起步研究”。
　　
　　自由主義者徐友漁先生左轉了？從他對經濟自由主義、右翼自由主義、保守自由主義的批評來說，完全可以成立。但要說明，再左轉，還
是自由主義，可稱為“左翼自由主義”，與左派陣營的“自由左派”正好配對。至於徐友漁先生又表態：“世界上決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我找
不到理由使我決心在自由主義這棵樹上吊死。我認為自由主義的基本理念，如市場經濟、法治、人權、思想和言論自由、權力的製衡等等，對
中國很有參考價值，我是為了這些價值而研究、言說自由主義，如果有更好的主義，我何必死守著它？”可作善意的理解，徐友漁先生是可變
化的，當然是越變越好的，至於自由主義這杆大旗，他倒是可抗可不抗的。“從社會民主主義出發也可以抵達和實現這些價值”，那就完全有
可能，徐友漁先生為“社會民主主義”者，這也隻是以後的話，但可以從一個側麵補充說明他左轉了。
　　
　　目前仍在抗著自由主義大旗的徐友漁先生雖然批評了自由主義的三種表現，但還是要說“對分歧和分化的動向不無憂慮，同時我也感到樂
觀。分化是思想、學理研究深入、發展的標誌和必然。如果中國的自由主義成為內部傾向、觀點多元雜陳，交鋒、爭論不斷的思想流派，這決
非壞事。” 畢竟“由屁股決定”，這對自由主義仍有希望的話很有必要說。實際上，對於已經嚴重分化了的左翼內部，又何嚐不是這樣觀點多
元雜陳，交鋒、爭論不斷，“決非壞事”。
　　
　　至於徐友漁先生最後希望“如果目前自由主義—新左派的僵硬劃界能有所鬆動、改變，那一定體現了中國知識界的長進。觀點的分歧和對
立並不那麽重要，重要的是對專製和非正義的抗爭”，那是我作為一個左派也完全讚同的。“新左派”沒有左派承認而是自由主義強加的，那
麽“自由主義—新左派的僵硬劃界”不能不更多是自由主義的過錯。左派和自由主義的爭論還會進行下去，隻是不要認為：自己自由主義陣營
內部是分派的， 而對方左翼陣營隻是鐵板一塊。
　　
　　2004年10月4日

郎鹹平風波與工人階級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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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友蕭武在自己的論壇發文憤懣於重慶3403工廠工人維權事件得不到社會廣泛關注，他在表示自己要將此事關注到底的同時，也抱怨左派陣營
除一些“毛左派”論壇外，大都失聲，與他們在美伊戰爭的積極表態大嫌差異，當然他對左派對郎鹹平的支持還是充分肯定的。

責怪一部分人為什麽對一個事件或現象不發言，這種責怪雖可反駁，但也有其充足的理由。反駁者可以說沉默是一種權利，沉默有話好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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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藝謀拍過一部電影，片名就叫《有話好好說》，電影雖然不怎樣，那主題是好的。社會是人際關係的總和，人在社會上難免有些矛盾衝突。
和為貴，衝突總會帶來傷害，“有話好好說”不但是有效解決衝突的良好準則，也是共建社會和諧的良方。

個人恩怨有話好好說，總能尋求一個穩妥的方式將矛盾化解，避免彼此間的傷害，或將傷害最小化。現在已流行起“雙贏”理念，它的反麵是
“零和”。當然，我這裏主要是談個人與社會權力之間的關係。盡管立足於左翼立場，我更支持權力結構中的廣大下層勞苦大眾作為弱者的一
方的利益，我的方式仍是“有話好好說”，社會和解，共存共榮，避免衝突擴大化和彼此傷害，化解矛盾，和平共處。當然，權力結構中的社
會衝突，不像一般常人間的矛盾衝突，後者是平等的，而前者由於權力因素造成的不平等，強權者欺負弱小者，不願放棄權力優勢，甚至濫用
它，有話好好說的良好準則就得不到實現。在這種情況下，強權者好像能得到好處，實際不然，所謂自有自然公理存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有
話不好好說，憑強權欺人者，雖得一時之利，“福兮禍之所伏”，因果報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官方人民網報道的一則新聞《重慶萬州臨時工冒充公務員打人引發群體事件》，就是有話不好好說的一個範例。18日下午1時許，餘繼奎途經太
白路中段時，肩上的扁擔撞上了後行的胡權宗的妻子曾慶容。曾慶容打了餘繼奎一耳光，胡權宗將餘繼奎的扁擔奪過來，朝他的腿上連續擊打
至腿折。胡自稱自己是公務員，口出狂言：“我是公務員，打他又怎樣，打傷了給他10萬，打死了給他20萬……”。而警方袒護肇事者，並且
抓住兩個為“扁擔”鳴不平的人，暴打一頓，說他們是扒手，塞進警車，強行帶走。人們迫於警察的淫威，眼睜睜的看著肇事者從容離開。胡
權宗有話不好好說，執行公務的警察也是，引起了周圍群眾的公憤，事態不斷擴大，遂發生這起“群體事件”。

仔細分析這則範例，有兩個矛盾衝突，都是有話不好好說。第一個是胡權宗夫婦暴打餘繼奎。不就是別人的扁擔無意中劃著你了吧，別人都道
歉了，何必夫妻倆打人至殘？自稱公務員還揚言打死人可花錢沒事，倒是顯出了他有錢有勢，似乎便有草菅人命特權。執行公務的警察不秉公
執法，偏袒肇事者，還胡亂打抓人，也是依仗權勢，不好好說話。這兩個有話不好好說的主兒直接促成了數萬人大規模“群體事件”，可謂是
罪魁禍首。

在矛盾衝突中，有權勢者濫用權力，有話不好好說，這就是“群體事件”發生的根本原因。在社會的權力結構中，具體到個人，權力很難是平
等的，但在整個社會關係中，權力必然存在製約因素，法治麵前人人平等，這是現代和平民主社會的根本原則，也是有話好好說的製度體現。
萬州事件說明了有話好好說還沒有成為我們處理矛盾衝突的準則，也說明了製約權力的機製還不健全，確立有話好好說的和平民主社會製度還
沒有真正落實。

不能確立有話好好說的和平民主社會製度，權勢者就仍然會有話不好好說，在社會人際的矛盾衝突中仗勢欺人，我們的社會就很難長治久安，
而這絕不是一個生活在這個社會中的絕大多數人想看到的。“群體事件”既說明了權勢者的有話不好好說，也說明了生活在這個社會中的絕大
多數人對這種權勢者的憤怒。
2004年10月21日

 

是最好的回答。但現實情況常常是對弱者的呼救的沉默是一種逃避和不作為，是良知的犯罪。當然蕭武的責怪與我沒有關係，因為我雖然是自
稱是“魯迅左派”，也曾經對美伊戰爭積極發言，但終究是小人物，不發言是自己沒本事寫不出文章，即使花九牛二虎之力碼出一堆文字，傳
統媒體發表不了，網絡上也是落水無波。就我個人來說，倒是每天都想寫文章，就是無才寫不出來，還有，敏感於政治的親友也善意地創造我
不寫文章的小環境。王怡說知而不言是一種罪，罪是罪無所逃避，但不言是我們平凡小人物的常態，對寫作大家來說，也不能在這方麵十全十
美是肯定的。話頭扯回來，動機與別人無關，寫這篇文章隻想自己理清思路。

郎鹹平8月9日在引人矚目的國有企業改製問題上發難，矛頭直指中國上市公司中的龐然大物海爾、TCL、格林柯爾等非公企業、集團和操作政府
經濟改革的自由主義經濟學家。被批判的後者一開始集體失語，被批判的前者威脅要兼在法律之內和之外解決。郎鹹平孤獨和困境中獲得了處
於邊緣的左翼經濟學家的支持，21日左大培教授發表挺郎聲明，28日資產流失與國有經濟發展研討會挺郎，濟濟一堂的基本上是左翼的又是處
於邊緣的經濟學家。反響越來越大，沉默的主流經濟學家們陸續發表言論反擊，但學術上無理隻好胡言，良知上有虧反而罵街，隻迎來更大的
網絡議論。後來又有數個經濟學家上書中央，南京42名教授集體挺郎等餘波。結論便在這過程中顯示出來了，孰是孰非已公論明確。

2000年以來，國有重慶3403工廠因廠主惡意經營，隻管自己撈錢，不管職工死活，使工廠瀕於破產邊緣。2004年6月，該廠正式破產。經某些貪
官的黑手操縱，該廠價值近2億元的國有資產，竟然被評估成僅僅2200萬元出賣。廉價出賣肥了私人資本，坑了工人，這是鮮明對比，加上地方
政府對工人的善後安置極為不妥，引起工潮。合法武裝和闊人打手對工人進行了壓製，又以8月30日半夜3點半的衝突最為激烈，據網上消息，
造成多人受重傷。

重慶3403廠風潮發生的原因是國企改製的一些方麵的政策和措施的錯誤造成的，又與郎鹹平風波幾乎同時發生，可看成一個共同的時代問題：
按房寧先生的話來講，為什麽中國的產權改革得不到社會的普遍認同？為什麽許多企業家被社會認為背負“原罪”？原因就在這裏！在處置財
產的時候，財產所有者被排除在外。在這種情況下，產權改革的範圍越大，對社會公平感的損害就越大。而對社會公平感大規模的損害，必然
破壞社會的道德基礎，破壞社會和諧，醞釀社會衝突。作為“魯迅左派”，從事理和立場來說，我都支持郎鹹平和重慶3403工廠的工人。在我
的小塊網絡陣地上，我為這種支持已盡了很大的努力。這篇文章繼續這種支持，並探討一些有關的深層的問題。

我注意到網上一部分言論在國企改製問題上共同觀點，那就是重回國有製和複活“毛澤東的幽靈” 。一位大量報道3403工廠近況的網友寫道：
“如果‘改製’這種把國資私有化於廠主個人的行徑繼續並蔓延下去，全中國的革命烈火將會燃遍中國大地。如果中國政府不想垮台，不想引
發社會的大規模動蕩，維持社會穩定，就必須盡快製止私有化於廠主個人的‘改製’，否則，工人階級的革命是不可避免的，隻是時間早晚而
已，某些被‘改製’廠家曾經出現的職工與廠主同歸於盡的惡性事件就是明證。”蕭武網友認為，“毛澤東的存在不是過去時，而是現在時，
或者是正在進行時。他們用自己抬著毛澤東像遊行的方式證明，毛澤東並未死去，仍然活在他們中間。與1990年代司機們掛著毛像辟邪、‘紅
色經典’重新紅火一類的文化事件不同，這次的毛澤東重現不是文化意義上的，而是政治性的。” 蜀帖龍網友說，“工農為主體的最廣大的民
意基礎已經有了，已經夯紮實了，九月九，勞苦農工紀念毛澤東，想念毛澤東，呼喚毛澤東，當今中國隻少毛澤東！”

毛澤東時代建立的社會製度在鄧小平之後已經改革很多了，這是人所共睹的事實。不管怎樣看待毛時代三十年的曆史發展，文革災難都是毛的
製度設計的嚴重缺陷造成的，而從小崗村農民的自發要求到鄧小平的製度改革，幾乎是得到了社會普遍共識的支持。由此，毛時代宣告了它的
曆史終結。

從中國傳統文化來說，毛時代的一大二公社會理想是儒家的“大同”、墨家的“上同”、法家的“公利”等等，實際上是民為私，國家為公。
儒家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王”就是“公”。墨家的“上之所是，必皆是之；所非，必皆非之”，這“上”
是“公”。法家“匹夫有私利，人主有公利”，這“人主”之利才是“公利”。以國家和君主為象征的所謂“公”，本質上是一種馬克思所說
的“虛幻整體”，實際上依此確立的公私對立，是為專製君主和國家服務，是對人民的壓迫。就毛的“一大二公”來說，名為公有財產，全民
財產，實際是國家財產，人民何曾有自己真正當家作主的權利，仍然是代表國家之“人主”自由支配。鄧小平改革真正地還利於民，是對毛的
改變，也是社會了不起的進步。

換一種話語來說，毛澤東確立的是模仿前蘇聯的蘇式社會主義製度，這種現實社會主義或叫蘇式社會主義製度也是“匹夫有私利，人主有公利
”，代表國家之“人主”自由支配和專斷了社會一切資源、財富和創造性。人民終究會產生對這種製度不滿，所以蘇式社會主義在前蘇聯和東
歐解體了，中國也從文革的夢魘中醒來，開始了至今還在延續的改革社會主義時期。社會主義的本質是解構“人主”的人的解放，是還利於民
，真正讓人民當家作主的民主製的確立，是消滅壓迫階級的全社會共同繁榮。我把這稱為“民主社會主義”，它的明確含義當包括政治民主，
混合經濟，文化上多元化，我希望這也是當下中國社會改革的目標。

改革進入九十年代以後，出現了一些問題。我覺得自由左派學者秦暉的話有道理。農村改革是均分田地，所以得到農民的擁護，比較順利；而
國有工業改革是大鍋飯被極少數人或一小撮人強行端跑了，其他大多數人餓肚子，所以問題來了，工潮也來了。如何維護當下工人階級的權利
，或當下工人階級的出路在哪裏？抗著毛澤東的畫像鬧工潮，比沒有毛澤東的畫像要好點，但終究是不頂事，也不能證明回到毛澤東時代的選
擇是正確的。

郎鹹平和重慶3403工廠工潮的出現是對改革以來權貴主義傾向的否定，是給新自由主義的一記響亮的耳光，是中國新世紀左翼思潮的勝利。這
左翼思潮曾是中國二十世紀的主導思潮，後來被自由主義壓製了，現在又恢複了它的生命力和影響。維護工人階級利益是左派的天生使命，中
國左翼知識分子應當引導中國工人階級不向毛後退，而是向民主社會主義社會進步。

2004-09-17，於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