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狗

落水狗

 

小時候，我就知道“痛打落水狗”之說。前日在附近的公園，當我真的看到一隻落水狗之後，我卻連連搖頭。

 

那是一個溫暖的早春三月，走在安靜的湖邊公園中，我不禁邀想著遠方。你的城市也是如此陽光明媚嗎？你腳下的小草也是這樣脈脈含情嗎？在習習的微風中，公園裏所有的生物仿佛都在舒展著臂膀，孕育著又逢春風時的再生力量。如醉如癡的空氣，醉著我的心，癡了我的眼。

 

突然，一陣急促的喊叫聲把我從夢境中驚醒：“摩西，摩西，你快回來。” 啊，摩西怎麽會在公園？我萬分吃驚。摩西是<<聖經>>中的著名人物，他是能和耶和華直接對話的神的仆人。在這渾沌的世界上，難道還會有摩西嗎？

 

順著喊聲望去，一對美國男女抓住了我的視線。附近的湖邊上，正站著兩個焦慮的美國人。看到他們手拉手的背影，我斷定他們是一對夫妻。他們花白的頭發正在微風中輕輕揚起，這親兩口子，夕陽正紅，親密得令我嫉妒。

 

他們麵對著湖心，旁若無人，繼續不停地呼喊著，摩西，摩西，你快回來啊。那幾天我正在讀<<聖經>>中的“出埃及記”。美國男女這一聲一聲的摩西，喊得我時空倒錯，恍如行走在摩西時代荒涼的曠野中。

 

摩西，摩西，你快回來啊。美國人的呼喊聲充滿著焦慮和絕望，像尖刀一般劃破了緊張的空氣。他們執著的喊叫聲，令公園中的行人們都不禁駐足觀望。

 

被美國人稱作摩西的生物，其實並不是神的仆人，而是一隻在湖中央撒歡遊泳的小狗。尋著喊聲，我遠遠望去，但見一隻棕色的小狗，正在湖心處隨著水波蕩漾。它時而遊向對岸，時而遊向主人，快活得像一條隨心所欲的大魚。湖中的小狗完全忘記了主人，它得意萬分，和湖中的鴨子們前追後趕，遊來遊去。大約十分鍾過去了，這隻小狗和岸邊始終若即若離。

 

任憑岸邊主人的一聲聲呼喚，湖中的小狗一直處在一種舍我其誰的自戀狀態中。它遊啊遊，不停的遊，仿佛湖水成了它的第二故鄉。又過了一會兒，兩位美國老人大概喊累了，他們沮喪得東張西望，像求援，又像要投降，他們茫然地站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在美國，寵物狗幾乎享有和人類相似的待遇，難怪它的主人會如此焦慮不安。小狗本是拴在主人狗鏈上的寵物，在陸地上，它是靠啃骨頭撕扯肉類維生的犬類。誰能想到，一旦小狗被放逐到了湖裏，陸地上的種種約束都不見了，它丟下主人，竟毫無眷戀地遊走了.即使你想痛打它，你都摸不到它的頭。“痛打落水狗”一說，已經無處可求。

 

再一想，小狗本事再大，它也不會自己從主人家溜達到湖邊吧。到底是誰把小狗兒送到了水裏？它又是怎麽遊到湖心的呢？我想應該是它的主人吧。完全是主人低估了小狗的自控力，這種無奈的感覺，有點兒自作自受。他們哪會想到，一旦鬆手，便是小狗的一去不回頭。

 

我呆望著湖麵，心中忽生漣漪。水中的小狗，我有些羨慕你的自由了。沒有了鎖鏈，沒有了束縛，遊吧，小狗，你就盡情地遊吧，看看誰還能痛打你的自由與憂愁。

 

那天夜晚，我竟夢見自己變成了湖中的一隻小狗。我遊啊遊，最終我遊向了遠方的懷抱。

[Fieps]

養狗的都知道，狗愛戲水，如果"玩物喪誌"到不聽從主人命令，確實令人沮喪，有點麻煩。狗的天性其實是需要主人的，貓才更像是我行我素，崇尚自由的一類吧？欣賞你享受陽春三月如醉如癡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