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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自飄零水自流(三,四)

(2010-10-15 08:29:43) 下一個

(三)

女人畢竟是女人,矜持是女人應該謹守的本分。楊小花在失望時的冷靜表現,讓王大順既內疚又感動。回到美國之後,他對楊小花的情感和精神依賴不僅沒出現大滑坡,相反卻出現了第二次升溫。

楊小花沒想到,這麽一想象,六年過去了。在這三千個遙望注視的日子裏,王大順一次次地對她感慨著,我們真像青梅竹馬的老夫老妻呀。每當此時,楊小花的心底也會蕩起一圈一圈的桃紅色漣漪。是啊,這六年的時光和我的婚齡一樣長,不是老夫老妻,誰能走的這麽遠呢?

一想起自己的婚姻,楊小花的心中不禁一陣哆嗦。六年了,我居然沒為丈夫生個一男半女的。這六年,我是不是一直都在文字中夢遊,是不是一直都在想象中過日子呢?孩子呢?我從未出生的孩子呢?

在這個寂靜的中秋之夜,楊小花一邊歎息,一邊反思著自己的不解風情和點點滴滴的靈魂軌跡。楊小花開始懷疑,在思想和文字上依戀一個男人,是否就是人們所言的精神出軌?世事難料,鞭長莫及,遠在聖路易斯的王大順,是否也有和其他美國華人女子惹紅塵的可能?否則,他怎麽會突然不理我了?

最近的這四個月,王大順仿佛在人間蒸發了,死寂的電子郵件信箱,關閉的手機,讓楊小花迷惑不解。就連在他們每月約好的通話日那天,他都音塵絕無。王大順到底在忙什麽?在想什麽?難道他是用沉默在和我絕別嗎?楊大花心裏亂得,活像遠古時代的一堆廢墟。

女人過了四十,就愛胡思亂想,總愛為自己設計假想的情敵。在王大順的死死沉默中,楊小花仿佛看到一位秀臉模糊的女子,一次次用百媚千驕的姿容和穿透靈魂的文字,在和王大順做靈與肉的交融。一想到這些,楊小花心痛得不能自己。

在這個中秋夜,披著一身寒光的楊小花,突然覺得心口堵得發悶。茫然與絕望之中,她在高處不勝寒的小小涼台上走來走去。楊小花覺得自己真像是一隻困在籠中的小鳥,她多想馬上能飛出去在空中展翅翱翔。她甚至不著邊際地幻想著,人說蝴蝶飛不過滄海,那就讓我變成一隻不知疲倦的小鳥吧。如果我能飛過太平洋,一直飛到聖路易斯,當著楊大順的麵,把所有的迷惑都搞清楚,那該多好啊。

親愛的讀者,請莫怪楊小花帶著傻意的癡情。楊小花和王大順六年的靈魂交流,確實是太長太久了。那種骨頭長在肉裏的渾然一體,楊小花實在無力把往事一一剝去。即使楊小花想輕輕地轉個身,恐怕都會碎了她的全身筋骨。瞧,你再看看楊小花吧,她還在繼續漫無邊際地在北京的公寓裏遐想著……

早已離開那個文學論壇的楊小花,近年來很少動筆再寫點什麽。在這個令人心悸的中秋夜,她突然萌發了寫作的欲望。她遙望著美國的方向,像是在懷念,又像是要告別什麽似的,腦子裏跳出了下麵幾句和她心境極不相符的詩句:

我是你漂泊途中的一座橋

快跨過我吧,向前方

去把你的夢想尋找

隻要我成全了你的幸福

我寧願,即刻倒掉

記得有人說過

自我毀滅的過程

很輝煌,很奇妙

王大順最近四個月的杳無音訊,把愛吾所愛無怨無悔的楊小花,就這樣輕易地改造成了一個愛誰誰的怨女。在網絡時代,蘇冠蘭和丁潔瓊的生死愛情,似乎成了被人懷念的童話。就在此刻,就在楊小花的心裏,忠誠與放棄,其實隻是一步之隔。隻要跨過去,死守著的忠誠就成了一堆垃圾。想了又想,寫了又寫,楊小花終於打破了信箱中的沉默,她把這首小詩就這樣丟給了王大順。

 (四)

無巧不成書。楊小花剛把這首含著怨氣的小詩寄給王大順,大洋彼岸的他,剛好在這時打開郵箱。就這樣,在楊小花發出信件的第一時間內,王大順便受到了迎頭一擊的劇痛。

和楊小花一樣,王大順對他們之間的情感,同樣是既珍惜又糾纏。但兩人畢竟都是有家室的人,靈魂如此靠近的男女之交,到底該何去何從呢。在楊小花的眼中,除了他們兩人之間的情感交融,世俗和上帝都不存在了。可王大順卻不一樣。他除了麵對天天與他同食共飲的太太,他還有一位掌管他靈魂的天父。

在陷入經濟困境那一年,四麵楚歌的王大順,終於和妻子一起接受了上帝的救贖,成了一名美國華人基督徒。在聖路易斯的華人福音教會裏,能歌善唱的王大順既是唱詩班的領唱,又是周日敬拜時的領班。哦,全能的上帝,在你沒有難成的事兒。每當王大順領唱這首“偉大奇妙神”時,無法擺脫俗世捆綁的他,總是在心裏苦澀地歎口氣。上帝啊,你能治好我妻子的頑固性腰痛嗎?上帝啊,你能把小花送到我麵前嗎?

自從完成生育大任之後,王大順的妻子患上了因椎間盤突出而致的腰背痛。這位嬌小的北京女人,在疼痛麵前不去尋找美國醫生的幫助,卻偏偏信奉中醫和一遍遍的禱告。她喝了一罐又一罐活血化淤的中藥,但她的腰背痛卻絲毫沒有改善。就這麽湊合吧,反正也死不了人。每當王大順勸妻子考慮手術治療時,他的妻子就用這話搪塞自己和丈夫。

死不了人,這話不假,但人活著,不隻是為了喘氣吧。王大順向往的那種奪人心魄的性愛,那種骨中骨肉中肉的天地交融,都被他妻子的這腰背痛給剝奪了。妻子壓不得碰不得摸不得,有著正常生理需求的健康男人,誰能長期忍受這樣的欲望之苦呢?多少年,多少次,王大順的妻子就這樣以腰背痛為由,拒絕了他的房事要求。我這個人真是苦啊,無法滿足男人欲望的王大順,一次次用聖經中保羅的慨歎來嘲笑自己。

自從遇到楊小花之後,王大順的心裏仿佛冒出了一條無形的水上通道,悠悠的,長長的,沒有起始,沒有盡頭。這條通道,慷慨地接納了王大順壓抑過久的鬱悶。在這條通道裏,小花成了河床中的溪水,大順成了在水中漫遊的小魚。他們互相陪伴著,互相擁有著。他們不去想水枯河幹那一天,更不去想周圍惱人的月落烏啼。

在王大順眼裏,楊小花是個可遇而不可求的尤物。她謙卑,她高傲,她天真,她愛笑。在聖路易斯的華人社區裏,滿身疲憊的王大順,真看不到像楊小花那樣既簡單又豐富的女子。中國女人到了美國,總像是少了點兒什麽。

有人說,男女隻要靈魂靠近,就是相愛了。對此,楊大順並不覺得特別的膽顫心驚。在他看來,從靈魂上依賴一位異性,和他崇拜上帝差不多。對上帝因信稱義,對小花因情生戀,這完全合乎邏輯。王大順這個外表虔誠內心掙紮的男子,在家庭和教會的往返途中,在上帝的拯救和俗世的誘惑中,就這樣無可救藥地把自己擺在了上帝和魔鬼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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