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晚
寂靜，歡喜。
大概地球人都知道，2007年的美國房市陰雲密布低迷不振。可事不湊巧，我們要在2007年的夏天，非要把家從美國中部搬到東部不可。在這樣的年頭折騰著賣房子，沒有點兒大無畏的精神，還真不行。
比起東西海岸，美國中部城市的房價偏低。拿我們這個住了八年的豪思來說，這房價可能比國內某些城市的房子還要便宜。怎麽個便宜法呢，我來細說幾句。有一年，婆家人來美國出差，取道芝加哥來我家小住了幾天。深諳國內房市的親人視察了我們小樓的上上下下裏裏外外之後，無不感慨地告訴我，這房子，太便宜了，這比國內某些城市的房子還劃算。
我們的房子到底有多便宜呢，嘿嘿，我別賣關子了，我來公布一下房價吧。1999年夏天，我們隻花了二十幾萬美刀，就在美國土地上為自己置了這第一個小窩。此房居住麵積330平方尺，如果把裝修完備的地下室再算上，總麵積就在500平方尺以上了。一樓和二樓，有四室三廳三廁，地下室另外有一房一廁和寬敞的娛樂區。這麽大的房子，即使家裏有三寶的吵吵嚷嚷和打打鬧鬧，房子的體積和麵積還是很富足的。有時候，孩子們會在地下室打乒乓球或者溜旱冰，寶爹則常和孩子在那裏練習踢腿和衝拳運動。
任何東西一旦經曆久了，都會產生感情，更何況是對我們這可愛的毫思呢。坦率地說，在這裏住了八年，我們全家人對這房子的感情是無比深厚的。要把它賣掉，全家人不僅心裏不舍，更有忍痛割愛之感。但生活既然給我們做了這樣的安排，我們就得放棄現有的舒適，隻能在低迷的美國房市中逆流而上了。
住過的房子就像是嫁過人的女子，有的人欣賞已婚婦人的嫵媚成熟，有的人則嫌棄她是二手貨。為了照顧廣大買房者的“處女”心理，我們這房子在上市前，一定得把它打扮得光彩照人才行。
為了最大限度地把這二手房打扮成青春逼人的模樣，我們共雇用了三家裝修公司來給她全方位的美容。第一家負責更換房頂，煙筒和房子外壁(SIDING)，第二家負責粉刷室內牆壁和木地板，第三家負責打理更換地毯。
如果打開本地電話本的黃頁，這類裝修公司真的是奇多無比。所以，比價，麵談，估價等等，那是必不可少的。這一切，都是由寶爹在緊張的工作之餘來完成的。
在匯報裝修房子以前，我先來說個小插曲。2006年的4月4日，聖路易斯西郊被一場暴風雨突襲，我家的煙筒不幸成了這場暴風雨的犧牲品。我在當天的日記中寫道：“傍晚，我去中文學校接孩子放學時，正趕上了大暴雨。聽車裏的廣播說，疑似龍卷風正在襲來。開車時，我都覺得飄。下車後，僅幾米的路，就把我渾身都淋透了。回家的路上，我開車特別小心，怕出事。到家不久，好久沒聲音的鄰居DENISE來電話，讓我出去看看我家的房子。我出去一看，天哪，煙筒被吹倒了三分之二。這下子，聖誕老人過節時沒戲了。倒落的煙筒，砸中了上海鄰居家的圍牆。頓時，我感覺家裏對外開放了，沒有安全感了”。
因為我們買了房屋保險，一切損失都可以和保險公司談。事故發生後，經過寶爹耐心細致的大量工作，保險公司終於同意不僅會斥資為我們把煙筒立起來，他們還會把房頂和房子外牆全都換掉。從我們的個人經曆來看，美國的某些房屋保險公司還是很慷慨的，他們為顧客賠償意外損失時，並不遵循頭疼醫疼腳痛醫腳的方針，隻要是八九不離十，他們會眉毛胡子胳膊大腿一把抓，賠你沒商量。就這樣，我們樂嗬嗬地拿著保險公司的賠償金，開始給房子大規模地美容了。
更換屋頂，房子外壁，煙筒，地毯，我們雇用的是美國公司。這種工作短平快，不需很長時間就可以搞定。最麻煩的是粉刷牆壁和打磨木地板。這一切，要在不打擾正常生活的情況下進行，還是需要仔細周全才好。很幸運，為我們做這些室內裝修工作的，是當地華人裝修公司的同胞。咱華人都是自家人，不僅好說話，工作時間也比較靈活。比如，那段時間，為了趕進度，有時候，工人師傅在晚上九點時還在給我們刷牆。
其實，我們雇用的所謂的工人師傅，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藍領。他在國內曾做過某理科大學老師，出國後，又改行做了電腦。失業後，他才幹起了這體力活養家糊口。看來，為了生存，誰都不容易啊。這位大哥可謂是幹一行，愛一行。在裝修公司裏，他手下領導了幾位黑人工和華工。每次他們一上崗，我就像是看到一隊子弟兵來進駐我家一樣，齊刷刷的一排，從容而整齊。我也得以有機會真正見識了他們妙手回春般的精湛手藝。
前後大約共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我們終於完成了房屋的全部裝修工作。不過，最後的收尾工作，是由寶爹來完成的。平時，寶爹除了喜歡伺候房前屋後的草坪鮮花之外，更喜歡擺弄個家具地板什麽的。當師傅提出要把主廁的地毯換成瓷磚時，寶爹興致勃勃地說，這事就交給我吧，我肯定能做好。就這樣，寶爹每天下班後，剛一到家，他就在主廁的地上開始擺瓷磚積木。沒到一星期，一切完畢。那段時間，隻要家裏有朋友來，寶爹總會自豪地把人家請上樓去看他的大作。嗬嗬，偶爾臭顯一下沒什麽不好。
竣工那天，站在做過修補手術的處女房麵前，我們更舍不得她了。就連孩子們都紛紛表態，I love our house.
可是，不管怎麽愛，咱也得放手啊。你沒看，房產經紀人已經到了。
聖路易斯有幾家華人房地產公司，華人經紀人也燦若群星，各有各的光彩。我們雇用的經紀人是華人地產的大佬，也是我們相識多年的鄰居。
房子上市前，老公先寫了密密麻麻的廣告詞。最後，當年的文學青年現在的經紀人為我們做了下麵的專業化描述：
This spacious and attractive 2-story home has 4 bedrooms, 3.5 baths and sits on a quiet cul-de-sac. Former builder’s display home. Seller just invested a total $50,000 in updates both exterior and interior. This house is ready to move in with neutral décor. Large great room with wood burning fireplace and French door opening to the deck. Huge master bedroom has bay window and over-sized walk-in closet. This home offers many features such as finished basement with a bedroom/office and full bath. Zoned heating and cooling. Main floor laundry. With over 3,300 sf, this property is priced to sell.
上麵這些鳥文無非是把房子的優點都實事求是地強調一下。萬事俱備，下一步，房價該怎麽定？上市日期該是哪天？
不是我吹，別看本人暫時沒經濟收入，在這大是大非麵前，這些事情還真都是我說了算。其實，我也知道，不是我能，而是寶爹在讓著我。翻翻日曆牌，我把上市日期選在了4月6日，以圖個6的順之意。房價我少要了兩萬，希望房屋能盡快出手。就這樣，在2007年4月6日(星期五)那天，我們的房子出售信息進入了美國現有售房的數據庫裏。
美國房市低迷，在我們小區就有所反應。我們房子上市時，小區有一老美的房子已經賣了一年了，但還是無人問津。另外一家中國人試賣了幾個月後，一看市場不好，他們趕緊把房子從市場上撤下來，而由賣房改為租房了。在這房市的白色恐怖中，我們做好了應該做的準備以後，剩下的，就隻能憑運氣和信心了。
4月7號那天，星期六，我們剛把家裏收拾好，就聽見有人敲門。這麽早，能是誰呢？按照常規做法，任何經紀人帶客戶來看房，都應該和我們先打招呼才對。開門一看，一對素不相識的亞裔夫婦站在我們麵前。還沒等我們開口，客人主動解釋道：“我們在網上查到你們剛剛上市的房子，我們能進來看看嗎？”。
這簡直就是開門大吉啊，看看就看看吧。
後麵的事情發展得簡直就是戲劇化。這家的女主人一眼就相中了這房子，視察了屋裏的每個角落後，他們幾乎想當場就拍板。可買房賣房畢竟是大事，在後麵的48小時之內，我們兩家的四位男女家長，以不同的組合方式，有了多次的電話交談。在最後的一個電話裏，我掐住了對方男主人的軟肋。在4月8號下午，雙方終於談好了價錢。第二天的4月9日下午，我們終於簽好了買賣合同，並於8月11那天辦好了過戶手續。
我們隻用一個周末就在低迷的房市中把房子脫手了，太意外了。這讓人不得不相信上帝的憐憫和恩賜。心誠則靈，凡事隻要有信心，就會有驚喜。
在我們搬家離開聖路易斯那天，我們小區那家久未出售的房子依然還在市場上。幾天前，一位美國朋友來電話談起聖路易斯現在的房市時，她還是用very bad來形容。這一切，讓我覺得我們是多麽的幸運。
人生萬事，無非就是取與舍的選擇。有舍就會有取，有失也會有得。所謂的福禍雙至，也是同一道理。現在，我常常會想起那間屋，那歲月，那些夢，也會想起無數次在那裏闖入我夢境的親人和朋友們。
我們已經離開了這個城市，搬到了離你們或遠或近的地方。在過去的9個月裏，我們已經在新的城市安頓下來了。你們呢，你在他鄉還好嗎？
(今天又想起了老家，故草就成文。用來紀念我們離開聖路易斯整九個月。)
2008-05-12 04:36:33
很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