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美利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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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隻狐狸

(2011-08-05 18:41:09) 下一個

風刮了整整一天,傍晚的時候下起了鵝毛大雪。他和她是兩隻狐狸。他曾經是個狐狸王,在狐狸中個子很大,很結實,目光銳利而有神,牙爪堅硬有力;她個子小巧,嘴巴黑的,眼睛始終眯笑著。他的風格是山的樣子,她的風格像水。他們在一起相依為命,共同生活了八年。

在他看來,他隻是一隻普通的狐狸,他和她在一起就是一種幸福。天漸漸地黑了下來,他們想盡快弄到裹腹的食物。在森林裏轉悠了好長時間,雪把一切變得潔白,大地像蓋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被,但他們沒有找到任何食物,隻得朝燈火依稀的村子走去。走著走著,突然“轟”地一聲悶響從他們的腳下傳來。她發現他在她的視線中消失了,她的眼前呈現出一個洞,他有一刻是昏厥過去了,但他很快醒了過來,並且立刻弄清了自己的處境。他發現他隻不過是掉進了一個枯井裏,他發出一聲長叫,示意她不要往前走。她聽見井底傳來一聲他信心十足的深呼,然後聽見由近及遠的兩道尖銳的刮撓聲,隨即是一種東西重重的跌落的聲音。他剛才那一躍,躍出了有一丈多高,但是離井口還差老大一截呢。她趴在井沿上,先啜泣,繼而是嗚咽。她想為他弄點吃的,那樣,也許他力量增加了會衝上來。她離開井台,消失在森林中。與此同時,他在緊張地忙碌著,把井壁上的凍土一爪一爪地摳下來,把它們收集起來,墊在腳下,把它們踩實,他想這也許是他出去的惟一的辦法。他的10隻爪子已經完全劈開了,不斷的淌出鮮血來。

但是,就在這時,獵人循著雪地上的腳印發現了他們,發現了井底正忙著的、懷揣憧憬的他,然後朝他的腿上放了一槍。他一下就跌倒了,再也站不起來。獵人沒想打死他,因為獵人知道,給他留口氣,他能發出聲音,他的同伴還會回來的,那樣,他會有雙重收獲。

她是在太陽落山之後才回到這裏的。但是她沒有走近井台就聽見他在井底嗥叫。他在警告她,遠遠離開他,她也嗥叫著詢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獵人在井邊不遠處守著,他弄不明白,兩隻狐狸叫著,隻有聲,為什麽看不到另一隻狐狸的影子?但是獵人的疑惑沒有延續多久,她就出現了,她說不清哪來的力量,跑的速度像飛一樣,她沒等獵人反應過來,就把銜著的一隻小鬆鼠扔進井底,飛也似地離開了。她想她不能死,隻要她還活著,他就有希望。槍聲響了,可她早已消失在茫茫的森林中。槍響的時候,他在枯井裏發出長長的一聲嗥叫。這是憤怒的嗥叫,撕心裂肺的嗥叫。天亮的時候獵人熬不住了,打了一個盹,這時她出現在井邊,尖聲的嗚咽著,她要他堅持下去,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她就會把他叢這口該死的井裏救出來。

獵人醒了。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她一直在與獵人周旋著,獵人向她射擊了九次都沒有射中她。但是,第四天的早上,他們的嗥叫突然消失了。獵人向井下望去,那隻受傷的公狐狸已經死在那裏了。他是撞死的,頭歪在井壁上,頭顱粉碎,腦漿流了一地。他想:他們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她會死在獵人的槍口下,如果自己死了,她就不會再出現了,那樣,她可以繼續返回森林深處。他的死就為了這個。獵人想:那隻活著的狐狸不會再出現了,他想回村子拿繩子把這隻狐狸弄上來,可沒走多遠就站住了:她站在那裏,全身披著金黃色的皮毛,滿身是血,傷痕累累;她精疲力竭,身心俱毀。她的皮毛被陣風吹動時,給人一種飄逸的感覺,仿佛是森林中最具古典性的精靈。她微微的仰起她的下頜,似乎是輕輕的歎了一口氣,然後,她朝井這邊輕快的奔過來。槍聲響過,她順勢滑落到了井底。

獵人想等到第二天早晨風雪停了之後再去探囊取物,可這一夜,狂風卷著大雪早已填平了枯井,第二天清早,大地一片潔白,獵人無論如何再也找不到那口枯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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