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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上世紀初發現馬丘比丘城堡後,這裏便成為全球旅遊愛好者列入畢生旅行計劃的重點之一,每天人滿為患。但是從考古學的意義上說,比馬丘比丘學術價值更大,對南美古代史極具衝擊力的遺址卻較少人問津,它們大多集中在利馬以北,沿海沙漠區。那些四五千年前的金字塔表明,秘魯可能是南美洲最早脫離蠻荒,率先進入人類較高級社會形態的地方。然而對秘魯乃至整個南美洲的古代史,人們用得最多的詞是:神秘。神秘性可以激發人們的興趣,使探險家和遊客趨之若鶩。同時,也使人們深陷茫然無知的苦惱與困惑之中。
玻利維亞提萬納庫古城的太陽門,是南美最令人拍案稱奇的藝術雕刻。誰能看懂其上的太陽神在宣示什麽?周圍24個羽人又在表達什麽?為什麽會引起他們是太空人的遐想?納斯卡的巨幅地畫究竟是為了降臨的外星人,還是升空的納斯卡人,這樣做的實際意義是什麽?單純為了美術創作的激情?巫術文化,解釋權在巫師,看客隻有呆傻,任人花言巧語。於是,神秘感油然而生,由神秘而崇拜,人更不知所以了。
造成神秘的原因,在我看來主要有兩點:沒有文字和西班牙人破壞得徹底。
到南美洲後,我對倉頡增加了仰慕之情。到了中美洲和中東,我又對原本印象不佳的李斯生出一些感激。假如沒有發明漢字,華人會不會跟古代南美人一樣?假如沒有簡化統一漢字,華人會不會淪落到古代中東人和瑪雅人的境地?
南美洲在人類起跑線上邁出的腳步,和亞歐大陸基本同時。至遲在公元前7000年左右,南美培育成功了大豆和南瓜,與此同時,開始製作木乃伊(目前所知全球最早的)。公元前6000年前,土豆便出現在秘魯利馬附近的奇爾卡山穀(至今已發展出3000多種土豆。利馬的一位導遊多次驕傲地強調這一點,全世界5000多種土豆,秘魯占5分之3,口感各不相同)。2000年前納斯卡人可能開始了熱氣球飛行(有一些考古證據可以支持)。至於古代秘魯人在醫學上,尤其是腦外科手術的成就更為人所熟知。但由於沒有文字,幾千年一直停滯在結繩記事的水平上,對南美古代的認知便隻有一堆碎片:說不清的遺址、墓葬、文物。就像我們看在中國發掘的四五千年前的紅山、大汶口、石峁、陶寺等遺址一樣,隻有考古學的認知,沒有曆史學的思索。沒有文字,曆史的記憶難以保存。在失去曆史記憶的地方,隻有沉默的石頭承載著遺傳密碼。埃及的石頭建築呈現出靈秀高標的超時代美,希臘的端莊典雅,羅馬的是霸氣外露的張揚,瑪雅的透出冷峻,南美的則是粗矌樸實。其它地方的古典美斷裂了,唯獨南美土著至今不改。
我們和南美人一樣,出生時都是一張白紙,不可能直接遺傳前輩的學識才能。但是,我們可以通過閱讀前人著作站在前人達到的高度。對於曆史,我們既有編年,又有傳記,還有紀事本末。可以精細到某年某天某時某人在做什麽、說什麽。沒有文字資料,即使主張在曆史著作中人物越少越好的曆史學家,也會一籌莫展。對於思想意識,我們可以明確記載傳承、發展、分蘖的脈絡。這些也不是結繩記事可以辦到的。結繩記事再縝密,也無法表達深邃的思想文化內容。古代南美人可以口耳相傳,手把手教授,在技術方麵輩輩承遞,但諸子百家的情景就絕難出現了。當歐亞同時爆發思想飛躍,大師並立時,南美由於沒有文字檔案,則一直沉默著,沉默著,直到西班牙人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