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爆炸（中篇小說）13

許三歪坐在紫檀木太師椅上，得意地欣賞著布置華貴的寬敞廳堂。幾個黑衣人分坐於兩旁的椅子上。

一人諂媚地說：“許掌班的這院新房，真是漂亮得沒話說。朝中尚書、大學士們也沒幾人住著這等房子。”

許三仰頭嗬嗬大笑：“這都是托九千九百歲爺爺的福，沒有他老人家就沒有我的今天。所以我甘願作老祖爺的鷹犬，逢人就叼，逢人就咬！我知道，背地裏罵我的人多了。好房我住著，好酒我喝著，好肉我吃著，漂亮妞我玩著，大把銀子我撈著，縱有千譏萬罵，我全當是放屁了。古人有句話怎麽說來著？”

一黑衣人趕緊接道：“笑罵由汝笑罵，好官我自為之。”

許三拍著大腿：“就是這話，讓他們眼紅得出血去吧。哎，我說，我讓你們監視的幾家大臣可有什麽動靜？”

一黑衣人從懷裏取出一張紙，遞給許三：“這是關於葉向高家的報告，這老小子外表裝得憨厚，在家裏可是經常長籲短歎的，肯定一肚子不滿，老祖爺得防著點。”

許三冷笑著打開桌上的一個鉛盒，把紙條放進去，說：早晚有他的好看！哎，今兒晚要幹的正經事兒你們準備好了嗎？”

一黑衣人用手指彈彈手中的幾頁紙，說：“早就準備妥了，這是地圖和名單。那幾家土財主家底頗豐，外表上裝窮看不出來。咱們去那是甕中捉鱉，沒跑。”

許三滿意地點點頭：“行啊，幹得不錯！你們暗地裏勤打聽著，隻要是殷實人家，甭管是什麽人都別放過。這些人就是我們的衣食來源。好好幹，我小霸王不會虧待弟兄們。另外，我讓你們打聽的那幾個小妞，也要抓緊，我可等不及啦！”

正說著，兩個鼻青臉腫的人跌跌撞撞地跑進來。

許三驚奇地問：“這是怎麽回事？有年頭沒見過你們這麽丟人現眼了。說，誰敢在咱們爺們兒頭上拉屎？”

兩人呼哧帶喘地說：“不知道哇，根本沒看清。”

許三一拍桌子：“瞧你們倆這窩囊廢，屁股讓人捅了，還不知道誰幹的！”

一人哆哆嗦嗦地說：“三爺，真沒看清。表麵看是書生，出手都是些練家子，上來先封眼，還一聲不吭。”
    許三摸著下巴想了想，神情沉重起來：“照你們這麽說，他們肯定清楚你們的身份。這是誰呢？不會是道上的，他們沒這膽兒。是錦衣衛？是兵馬司？是東林書蟲？不管是誰，要查清楚，不能吃啞巴虧。以後再遇到這事，留點心，查出對頭，也好報仇。你們倆先歇著吧，今兒晚上不用你們啦。太晦氣！”

 

 

漆黑的夜晚，天上無月無星，大街小巷幾乎看不到人影，唯有野貓的叫聲顯得刺耳淒涼。一條胡同裏突然閃現出一隊黑衣人，身手矯健，行蹤詭秘。其中的一個矮個兒常常停下，用鐵棒一頭點在屋牆上，一頭貼於耳邊，凝神傾聽片刻。

一高個兒悄聲問：“哎，你小子聽得見嗎？”

矮個兒也小聲說：“許掌班放心，我尖耳朵不是吹，隻要屋裏有動靜，我就能分出是咳嗽還是放屁，是病痛呻吟還是偷歡叫床。”

許掌班有點不滿地說：“嘁，就這本事誰不會呀，你他媽的真敢蒙事兒！”

 

一個看上去中等人家的四合院，三個人正在屋裏喝酒。

一人說：“胡掌櫃，如今天下不太平，生意難做。去年咱們掙的這點兒錢，那可是楞從蚊子肚裏刮出來的板油，不容易！”

胡掌櫃深有感觸地點點頭：“是呀，哥兒幾個嘴嚴著點兒，萬一露餡，讓小霸王那夥人聞到腥味兒，咱們傾家蕩產不說，小命恐怕也難保住。”

一人搖頭：“這是什麽世道！從古至今，有這樣的嗎？連天氣也變得奇冷，我這粗布絲棉袍都擋不住刺骨寒風。”

另一人說：“裝窮就裝徹底，穿粗布就光穿粗布，還要說裏邊塞了絲棉，生怕人家不知道哇！”

胡掌櫃看其它兩人略帶醉意，用筷子指著酒杯說：“這東西容易誤事，我說還是少喝點，免得酒多說錯話。我叫人煮了一鍋粥，喝粥也暖和。”

另一人用手指著腦袋：“喝酒腦袋胡塗，喝粥肚裏胡塗。反正都是胡塗，喂肚子和喂腦袋沒什麽兩樣。”

突然，房門被踢開，幾個黑衣人一湧而進，二話不說，先把人打翻捆綁起來。然後，有的搜身，有的翻箱倒櫃，把金銀首飾等值錢物往身上裝。

一人被壓在地上急叫：“諸位爺，諸位爺，有話好說。你們一定搞錯了。”

矮個黑衣人抽了他一個耳光：“我們東廠會搞錯？我讓你死個明白，九千歲的姓是你們幾個狗雜種能叫的嗎？”

一人叫道：“冤枉啊，我們從沒說過他老人家的姓呀！”

矮個喝道：“胡說，我尖耳朵聽得清楚，你們連說了兩遍。再狡辯先剜了你的舌頭！”

三人齊呼：“冤枉！”

許三麵無表情向其中一人一刀戳去，熟練地一轉。一條舌頭和幾顆牙掉落地上，嘴成了一個血窟窿。另兩個被綁的人都驚恐地瞪大眼睛，誰也不敢叫了。

許三一夥押著人走了之後，房頂上露出“五步七”的頭，呼嘯的北風吹著滿臉冷汗，結成一層冰殼。他心中驚駭至極，上下牙齒不停相撞，渾身哆嗦。心想，好家夥，怪不得看不上我，他可以明搶啊！我得離這個惡魔遠點兒。

 

小耿三人看得驚出一身汗，這比當下任何電影、電視劇更加刺激。

胡記者叫起來，天哪，我怎麽有這麽個前世！這是人做的事嗎！天哪！

小耿打量著胡記者，別叫天啦，老天爺什麽時候管過人間？不過，你這一叫，倒顯出女人味了。

胡記者白了小耿一眼，去你的，在你眼裏，以前我就不是女人？

馬主任有意岔開話題，你們看，我的先祖也不夠光彩。追溯上去，每個家族大概都有一些好人，也少不了有些作惡的。出身要能由人選擇，大多數家族恐怕早就絕種了。

胡記者問，你們“海底人”也是這樣嗎？

一人說，一輩子不可能不犯錯，但是我們知錯必改，聞者足戒。由各種人組成的道德監督管理所，負責提醒每個人的行為。每個人自出生腦子裏就有特殊細胞規範言行，如有違反，細胞會發出刺痛信號，就像你們的小說《西遊記》中孫悟空戴的緊箍咒。所以我們既沒有永不犯錯的神人，也沒有總是犯錯的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