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時候是一個好動常被打又打不哭的頑猴,每次母親打我都會問聲,認錯不?我沒做聲,隻忙著用手去搶母親手中的藤條,見我如此,母親便更加生氣;一動怒,手中的藤條落下得更重幾分;她每打一下就厲聲問我一次:還不認錯嗎?
身為長子的我自小便仗著家人的寵溺,脾性吃軟不吃硬;每聽到母親惡狠狠的問聲,心裏就不高興,即便皮肉因打疼得眼淚直流,我還是沒支聲,心裏想的就是,你那麽凶,打都打了,為何還要我認錯?再堅持一下吧,等會媽媽再問時,我再認吧….
我每次被打時都這麽想,想等下一次母親再詢問我時,一定順著台階下;可是每次一聽到母親惡狠狠的問聲,心裏就很不樂意,覺得一旦認了便是一種懦弱的屈服…每次闖禍,我和母親都是反複的重複著這打與被打間的心理抗爭;每次都直到母親將藤條打斷,疲憊不堪後,我才算是過了這一遭;
5歲的一天,母親給妹妹換完尿片後,隨手遞給了一旁的我;她讓我拿到水龍頭那給衝衝,我拎著尿布走到水池邊,心裏想的卻是:居然讓我給她洗尿布?一下子抑製不住委屈的哇的一聲就痛哭了起來,哭時還將手裏尿布拎得老高;從那天起,我便不喜歡我的妹妹,對她總是愛理不理的;
母親是個好強的女子,和我一樣的強;上初中後的某一天我頂撞了母親,她一怒之下,隨手就想敲我的腦袋,突然看到我麵對麵的瞪著她,當時她的身體一顫,手縮了回去,從那天起,她就沒再打我。
也許在那一天,母親突然意識到我的長大,已和她一樣的高,已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打我;而我也在那一刻,突然發現自己已是小大人時,意識到:母親老了;
17歲的時候,做了件影響到全班級榮譽的錯事,心中無比的羞愧,痛苦下便用一本子紀錄了下來,從那時起,便覺得一生都在修行:修去自己脾性中的汙垢,行一個堂堂正正的人。
23歲時,我第一次在朋友家看完了《大話西遊》;回家路上,我獨自魂不守舍的在白沙大橋的橋頭上蹲了很久很久;我不知道為何我會那麽的難受,難受得蹲在橋頭抱著腦袋不知所措。
25歲來到德國,每當老外問我,家鄉何處時,我便笑指白雲說:白雲深處是我家。
前年,人海裏偶遇一夫人,終於透過夫人的眼睛穿過時空,我看到了冥的笑容,看到了令我難受,牽掛的那一聲歎息;還看到冥在無間黑暗中問佛:人死後,會去哪裏;這世上究竟有沒有天長地久;我知道他是能聽到的,可是為什麽他不理我?
冥,人死後靈魂就會像風中的蒲公英,隨著各自心念中最後的牽掛飄向心渴望去的方向;心念劃出的便是輪回的軌跡。
冥,塵世間生命短如朝露,心念脆不可敲;人在世間行,碌碌茫茫終受生老病死,福壽祿因果的六根煩困,故無天長地久,有的也是人海中每一次如萍聚般短暫相逢的曾經擁有;
冥…..
數月後,無意間上網看到了彼岸花轉貼的篇篇故事,故事裏那女子落寞般的描述,令我想起冥在黑暗中的無依無靠時的顫抖….心痛中,便一躍擠進了‘盜版者’之列;
一日日執著的轉手來右手去,一遍遍的;放不下……
掛慮如絲纏成繭束縛著無拘的我,一道道令我掙紮其中;我癡冥癡,囚住了冥困住了我;一次次的掙紮,求解……我因全心全意想護著冥的心念結成癡,因癡生怖凝成嗔;
jas說過,原來秀念是貓脾氣。喜歡別人順著你的毛
是,記得以前一次我鑽牛角尖的時候,冥曾又氣又急的對我說,….你究竟聽不聽懂人話的?人話,我說的是:人話….
當我困在自己的繭中的時候,我的眼看不清親人的心痛,我的耳聽不進愛人的絕望;
我的師傅曾怒叱我說:你再執迷不悟,便逐你出師門…
夢裏,我跪在他的麵前,看到他發怒顫動的白胡子…
每一個人心裏都有一畝田,每一個人心裏都有一個夢;我的夢就是終於有一天,冥不再令我擔心,放開她,她也會好好的照顧自己,又或她終於找到真正全心全意照顧她的人,那刻,那不由自主伸向她的我的手,就終於可以落寞的收放回來;
終有一天能收回我的手,便是我的夢
收不回我會忍不住伸出去的手,我的夢又怎麽醒來呢?醒不來,我隻好等,等,我隻有慢慢的等,邊等邊播種著我心中的這畝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