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元:
你好!二十多年了,每年這個時候都會收到你簡短的聖誕和新年賀信。每年隻此一封,定時定點,來自遙遠的國度,說是“鴻雁”傳書,真是一點不差。今年也不例外, 隻是信裏提到了很多故人。
信中提到的裘以榮是我們在建工醫院實習時的老師,他那時二軍大剛畢業,羽扇綸巾,風華正茂。也許是你表現突出,知識全麵,你和他亦師亦友,而我們對他更多的是仰慕和尊敬。裘老師當年率先考取仁濟神經內科的研究生,這對我們後來相繼考取研究生,是很大的鼓舞。說來也巧,我在此地有一個朋友,認識裘老師,片言隻語之中,知道一些情況,說他已經從芝加哥西北大學榮退......。
你的師兄良大哥,我從沒見過,但無數次地聽你提起。他好像是文革前碩果僅存的協和畢業生,後來如願考回上海老家。聽說良大哥這些年在美國做病理科,我們無緣相識,不過提起了他,也勾起了許多往事。
老餘聯係不多。偉敏從遠洋醫院院長任上退休後,又被另一單位反聘。我會向他們傳遞你一年一度的“鴻雁傳書”, 算是二傳手吧。
和你一樣,這些年,午夜夢回,也會想起很多往事和故人。想得最多的是我們在無錫北塘醫院實習的時候。那時我們住在醫院後麵的唐棧弄,周末經常會徒步一整天去太湖“野遊”。有一次,你還為此寫了一首詩。那個年代,寫詩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是隻有“偉大領袖”才敢做的事情,你竟然如此冒險犯上!好像還儼然宣稱是有音韻格律的。後來也不知道誰煞有介事地把這首詩”裱糊”了一番,看上去就更像那麽回事了。
那是一起讓我肅然起敬、仰望星空的事件。
1976,“四人幫” 粉碎的那一年,我在醫院派往上海縣的醫療隊,你和偉敏,好像還有老餘,一起到鄉下來看我,我們坐在小河邊,看江南草長,群鶯亂飛,談了很多猜測和理想。不知怎麽搞的,我一直把那次聚會想像成“曲水流觴”,雖然純粹是臆想,但那次長談確實開啟了我們沉寂已久的向上之心。
記得嗎?第一次交女朋友,我讓你參謀一下。於是,在上海的某個電影院裏,你坐在後排,偷偷地“陪看"了一晚上。事後,我迫不及待地問你,怎樣?你斜睨了一眼,幽幽地來了一句:你先前有些誇大了吧。
那副嘴臉,我記憶猶新!
還有,在蘇州河邊的第一人民醫院、在長江邊上的靖江縣人民醫院、蘇北鄉下的季家市衛生院……。
哈,滿倉滿穀的回憶撲麵而來,帶著溫度,帶著舊時的味道。
用現在時髦的話來說,這些瑣碎的片段是我們的“芳華”,雖然沒有驚天動地的故事,但畢竟是我們自己活色生香、可以觸摸的“芳華”,她的色調並不那麽絢麗奪目,但溫馨平和、不刺眼,足夠我們回憶一輩子。
很不好意思,“碼”了這麽多,用打字的,沒有禮尚往來。不像你,澳洲待了三十多年,還用手寫中文,算你奇葩,彰顯個性。當然,我知道你的堅持一定是有道理的,但不管怎樣,還是很高興看到熟悉的字體。
祝全家聖誕和新年快樂!
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