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菊花為誰香

(一)
很晚了,我卻睡不著.
結婚一年了,老公第一次出差,我第一次一個人在家.
我不是害怕,隻是,覺得有點兒冷.
走到落地窗前,抬手拉上窗簾,一陣涼風撫過我的胳膊,涼氣從手臂侵入內心,我不禁打了個冷戰...
不應該呀,現在是八月份,怎麽會這麽冷?
回到床上,擁被而坐,看著窗台上的那枝菊花發呆.
花是下午買的,老公說過菊花是送死人的,我才不管,喜歡我就買.
花靜靜地開著,隻是,再沒有人陪我聽花開的聲音.

(二)
很晚了,她還沒睡.
分開三年了,趁她老公不在,我第一次來到她家.
雖然知道她不可能看見我,我還是遠遠地躲在落地窗簾的後麵,靜靜地看著她.
知道她膽小,我也不想嚇她,可當她來關窗簾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想摸一摸她的手.
我的手與她的手臂交叉錯過,她打了個冷戰.我意識到,我和她已經沒有了交流的途徑,不論是語言還是肢體...
她回到床上,擁被而坐,看著窗台上的那枝菊花發呆.

(三)
三年前的今天.我和他去郊遊.
'我會陪你聽花開的聲音,陪你聞雨落的氣息,陪你看風吹的顏色,陪你...'
'陪我什麽?還差一句,你說呀...'
'陪你嚐烤鴨的旖妮.'
'什麽嘛,最後這句把意境全破壞了.'
'那就算我陪你前三個,你陪我最後這句,行了吧?'
'臭貧.'
'真的,我發誓,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真的?'
'嗯!'
'我要那朵花?'
'哪朵?'
'就那朵,黃色的那個?'
'好,你等著.'
'哎,我說著玩兒的,你別真去呀.'
'馬上就好.'
'不行,你快回來.'
'馬上...'
他再也沒回來.
當我們在山崖下找到他時,他已經死了.

我不知道那花的名字,隻記得是黃色的,就象這枝菊花...

(四)
三年前的今天,我和她去郊遊.
她說喜歡那朵黃花,我去摘.
那天的路有點兒滑,那天的鞋有點兒不跟腳,那天的樹枝有點兒細,那天的我有點兒心不在焉---我一直在想那第四句...
然後我就記得從高空中快速落下...
不久又輕飄飄地站了起來...
靠,我看過'人鬼情未了',立馬就明白,哥們歇了.
說實話,覺得有點兒冤.
我都不知道那花的名字,隻記得是黃色的,就象這枝菊花...

(五)
我終於困了...
睡了.

(六)
她終於睡了...

(七)
'哎.'
'怎麽是你?'
'來看看你啊.'
'你不是那什麽了嘛?'
'別聽他們瞎掰,我這不是好好兒的嘛.再說,隻有好人才不長壽...'
'哈,你還那麽逗...'
'你怎麽樣啊?'
'我挺好的.'
'你老公呢?他是幹什麽的?'
'我老公?誰呀?你說什麽呢?'
'你不是結婚了嗎?'
'你有病啊?你是我男朋友啊.'
'可是我死了呀?'
'你剛才不是說...'
'我剛才逗你呢.我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把我忘了.'
'那你真的...?'
'我已經死了,三年前...去年在網上找到你,一直想來看看,可你老公一直在家,陽氣太盛...今兒才有機會來看看...'
'你討厭!你幹嘛又來看我.我已經把你忘了...我早就把你忘了...我現在很好...老公也很好...我不會記得你!!!'
'對不起,我看一眼就走...'
'你討厭!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我不喜歡那朵黃花!我恨那朵黃花!!!'
'你睡吧,我走了...'
'把那菊花帶走,我恨所有黃顏色的花!!!'
'我帶不走...我隻能出現在你的夢裏,我不能帶走你現實中的東西...'
'我不管!我要你陪我聽花開的聲音...'

(八)
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他.
早晨醒來,是被淚水浸濕的枕巾和散落一地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