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無狂想地

曼舞飛絮的羈旅,小小的足跡漂泊在文字裏,隨心而來,隨緣而去,隨意而遊,隨喜而嬉,天地一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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膝頭的孩子

(2016-05-26 11:00:10) 下一個

作者:菡萏

寫過《與書》,一年前。它對我全部的意義隻是魚吻靜水,深海催眠。這樣的微識,一直至今。

一個人的手臂太短,無法擁抱全世界,能源源不斷向我們走來的隻有書。也是昏黃深夜,大海流過掌心最好的方式。一個普通人,除了工作,這個社會能給予的太多,打牌、跳舞、扯白、聊天,甚至練練瑜伽,美美容。但若想在白晝與黑夜,勞作與休息,站與臥間找到一個平衡點,由清醒至夢境安然過渡,惟有書。所以我靠它催眠。這些安靜的紋理,紙質的微黃,陪了我很多年,散落抑或拾起,都成為人生中不可缺少的章節。

不想說,俗與雅。大俗大雅不取決你我,而是主流。曾幾何時,線裝古籍成噸成噸被毀,想找點東西都難,弄得一些專家站在高高的講壇,也難免尷尬,解釋不清,妙玉為何用五年前蟠香寺梅花上的雪和舊年蠲的雨水泡茶,不知天泉、天落水一說,亦不知古時蘇州家家如是,本不稀奇。所以對於知識,我們永遠都是門外漢。書籍帶給我們的更多是消磨,是解除孤獨,摒棄寂寞的方法和手書拋卷的意趣。

今早送母親打針,看著她一階階緩慢艱難地爬樓,忽然很難過。那個輕快自如無所不能的母親哪去了?這就是人生,到最後全部的意義就是大把地吃藥,與疾病無休止地鬥爭。對於老百姓,健康真的比什麽都重要。暮靄陳年,走過了太多路,見過了太多的人,一肚子的故事。對生離死別,人情冷暖,更有了蝕骨的體會。( 文章閱讀網:www.sanwen.net )

那些能把自己風霜,自己疼痛寫出來的人是幸運的,也是幸福的。寫的時候,一定不會想著去教化,去智慧誰,或成為一部恢弘巨著,賺取眼球,製造噱頭什麽的。多半是深夜療傷,塊壘抒發,自身交付,最後孤獨寂靜死去。

而閱者,一定可以看到不同的世界,不同的人生,不同的思想。知道自己的真理不是所有人的真理,自己的見識不是所有人的見識,很多東西隻是自家的炊煙,而不是別家的飯香。所以書籍教會我們的隻有兩個詞語:理解和尊重,甚至是謙卑。

但書,隻能為我們分享旁人的體驗之美,哲思抑或悲喜,而不是自身的疼痛與感悟。要知道,這世界,分娩自己思想的蘆葦,要在自己的陣痛中完成,方刻骨。你可以在別人廣漠的意象裏奔跑,但最終要找回自己的小屋,在自己的雪花裏,安然過冬。所以它隻是燭光而不是太陽,隻是火柴而不是爐火。在寒冷的冬夜,架柴,取暖,呲的一聲劃燃,還得是自己。

也知道,智慧的密林裏,有光,有很多參天大樹,但那不是我的,再好的祭壇,我不膜拜。珍惜的隻是自己心頭長出的地米花,在背影裏,享受著自己的光亮。

這世界允許高度的參差,更允許平視的美好。有些謙虛很虛偽,直接暴露你攀附的野心;有些自信又很雷人,恰恰反映你偏執的無知。

剛上網時,空間碼字,朋友過來招呼,再忙,出於禮貌都要回。有些人很愁人,總是一個勁地說,看了什麽什麽書,識得什麽什麽人,東方的西方的,古典的現代的,羅列一堆。很無言,也很頭疼。實際你比我明白,這些高山仰止的滄海,沒你一滴;哪一本都不是你的故事,哪一句也都不是你的語錄。你隻是不停地複述而不是走過。也深知許多時我們不在同一頻道,故收聽的東西不同,即便自由落體,不僅姿勢差別,連濺起的水花也不一樣。惟自知,而不是知人,才能如美人魚無聲地遊入深海。

前幾天,搬家,處理了一些書,寫了《遺落的溫度》。那些書,是我身上的細胞,帶有體溫,有諸多不舍和無奈。沒提一本出處,留戀的是那些留在課本裏青澀的字跡,那是成長的痕跡和疼痛。

一直認為自己是個赤腳的人,一無所有。孩子的歡笑,親人的溫暖,也隻是生命的延伸,而不是構建自身精神框架的內涵,有一天,也會漸行漸遠,包括書。所以在趟過書籍這條河流後,請原諒,我不能抱著前行。放下,歸零,空空的行囊,隻能背負自己的風。那些在留言裏說著詩書傳家,書中自有黃金屋的朋友,講的都是古人的道理,而不是我的誌趣。他們注重的是書本自身的含金,而不是我給予的溫度。所以我特理解那些不喜歡名人名言,不引經據典的人。因為他們隻鍾情樸素的生活和真實的自我。

秋其是一個山裏的女性。我們素未謀麵,唯一的通聯,是她曾快遞給我一本她的集子《山中日子》。曾一度懷疑,她是另外一個世界遺落的自己。我們同是端坐薄紙,與鬆軟雲朵親吻的人。她說:“想哭。每一本書,都是靜靜圍繞自己膝頭的孩子,也都是我們轉過身去的昨天.....”瞬間擊倒,這是包括我空間眾多留評中,最動人的一條。因為她總能以母性的眼光解讀這個世界。在她的眼裏,這些書,不是名篇巨著,這些人不是泰鬥教父,隻是靜靜圍繞在膝頭的孩子,幹淨明亮,不吵不鬧。實際寫作之人,多半孤獨,往往把自己的傷口,自己的脆弱甚至迷茫,剝給人看,他們更需要勇氣和愛!那些外在的光輝和供奉都是別人的香氣,而不是自身的呼吸。

同為女性,同是母親,我們的裙擺可以拂過春櫻、夏星、秋月、冬雪,也許有一天會枕著自己的枯草睡去。但我們母性的眼神掃過大地時,一定是溫暖神秘莊嚴的,知道我在上帝心中,而不是上帝在我心中,給予比獲得更珍貴更幸福。

書籍,對於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地區,甚至一個家庭,尤其是貧窮發展中的地方,意味著文明、崛起、進步和希望,從而肩負重大使命。而對於個人應是常態,和桌子上的剪刀、茶杯、煙缸混在一起,成為必須,又如空氣和水,無所不在。猶太民族最喜讀書,但它的諺語是不能成為馱著書的驢子。智慧是無法飽和的,而溫度卻可以恒久。

很喜歡一些朋友,說做的最多的夢,就是搬書,怕趕不上車,一箱箱地搬;說走到天邊都要帶著,說兩屋子的書,都不大看了,隻是靜靜地陪著。可以想象,當風吹起窗紗一角,寂靜中一本本輕輕走過,迎麵而來的,全是潸然的往事,而不再是書裏具體的內容或其它。所以書籍不光是知識,更是我們曾經膝頭的孩子,這才是真正不舍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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