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夜話極短篇

網不住河床上明滅的月光,  網不住枝椏上微蕩的風響,  網不住逝水裏潺溢的流觴,   網不住季節裏等待的春浪,  就試圖在無線裏網住似有若無的溫良,  撥號的同時,  她沉沉地想.

她絕對不是衝動的人,  確切的說,  她很理性內斂, 不允許自己太出格, 更斷絕機會讓自己犯錯. 無論怎麽努力她卻無法克製聽他聲音的欲望.  他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鄉腔,  混合老煙槍慣常沙啞的低嗓.   說也奇怪,  她竟著魔般的戀上.  她曾嚐試分析這不可思議的念想,  到底出自哪個結哪個環,  沒有答案.

篤篤的聲響總讓她略覺不安,  每每提心吊膽是不是打擾他的清爽,  另一端的他是不是皺眉不情願,  也許接聽前,  還低聲咒罵這幹擾的無線電.   總要等一聲喂她才定心開顏,  拉東扯西的亂他一亂. 他也好脾氣的應承不嫌,  話題冠冕堂皇,  其實純粹扯淡. 她喜歡他的心照不宣, 好似倆人對打太極拳.  有種無以名之的輕柔沿著拳影緩緩而降,  將她圍繞旋轉.  其他竅門都已封關,  隻有聽覺開放, 敏銳的程度似乎連針尖落地她都聽得見.  於是她的心門也漸漸開敞,  時間流淌無疑的被遺忘,  她專心的經營她的夜話連篇,  字字句句在記憶留像,  好讓未來的歲月有了空閑,  從記憶的古舊回聲機慢條斯理的回放. 

他對她不是敷衍,  卻總有無形的鴻溝自限.  他也曾自問這是什麽樣的情感,  提不起放不下進退兩難. 在他的中年字典,  早已找不到夢與激情的字眼, 沒成想, 天上掉下這樣的機緣,  被關懷被崇拜被欣賞,  加上她並不怎麽討人厭,  仔細思量,    還有些小樣的浪漫.    就這樣,  淡出鳥的日子也不再平淡, 時不時被她的夜線撩撥著心弦,  縱使他像小李飛刀相識滿天,  更不乏紅顏相伴, 卻無論如何不想將這份牽掛斬斷.    捫心自問有時沒有她的來電還真盼望電話鈴響.  他不懂她是真有什麽打算,  還是沒事兒逗著他玩.  他曾經披甲上過情場,  落得一身憔悴灰頭土臉, 於是學乖了的他保護意識抬頭堅決不讓自己再受傷.  她可以來去無常,  他則一貫的刻意冷眼旁觀, 對她不主動是他奉行的教條理念,  她就是氣得跺腳牙癢,  他也是老僧入定不驚不顛. 他是她的情劫冤孽更是她的宿緣,  他就是有把握她再心傷也不會飛遠.

她總是隨興而談,  地北天南亂講.  溫度適中不帶任何情感,  他也中規中矩絕對惜言.  他的原則已堅持數年,  他不想為任何人改變.  可一物被一物降,  她總能輕描淡寫的引起他的慌亂. 當他意識到錯誤時她已直搗黃龍的將話鋒一轉,  蓮花笑燦,  直叫他語歇氣短. 於是他佯裝不解風情匆匆收線,  她帶著微微的不舍輕聲道晚安.  這樣的你來我往,  就是他們的風景線.


他們不曾見麵,  她和他到底有沒有明天？  自始自終沒有諾言.  就算終究還是英雄氣短, 無法成就兒女情長,  仰天一歎,  天若有情天亦老,  何妨留它三分遺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