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有空嗎，能和我一起吃飯嗎？”沈諾鼓足勇氣說出這句話，雖然他知道這樣做已經越軌，但如果能讓江一璿吐出壓在心底的苦悶，無論如何都值得。他打聽到今晚韓方遠和程鵬一起宴請一位大人物，回家不會早，她能有幾個小時的自由時間。
江一璿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那光芒轉瞬即逝，“不行，沈諾，今晚我有事。”
“你的事能不能改天，因為明天我就要回W市，今年會很忙，可能一個月或者更長時間才能回來一次，就給我一個小時時間，不吃飯也行，一起喝杯咖啡或茶。”他在請求。
“沈諾，說實話今晚我沒事，可我不敢。”她怕人多嘴雜，她怕程鵬，畢竟她有婚姻的約束。
沈諾的臉色暗下來。
江一璿不忍心看他失望的樣子，垂下眼簾，好半天才悄悄地說：“對不起沈諾，我沒有考慮你的感受。”
盡管失望，可看到她為難的樣子，沈諾的心一沉，“你不必考慮我，你自己的感覺最重要。”
她是敏感的，可對自己卻異常遲鈍，應了那句“當事者迷，旁觀者清”。
沈諾盯著她語重心長地說：“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你是那樣無憂無慮，現在你有很多心事，雖然表麵上看起來還不錯，人前依然說說笑笑，我能看出來，你的內心並不快樂。真正的快樂不是為別人，是為你自己。”
江一璿走到窗前，低下頭，睫毛不由自主地顫動。
“如果你有心事想說出來，我可以聽。我不想看著你被這些煩惱壓垮，我可以幫你，相信我。”
沈諾的話觸動了江一璿心中的痛處，眼淚不可遏製地湧上來。她不想被他看見，忙轉身麵對窗外。她的煩惱不能說，更不能對他說。最近她一直在考慮是否該離婚，她不敢當麵和程鵬談，程鵬的控製欲讓她害怕。
“你哭了？”沈諾走到她背後，想抱住她，讓她在自己懷裏哭。
“那次在北京我還欠你一頓飯呢，不知什麽時候能補上？”江一璿把話題岔開。
“下次你去W市的時候補上，你什麽時候能去？”倚天公司的一部分技術人員春節後會到W市，為高速公路收費項目展開調研工作。
江一璿的眼淚已經收住，轉過身重新對麵著他，苦笑道：“你知道我這個部門很少有機會出差，也不做具體項目，不可能去。”她重新低下頭，手撥弄著皮帶扣，“我可能會永遠欠著你的，隻能說對不起。”
“先不要急著說對不起，我可以等。”沈諾溫柔地望著她，希望她能答應。他完全可以象那次在北京一樣，霸道地替她答應，她會順從，但是在C市，他不敢。他一走了之不用麵對閑言，留下她一個人，怕她為難。
“小沈，原來你在這裏啊！”馮佳慧推開門走進來，看到江一璿含羞垂頭，沈諾在她麵前欲言又止的樣子，她無比驚訝，莫非他們真的有問題？
“我來找小江請教些問題。”沈諾欲蓋彌彰。
馮佳慧的笑容耐人尋味，“請教問題？小江的課你聽了還有問題，我的課你一點都沒聽也不問我問題？”
“馮姐，您不是當過我的老師嘛，我偶爾曠一次課您也能原諒。”沈諾大大咧咧地說。
“哦，知道，你不就是想和小江聊聊天嘛，別人找小江，沒見人家找什麽借口遮遮掩掩。”
沈諾向江一璿眨眨眼，笑著說：“馮姐，我這曠您的課，不找借口能行嗎？”
“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好了你們繼續聊吧，我出去一下。”馮佳慧想避開。
“馮姐，我該走了。”沈諾怕馮佳慧看出什麽對江一璿不利，隻好無奈告別。他走到門口，還殘存著最後的希望，回頭望了江一璿一眼，希望她能答應。她還是低著頭，甚至連再見都沒說，他輕歎一聲大步離開。
“我剛來他就走了，這個小沈，平時挺健談的，今天真怪。”馮佳慧明知故問。
江一璿回過神來，故作輕鬆道：“天南海北地聊聊。”
“小沈現在靦腆得象個姑娘，看見我他還臉紅。”馮佳慧自說自話。
江一璿佯裝不知。
馮佳慧和程鵬同年來到倚天公司，程鵬曾經約過她，後來兩人因為不來電而不了了之。程鵬找情人的事傳開後，她暗自慶幸，也替江一璿惋惜，她幾次拐彎抹角想告訴她，總到最後時刻開不了口。她同情江一璿，不過更關心沈諾，她知道，如果今天的一幕被程鵬知道，程鵬不會善罷甘休。
“不過說實話，這個小沈，以前他可不是這樣，說話辦事都有條不紊，比同來的人都成熟。” 馮佳慧盯著江一璿，試探著問：“小江，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
江一璿一怔，笑笑掩蓋過去，“哪能呢？你可別瞎猜玷汙人家小男孩的純潔，傳出去以後人家還怎麽在公司混啊？”
“我是瞎猜。”馮佳慧希望從江一璿的表情中發現蛛絲馬跡，如果隻是沈諾一廂情願就罷了，時間一長他會淡忘；如果他們彼此情投意合，她還真不知該怎麽辦，隻能靜觀其變了。
“馮姐，我們公司那麽多女孩對他有意思，你可以杜撰別人和他，那樣還靠譜。我結婚了，這樣的八卦傳出去對他名聲不好。”
“小江，你不怕對你的名聲不好嗎？”江一璿為沈諾著想，馮佳慧更加懷疑。
“我本來名聲就不好。”江一璿淒然一笑。
“別胡說，小江，我們一起工作，你是什麽人難道我不了解嗎？”馮佳慧起初是聽了外界傳聞，對江一璿敬而遠之，但相處時間久了發現她待人真誠，處事低調，並不喜歡招惹是非。
“謝謝你。”
“我說的是實話，我和你挺投緣的。”馮佳慧還是想探出江一璿的口風，“小沈好像也和你挺投緣的，上次你病了，他打電話打聽你去了哪家醫院，聽起來很為你擔心。”
“是嗎？我怎麽不知道。”看來那天沈諾出現在醫院不是巧合，他是特意去看她的，這怎麽可能？或許他隻是關心她罷了，她不該想太多。
馮佳慧見她表情有異，就沒再追問，她知道自己在推波助瀾，可是沒辦法，有些事情她不吐不快：“小沈剛進公司實習的時候，由我指導他。別看他表麵冷，實際非常熱心。那年我兒子生病住院，正好趕上我老公在國外進修，白天黑夜全是我一個人在忙，眼看就撐不住了。小沈知道了我請假的事，就打電話問我是不是需要幫忙，我不好意思麻煩他，就說不需要。誰知他下班後趕到醫院，看見我的慘象，幫我值了兩個夜班，哎，那可真是雪中送炭，不然我非垮了不可。小沈很喜歡孩子，不厭其煩地給我兒子講故事。你知道我兒子叫他什麽，不叫他沈叔叔，叫他沈舅舅。因為當時同病房的另一個孩子總說他舅舅怎麽怎麽好，我兒子就指著小沈說，‘我舅舅對我更好。’”
江一璿笑了。
馮佳慧也覺得開心，自從江一璿結婚以後，總是心事重重悶悶不樂，她自己不說，她不好問。“你不要誤會他這樣做是為了討好我，我在公司無權無勢，他討好我得不到什麽好處。”
沈諾回到車裏，拿出手機，凝視著江一璿和他的合影，默默念道：璿兒，你究竟在想什麽，為什麽我總是猜不透？
手機鈴聲響起，他看見號碼一陣興奮，以為是江一璿打來的，一聽是馮佳慧的聲音，他不免失望。
馮佳慧開門見山地問：“小沈，你究竟在搞什麽名堂？”
沈諾知道瞞不過她，不如向她坦白：“馮姐，我喜歡她。”
“小沈，我們公司那麽多女孩，你喜歡誰不好，你不知道小江結婚了嗎？”馮佳慧心想，沈諾不知天高地厚，他這樣做簡直就是太歲頭上動土，程鵬知道了不會放過他。
“我知道，正因為這樣我才一直躲著不敢見她，也不和她聯絡。以前我總在想，程鵬能給她優裕的生活，而我一無所有，如果她幸福，我不會打擾她，可她看上去並不幸福，我現在不想再無動於衷地旁觀下去。”
“你在插足別人的婚姻，你知道嗎？”
“這樣不道德，我知道，可是現在我不在乎，我隻在乎她的感受。”
“你得罪了程鵬，他不會讓你好過，想必你也知道秦涵的事。”
“我知道，我已經領教過了，大不了我辭職，工作可以再找，錯過一個人要後悔一輩子，我現在已經非常後悔了。”
“小沈，你不要這麽衝動，韓方遠器重你，你在倚天公司會很有前途，哪能輕易辭職！”
“馮姐，我隻是對你這麽說，你知道我不是衝動的人。”他後悔，如果當初他衝動一些，江一璿可能不會嫁人。
馮佳慧歎氣，“小沈，你先不要自作多情，你有沒有問過小江怎麽想？”
“我試探過，可我猜不透。”和女人打交道比作生意難得多。
“我今天也幫你旁敲側擊問了。”馮佳慧說。
“她怎麽說？”他急切地問。
“她什麽都沒說。”聽到電話那頭沈諾的歎息，她忙安慰道：“但她的表情，說不上，不一般。”
他沒說話。
“小沈，你打算怎麽辦？”
沈諾苦笑，馮佳慧今天回來的不是時候，再給他一點時間，他可能會讓她說出心裏話。可這又能怨得著誰，他有過很好的機會，都被他白白地放過了。“我能看出，她現在心裏很矛盾，我不想逼她，再給她一點時間讓她自己決定。”讓她繼續留在程鵬身邊，想起來就讓他寢食難安。
江一璿煩躁不安，理智上拒絕了沈諾，內心深處還是渴望和他一起。自從第一次見他，她的心就沒有對他設防，她知道他不會傷害她，在他身邊讓她心安。
理智與情感交鋒下，她無數次拿起電話又放下，終於熬到了下班時間。
今後不知還能有幾次這樣的機會，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終於鼓起勇氣給沈諾打電話。電話接通了，聲音嘈雜，她什麽都沒說，相信他能明白。
“你改變主意了？”沈諾問。
江一璿支吾：“嗯”。
對方是長久的沉默，“我現在和宋濤在回W市的路上，我們正在輪流開車往回趕。”
“我以為你明天回去。”
“我是說過明天回去，不過改主意了，”沈諾無限悵然，“今天我等的時間不夠長，下次我一定耐心等。”
“好吧，祝你一路平安。”江一璿扣上電話，掩麵無聲抽泣。他們還有下一次嗎？
“說什麽呢？這麽含蓄，就差用暗號了。”宋濤調侃。
“沒什麽，朋友請客吃飯。”沈諾說。
“女朋友吧，難得見你這麽溫柔。”宋濤留意到沈諾剛才的表情，眼中是無限的溫柔，和平時認識的理智得近乎冷酷的沈諾大相徑庭。
“我平時不都是這樣嘛？”沈諾嬉笑著試圖遮掩。
“你平時這樣對人說話嗎？”宋濤反問。
“我沒覺得有什麽不同。”沈諾故意說。
宋濤充滿好奇：“誰呀？咱們公司的？是不是銷售部新來的那些女秘書中的，她們一個個都很漂亮，公司形象啊！可惜我們總在外地，想培養感情都難。”
沈諾還是不置可否，宋濤接著追問，“誰追誰呀？“
“我單相思行吧。”沈諾嘴角一撇，露出無奈的笑容。
既然他不願說，宋濤不好意思再問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