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回首
火車開動了,江一璿望著車窗外,揮手告別的沈諾身影漸漸模糊,她閉上眼睛,眼前又浮現出那不堪回首的一幕。
程鵬經常要求江一璿和他一起出差,她感覺自己並沒有去的必要,因為程鵬對所有的項目都了如指掌,並不需要她幫他什麽。開始時她一直不安,盡量避免和他單獨相處,幾個月下來,他對她一直規規矩矩,甚至連句曖昧的話都沒說過,她戒備的心理漸漸放鬆下來。
那天出差在外,下午沒事,江一璿在酒店的房間裏上網,她在陳琦班級的通訊錄上發現了他的結婚照。她一直以為,他們的關係疏遠是距離的錯誤,隻要陳琦還是單身,她就有希望,這個希望一直支撐著她。她畢業沒去大城市,就是想找個壓力不大的地方潛心學習,她考托福考GRE申請學校,在倚天公司努力學習新技術,一切都為去找陳琦做準備。現在她絕望之餘還是不肯甘心,翻看陳琦放在網上的照片,想從他的神態中發現他是不是真的就放下了那一段情。她把照片放到最大,屏幕上的陳琦麵目有點模糊:他還是象以前一樣英俊,隻是他溫柔的目光投向的是他的新娘。她用手捂住新娘的臉,好不讓照片上的陳琦看見她。她一遍遍撫摸著屏幕上陳琦的臉,眼淚打濕了鍵盤。
傍晚,程鵬打來電話讓江一璿一起去陪客戶吃飯,她借口不舒服推掉了。沒過多久傳來敲門聲,她知道是程鵬。她不願讓他看見自己哭過,沒有開門。程鵬見敲不開門,就在門口打來電話,她隻好把門打開。看見她眼睛紅腫,他關切地問:“小江,你沒事吧?剛才打電話時發現你情緒不對,我來看看。”
“沒事,就是心情不好,明天就會好的。”江一璿努力擠出一絲微笑,說實話程鵬是個很不錯的領導,能力出眾而且關心下屬,在技術上不管誰有問題他總是竭力幫忙,隻要他出麵,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她對他非常崇拜,崇拜之餘覺得他親切得像鄰家大哥。
“心情不好不要一個人在屋裏悶著,時間還不晚,”程鵬看看手機,“我們出去走走,順便把晚飯吃了。”
“不了,我隻想安靜一會兒。”
“走吧,你還沒有吃晚飯,我陪你出去吃,這點小小的請求你總該答應吧!”
“我不餓。”
“不餓也要吃。”
“我累了,隻想睡覺。”她推諉著。
“我不信你能睡得著。”程鵬手撐著門框,防止她隨時關門,“聽我的,出去吃飯,哭也需要能量啊!”
江一璿見被他看穿了心事,又拗不過,隻好洗洗臉換了條裙子跟他一起出去。
雖是盛夏時節,因為下午的一場雨,外麵空氣清爽幹淨,江一璿吸了一口新鮮空氣,陰鬱的心情舒暢了一些。程鵬不說話,帶著她走到附近的一家西餐廳,這家餐廳外觀富麗堂皇,裏麵燭光搖曳,是她喜歡的情調,但她並不想在這裏吃飯,曖昧的環境容易產生曖昧的情緒,她怕程鵬說什麽自己無法應對,破壞了他們之間融洽的關係。
程鵬要進門,江一璿猶豫著:“不就是吃頓飯嘛,來這麽高檔的地方幹什麽?”肯定是程鵬請客,她不想欠他的。
程鵬學著她的口氣,“不就是吃頓飯嘛,犯不著這麽緊張。”他明白她的心思,為緩解她的局促,他微笑著說:“放心不是我請客,我們腐敗一回行嗎?”
“我們去吃麥當勞就行,簡單,我喜歡。”進到麥當勞裏就不由得產生匆忙的感覺,根本沒有說話的氛圍。
程鵬微微一笑,“小江,平時看你挺大方的,今天這是怎麽了?作為上司,你有什麽困難我不能袖手旁觀,請你吃飯想開導開導你,你連這點麵子都不給?”
“不是,老大,今天心情不好,沒有胃口,不想白白浪費美味,改天心情好了再吃行嗎?”
“對付心情不好最好的一招就是大吃大喝,吃飽喝足心情自然會好起來,你就別客氣了。”他做了個請的動作。
程鵬舉止頗有紳士風度,落座後他點了牛排,說:“我擅自為你做主了,我給你點的是完全烤熟的,你不會吃那種血淋淋的吧。”
江一璿有時會和她的好朋友蘇未未一起去吃西餐。蘇未未喜歡西餐的情調,她喜歡七成熟的牛排,江一璿從來不敢吃,她嘲笑蘇未未象野人,還說吃多了生肉渾身長長毛。
“你不怕得瘋牛病?”每次她都替蘇未未擔憂,蘇未未很驕傲地稱此為情調。
記得第一次吃完,江一璿說:“這牛排吃的,比割我們的肉吃都貴。”
“這叫情調,叫品位,懂嗎?”蘇未未高傲地抬起頭,“說實話比我家門口那家小店的燉牛肉差遠了。”
“你在法國留學的時候沒吃嗎,幹嘛回來還要吃?”
“那時候我哪有錢吃這個,一分錢掰成兩半花。”
“要不要喝點紅酒?牛排應該配紅酒。”程鵬問。
“我不能喝酒,一喝就醉。”
江一璿的這個弱點同事們都知道。每次和客戶喝酒,都要別人替她,好在她乖巧可人,對方並不強求。但一次某銀行一位領導想對她動手動腳遭了她白眼,那領導非要當眾逼她喝酒,說不喝就不在客戶同意書上簽字。秦涵站起來說:“對不起,江美眉不能喝,我替她,三杯,行嗎?”領導不樂意。宋濤接話:“我也三杯,可以嗎?”她怕把事情鬧僵連累別人,就硬著頭皮喝了一杯,沒多久她感覺要醉倒,馬上起身告辭。後麵的事是宋濤告訴她的:她站起來,眼看站立不穩要摔倒,離她最近的秦涵忙扶住她,為了避嫌,秦涵叫了個女服務員,和他一起把她送回房間。她心存感激,又不好意思,悄悄去謝秦涵。誰知秦涵卻說:“璿美眉呀,四大美女你學誰不好,偏學楊貴妃,死沉死沉的,你差點累死我。”她白了秦涵一眼。秦涵意味深長地說:“以後不能喝就別喝,別給自己找麻煩。”
第一次和程鵬單獨出差,在火車上他問:“小江,知道什麽宗教不能喝酒嗎?”
“佛教徒,隻知道和尚不能喝酒,別的不知道。”
“說你是和尚顯然不合適。”
“你可以說我是尼姑。”
兩個人哈哈大笑。
程鵬好不容易止住笑,說:“繼續說正事,仔細想想,這個宗教要比較小眾的,還要是西方國家傳來,人都崇洋媚外,隻有西方進口的才能唬人。”
“隻知道耶和華見證人對教徒要求挺多的,不能輸血,不知道能不能喝酒。”
“誰都不會查那麽仔細,那我們一言為定,你以後就是耶和華見證人的信徒了,到時候我這麽說你可不許笑。”
“老大,我肯定不笑,我還要一臉嚴肅畫十字。”
“淘氣,不許你畫十字,你裝模作樣畫十字我會笑。”程鵬收斂起笑容,“以後陪客戶吃飯,中午你可能躲不開,晚上你就不用去了,有些酒色之徒我看了都頭疼。”
“謝謝你,老大。”
等她回過神來,程鵬已為她倒了半杯酒,說:“我知道你不能喝白酒,紅酒酒精度低,不妨試一試,肯定不會醉。”
“謝謝,不要。”
程鵬開始切牛排,她問:“你晚上陪客戶吃過飯了?”
“有點擔心你,怕你想不開,飯沒怎麽吃,就提前回來了,有分公司的人在那裏應付。”
他的關心讓她感動。
“幹杯。”程鵬端起酒杯。
“我怕喝醉。”江一璿端起來但沒有碰杯。
“沒事,就試一丁點,比白酒好喝。”
盛情難卻,江一璿抿了一口酒,撇撇嘴,“都不好喝,隻是這個沒白酒的酒精味大。”
“再喝點,再喝可能就習慣了,以前我也不愛喝。”
“饒了我吧,太難喝了。”她嘟嘟嘴,“不信你。”
她懵懵懂懂的神情讓程鵬著迷,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喝紅葡萄酒能美容,不過小江不用喝也很美。”
第一次聽見他誇獎她,而且是和工作無關的,江一璿不知所措地低下頭。
程鵬要了一罐雪碧,“摻上雪碧就不難喝了,”他往她的酒裏倒了一些雪碧,還誇張地四下張望,“別讓人看見,這種做法很老土。”
江一璿被他的神情逗笑了,不好再拒絕他的好意,淺嚐一口,“好喝,甜甜的,想不到你還會開玩笑,我一直以為你生來嚴肅。”
“哪能呢,我愛好挺多的,我會彈吉它唱歌,你信嗎?”
“我信,什麽時候能聽你彈彈?”
“等我們回去,你不哭了,就彈給你聽,因為我會的都是比較憂傷的曲子。”
程鵬把切好的牛排端到她麵前,把她的盤子拿過來繼續切,“吃吧,這家Outback牛排店在美國也有,是個很大連鎖店。”
“你去過美國?”江一璿好奇地問。
“去過幾次,印象最深的還是第一次,那次是和韓總,吃牛排時我還鬧了笑話。”程鵬笑了,“那次是吃自助,那切牛排的人問我要什麽,我沒聽懂,又不好意思問,就撿他最後一句話重複了一遍,誰知他給我的那塊牛排切開血淋淋的,讓我渾身發麻,因為是自助,我不好意思剩下,那個狼狽啊!吃完那塊血淋淋的牛排,我渾身冷颼颼的,根本沒胃口吃別的,結果我隻吃了一塊牛排,喝了無數杯飲料。”
江一璿笑嗬嗬地問:“韓總呢,他也吃的血淋淋的?”
“沒有,他比我狡猾,他沒要,也沒問,就站在旁邊假裝拿別的菜,悄悄看別人怎麽選,就學會了。回來還給我解釋我這種生牛排叫什麽,他吃的那種叫什麽,我出的那個洋相讓他笑話了我好幾個月,回來還在會上當笑話說,他叫我程姥姥。”
江一璿笑起來,程鵬裝作一本正經地說:“你別笑我,畢竟我勇敢地吃了一塊美利堅合眾國的牛排。”
陳琦在第一次吃牛排時也鬧過笑話嗎?江一璿不覺心中黯然,眼圈又紅了,為了避免讓程鵬看到,她端起酒杯擋在眼前。
“再喝點酒。”程鵬又給她倒了半杯,幫她加了雪碧,“我說喝紅酒沒事,相信了吧。”
“還好,象喝飲料。”她說,“如果薇薇知道我這麽喝紅酒,一定說我沒有情調。”
“不管什麽情調,好喝就行。”
“聽說紅酒後勁大,我怕醉了。”她躊躇著沒碰杯子。
“沒事,紅酒酒精度隻有12度,不會醉。”程鵬力勸,還大包大攬,“放心吧,有我呢,喝醉了我背你回去。”
“不行,我可不能喝醉,我大學畢業那年醉過一次,男同學把我背到樓下,他們不能去女生宿舍,三個女同學才把我架上去的,太狼狽了。喝醉的人特別沉,我們班男生都笑話我沉。”她微笑著,仿佛回到自己的青澀時光。她沒說和客戶喝醉的那次,秦涵也說她沉。
程鵬勸解道:“這不到現在還沒事嘛,喝酒能讓人減輕壓力,忘記煩惱。”因為酒精作用,江一璿的臉透著粉紅,笑靨如花,比平時更加了一些嫵媚,不停撩撥他的心弦,他魂不守舍。
江一璿搖頭:“古人說,‘舉杯消愁愁更愁’,不能喝了。”
程鵬關切地問:“你還能有什麽心事,失戀了?”
她的心事被猜中,低下頭不再說話。
“你今天為什麽哭?”他接著問。
“沒什麽,心情不好罷了。”她敷衍。
“心情不好說出來,或許我能幫你。”
“誰都幫不了我,我自己能處理,明天就會好。”她無意讓別人知道她的心事。
“幹杯吧。”程鵬端起酒杯。
她搖頭。
“沒關係,醉不了,喝完酒好好睡一覺,明天就有好心情。”
她不忍拂他的好意,隻好端起酒杯喝了一些。
程鵬再次為她倒酒。
“我想要冰激淩。”江一璿開始有了醉意,兩頰緋紅,“草莓,香草,哈密瓜,還有巧克力的,我都要。”
程鵬笑眯眯地望著她,“好,一璿,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她把冰激淩放到酒杯裏,醉醺醺地望著起伏的冰激淩球,“紅酒冰激淩,薇薇一定會說我沒有情調。”
“你為什麽哭啊?”程鵬又問。
“我的男朋友結婚了,不要我了。”她抽噎起來。
“好了,不提他了,你可以嫁給別人。”
“對,嫁給別人,”她一轉念,撇撇嘴又哭了,“別人都不是他,我隻要他。”
“你醉了。”
“我醉了,我說過我不能喝酒,我要馬上回去。”江一璿站起來往外走,腳步不穩,程鵬忙上前扶住她。
程鵬一路半扶半抱著她,她的身體柔軟,讓他迫不及待。這一天他已經等了很久,雖然他有很多和她單獨在一起的機會,但她防範得很嚴,連表白的時機都不給他。他知道她對他有好感,但並無愛意,她的追求者眾多,要想得到她不能走常規路線。
他幫她打開房門,她尚餘一絲清醒,倚在門框上,醉眼朦朧,長長的睫毛半掩著漆黑的雙眸,“謝謝你送我回來,晚安。”說完順手要關門。
程鵬擋住門,“你醉成這樣我不放心。”
“沒關係,我沒醉。”她終於失去了最後的理智,踉踉蹌蹌走進房間撲倒在床上。
程鵬握住江一璿的手,輕輕在自己臉上摸索著,睡夢中的她安靜甜美,嘴角掛著一絲微笑。
“一璿。”他輕喚。
“哦,陳琦。”江一璿緩緩睜開眼睛,目光迷離,“你不是陳琦,你走吧。”說完又沉沉睡去。
他吻她的睫毛,她的眼睛,她的嘴唇,怕吵醒她。她是他夢寐以求想要得到的,但此時她近在咫尺他卻開始猶豫,讓她醉得不醒人事不是他的初衷,他原本打算讓她半醉半醒。
他的嘴唇再次滑過她的臉,淡淡的馨香讓他迷醉,他的手顫抖著,費力地解開她的衣扣。
她的血讓他陡然清醒,頹然地倒在一邊,他後悔,甚至害怕,如果他知道她是第一次,他無論如何不會碰她,他會等她心甘情願地接受他。
今晚她帶著醉意說:“你是我認識的男生中最優秀的,我會優先考慮你。”
他深情地注視著睡夢中的她,她是他純潔的天使,他發誓一定要全部得到她,給她最好的生活。
江一璿在做噩夢:陳琦拉著她的手在校園散步,他忽然鬆開他,開始奔跑,她追他,始終追不上,她摔倒了,摔得很疼,她大聲叫喊,她哭,陳琦沒有回頭,身影消失在路的盡頭。
她迷迷糊糊醒來,感覺四肢無力,渾身酸疼,昏昏沉沉睜不開眼睛。漸漸地她回憶起昨晚,她醉了,醉了以後……,她嚇出一身冷汗,睜開眼睛赫然看見胸前搭著一隻胳膊,她下意識地推開了那隻粗壯的胳膊,才發現身邊躺著一個男人。她尖叫著跳下床,拉過床上的薄毯遮蓋住自己赤裸的身體。
床上的男人被她的尖叫聲驚醒,忙起身安慰她,“一璿,別怕,是我。”
江一璿不敢看眼前的男人,隻是盯著白色床單上斑斑點點的暗色血跡欲哭無淚。程鵬看看床單,臉上浮現一絲笑意,繞過床靠近她,“一璿,我愛你。”
看著程鵬一步步走近,江一璿驚恐萬分,用力裹緊身上的毯子,瑟縮著不停地往後躲,聲音顫抖著:“你別過來。”
程鵬這才意識到自己赤裸著身體,忙撿起地上的衣服,邊穿衣服邊說:“一璿,我愛你,你放心我會永遠對你好。”
江一璿的眼睛裏充滿恐懼,“這是怎麽回事?你怎麽在這裏?”
“一璿,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對不起,昨天晚上我也喝多了。”
程鵬的話讓江一璿僅有的一絲僥幸蕩然無存,她放聲大哭。
“一璿,你不要哭。”
“你出去。”她絕望地尖叫。
“一璿,你別哭。”
“你快出去。”
“一璿,我不能出去,你這樣子我不放心。”
“你快出去。”江一璿無力地靠著牆角蹲下,她嗚咽著,身體蜷縮成一團。
程鵬無計可施,隻好說:“好,我出去,你別哭了,當心哭壞了身體,我在外麵等你。”
確信程鵬已經離開,江一璿把門反鎖,她衝進衛生間,邊哭邊發瘋似的衝洗。她感覺不到水的溫度,她不敢去想昨晚。
江一璿避開程鵬,徑直坐火車回到C市。
最好忘記
江一璿一下火車直奔蘇未未的形象設計室,隻有從最好的朋友那裏她才能得到安慰。
“怎麽啦?小璿,病了嗎?臉色這麽難看。”蘇未未伸手試試江一璿的額頭,“怎麽搞成這個樣子,眼睛都是腫的,你哭過嗎?”
江一璿撲到蘇未未肩上失聲痛哭。
蘇未未抱住她,“好了,小璿,別哭了,天塌下來我給你撐著。”她摟著江一璿的肩膀走進辦公室,遞給她一盒紙巾,說:“哭吧,哭完再說。”
“陳琦結婚了。”
蘇未未恍然大悟,“你們不是早就分手了嗎?”她了解他們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江一璿看似放下了。
“是早分手了,但我心裏還有他,我一直打算去找他。”江一璿擦擦眼淚,“昨天我在網上看到他的結婚照片,在他們班的通訊錄中。”
“這不值得哭,我失戀時你勸過我,哪個大文豪說的來著,‘如果你在錯過太陽時流淚,那你也要錯過群星了’。我知道這幾年你一直束縛在和陳琦的那段感情中,現在該徹底放下了。你需要正常的戀愛,體會不同的激情。”
“可是我不會愛上別人。”江一璿抽噎著。
“別說這種話,你需要把陳琦放下,才能愛上別人,其實他結婚對你來說是件好事,讓你徹底清醒了,現在開始還來得及。”
蘇未未給她倒了一杯水,緊挨著她坐下。“試著和別人約會,試著愛上別人,俗話說,兩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有的是,而且不見得比陳琦差。在你們那個光棍占大多數的公司,難道沒有人追求你不成,你就試試,看看能不能有火花。”
“我對他們都沒有感覺,我找不到那種在陳琦身上的感覺。”
“有時並不見得非要一見鍾情,有一種感覺叫驀然回首,或許這種感情更長久。”蘇未未感到自己的口才了得,江一璿差點就破涕為笑。
“就是,還有什麽想不開?”
江一璿的臉色越發蒼白,手中的紙巾絞成一團,“昨天晚上和同事.....”她的眼淚再次撲簌簌落下。
“一夜情是嗎?”蘇未未釋然,“這很正常,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不了的事。”
江一璿吃驚地看著蘇未未,“我不愛他。”
“知道,沒說你非要愛上他才那樣,兩廂情願各取所需,這事過去就過去了,誰都不要放到心上。”蘇未未輕描淡寫。
“可是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醉了。”她又開始哭。
“你的故事怎麽這麽象小說呢?女主角失戀,借酒消愁,醉得不醒人事,被暗戀她的人,點點點點,後麵的省略,少兒不宜。”
江一璿打斷她,用手蒙住臉,“別說了,不是我想借酒消愁,是他勸我喝,我本來說不喝,可是看他一片好心安慰我,我就喝了。我真後悔。”
“沒事,這種事最好忘掉,忘的越徹底越好,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不可能,我忘不掉,怎麽會這樣?他怎麽會這樣?我那麽相信他。”
蘇未未大惑不解,看她傷心欲絕,不知該如何安慰,順口說了一句:“別說你昨天之前還是處女,在這個時代,處女可是珍稀動物。”
江一璿聞言再次失聲痛哭。
蘇未未大惑不解,“不會吧,你和陳琦那麽久,每次見你們都是膩在一起如膠似漆的。”
“在一起一年零四個月,陳琦那時說我太小,說他要對我負責。”
“別難過了,這種事,想開就好,沒什麽大不了的。”
“薇薇,我真的很難過。”
“算了,小璿,現在都什麽年代了,你還那麽在乎?”
“你不明白,是那種說不出的羞恥,我醒來的時候什麽都沒穿,而且他躺在我身邊。”她哽咽著,“我不知道他究竟幹了些什麽,我害怕。”
蘇未未搓著手,“沒什麽,還能有什麽,男人對女人還能幹什麽,無非就那點事。”
“我真後悔,我怎麽能信他的話,我不該喝酒。”
“好了,小璿,都過去了,別想了,去洗洗臉。”
“不是我要想,是在腦子裏想抹抹不掉,不停地跳出來。”
“睡一覺就好了。”
“我不敢睡覺,今天在火車上,我一閉上眼就害怕。”
“沒事,有我呢,今晚和我睡在一起,拉著我的手就不害怕了。”
“薇薇,你說他會不會拍下我的......”江一璿的嘴唇哆嗦起來。
蘇未未咬著嘴唇,想了想安慰她說:“他不敢。”
“他平時很喜歡拍照,用手機。”
“他不敢,如果敢我們就去告他。別怕,有我呢!”蘇未未摟住她的肩,“來,喝點水。”
她接過水杯。
蘇未未忽然想起什麽,忙問:“差點忘了,你有沒有采取避孕措施?”
江一璿的臉變了色,“我忘了,隻記得難過,怎麽辦?”她緊緊抓住蘇未未的手,象抓住救命稻草。
蘇未未的手被她抓得生疼,但沒有抽回,“一會兒我去給你買藥,吃了就沒事了。”
“真的管用嗎?”江一璿急切地問。
“管用,反正我每次都管用。”
江一璿眼中的蘇未未似乎有些陌生,“別那樣看著我,我經曆的比你多得多,你要是感興趣,一會吃飯時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比你的故事更象小說。想到世界上還有比你淒慘的人,你就舒服多了。”
“我知道,你改了名,讓那個人再也找不到你。”
“對,徹底做個了斷。”
傷痛和原諒
“小璿,你怎麽還不起床?我要上班去了。”早晨,蘇未未催促江一璿,昨晚她在蘇未未家過夜。
江一璿沒有回答,蘇未未走進她的房間,“小璿,該起床了。”
“我再睡一會,你去吧。”蘇未未聽見她的聲音沙啞,問:“你不舒服嗎?”
“可能感冒了,睡一覺就好。”
蘇未未伸手試試她的額頭,嚇了一跳,“小璿,你發燒了,溫度還不低。”
“我沒事,睡一覺就好,你去上班吧。”
“不行,快起來,我們去醫院。”
江一璿躺在病床上輸液,蘇未未屢屢試著她的額頭,焦急地自言自語,“怎麽溫度還下不來?”
“小璿,你的手機幾點了,我的時間和牆上的掛鍾時間不一樣。”蘇未未上午有個重要的客戶預約。
江一璿指指她的衣服口袋。
蘇未未剛打開她的手機,手機鈴聲就響了,蘇未未看看來電顯示,問:“程鵬,要不要接?”
“不要,你把他的號碼刪掉,把手機關掉。”江一璿有氣無力地搖搖頭。
“知道了。”蘇未未從她的態度斷定這個程鵬就是罪魁禍首,她想向他興師問罪,拿著江一璿的手機來到走廊。這個程鵬真是執著,鈴聲一遍一遍響起。
蘇未未接起來,“一璿,謝天謝地,你終於接電話了,急死我了。”
“我不是江一璿。”她冷冷地說。
他急忙說:“麻煩你找一璿接電話。”
“她說過不接你的電話。”
“求你,把手機給她。”
“我告訴你,江一璿病了,很嚴重,就是因為你,我真想好好教訓你,你以後不要再給她打電話。”她忿忿地關了手機。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程鵬衝進病房,他的襯衣已經被汗水濕透。
“一璿,”他大聲叫著。
蘇未未擋在他麵前。
“一璿是你叫的嗎?你怎麽找來的?她不想見你,你給我出去。”蘇未未連推帶搡。
“不行,我必須見她。”程鵬很堅決,蘇未未在電話裏並沒有告訴他江一璿在哪個醫院,這是他找的第二家醫院。
蘇未未態度忽然緩和下來,“出來我先和你說句話。”她拉著程鵬走出病房,隨手關上門,又拉著他往前走了幾步,離病房稍微遠。她猛然回身,抬起右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在程鵬的臉上,程鵬沒有辯解,沒有躲避,繼續承受了她左手的一掌。
“你解氣了?”程鵬問,“能讓我見見她嗎?”
“我解氣有什麽用,你沒見小璿被你欺負的多慘?”
“我對不起她,我錯了,我想見見她。”
“說聲對不起就能挽回嗎?”
“不能,但我必須見她。”
蘇未未擋住程鵬的路,兩人對峙。但她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她沒動,手機響個不停,她隻好接起,“我在醫院呢,你告訴她我家裏有人病了,離不開,看她能不能改時間。”
她的前台女孩說顧客等得不耐煩。
“我實在是走不開。”蘇未未走進病房,看看輸液瓶,又看看沉睡的江一璿。今天的顧客是廣告公司的模特,上星期做好了設計,今天要化妝造型實際拍攝,她不想放過廣告公司這樣持續的客戶,心裏很為難。
“你放心去吧,這裏有我呢。”程鵬說。
蘇未未白了他一眼,“我能相信你嗎?”
“我挨了你兩巴掌都沒反抗,你還不相信我。”
從沒對別人動過手的蘇未未深感不安,,對程鵬的恨意消了不少,“等這一瓶完了去叫護士換一瓶,我忙完了馬上回來。”她還是不放心,“聽著,你要是再敢打她的主意,”她一字一頓,“我閹了你。”
江一璿睜開眼,程鵬坐在床前,他的頭埋在手掌中,看上去垂頭喪氣。
他聽見她的動靜,看見她醒了,忙問:“一璿,你好些了嗎?”
她轉過頭去,不想看到他。
“一璿,對不起,但是我愛你,求你嫁給我。”
她憔悴的樣子讓程鵬的心隱隱作痛。
輸液結束,蘇未未還沒有回來。因為是急診病房,輸液完畢護士催著離開,江一璿知道蘇未未很忙,不想打擾她,她要自己回去。她渾身無力,努力坐起身,程鵬上前想扶她,她厭惡地抽回手,目光冰冷。
程鵬的心一緊,他沒想到自己在她眼中變得如此齷齪不堪。
江一璿慢慢下了床,步履蹣跚地向門口走去,程鵬的心在痛,他想再次幫她,但想到她厭惡的神情,就站著沒敢動。
走到門口,江一璿腿一軟,伸手想扶住門框。
程鵬快速上前扶住她,不由分說抱起她向外走,她掙紮,他沒有鬆開,“一璿,我不會再傷害你,我送你回去,別動好嗎?”他的淚滴在她的臉上,她驀地一驚,停止了掙紮。
如果有人能為你的傷痛流淚,還有什麽不能原諒。從那一刻起,她決定原諒他了。
原諒容易,創傷的修複艱難。
江一璿繼續在醫院輸液三天,每天早晨程鵬都會來接她,他一直陪著她,但不敢靠近,就在房間的角落裏坐著,一動不動。
他時常會接到電話,有時他會說我明天一早給你,從他疲憊的眼神可以看出為了陪她,他每天都要熬夜,因為他從來都很忙。
她還是拒絕和他說話。
蘇未未進家門時,程鵬還在,他做好了晚飯。
“一璿明天不用去醫院,我早晨就不來了,明天要出差,等我回來再來看她。”他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放到桌上,“她現在身體很虛弱,麻煩你幫她買點營養品補補。”
蘇未未拿起信封,從裏麵抽出一疊錢,在手裏抖抖,“五千吧。”她拿著錢在程鵬麵前轉了一圈,眼睛一直盯著他的臉。
程鵬被她盯得心裏發毛,但還是故作鎮靜。
“這五千要說買營養品,也夠了,可是我們小璿就值這五千嗎?”她把錢扔在桌上,挑釁似的說,“先不說補償你對她的傷害。小璿這幾天沒上班,工作應該沒了,現在她要租房子,要找工作,要吃飯,還要療傷,我要你拿五萬。”
程鵬沒有說話,轉身走了。
蘇未未看著桌上的錢,抬頭看見江一璿木然地站在房間門口,她有氣無力地說:“薇薇,原諒他吧。”
“小璿,你還幫他說話,我隻是試探他,他就這麽逃跑了。我這幾天不陪你去醫院,就是想折騰他。”
誰知沒過多久程鵬折回,進門後遞給蘇未未一個存折,蘇未未打開,裏麵以江一璿的名字存了五萬。
蘇未未笑了,“這麽快啊,如果我說十萬你是不是也能馬上給?”
程鵬點頭:“隻要一璿能覺得舒服一些,她要什麽我給她什麽,隻要我有。”
“不錯,象個man”,她湊近程鵬,似笑非笑地問:“如果他要你的命呢?”
程鵬苦笑,“我給,我心裏隻有她,沒有她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還是個情種,看在這五萬塊錢的麵子上,我原諒你了。”她眉毛一挑,“但是我代表不了小璿,她能不能原諒你我就不知道了。”
程鵬滿懷愧疚地望著倚在門口的江一璿,“一璿,對不起,原諒我,我會對你負責。”
江一璿扭頭進了房間,隨手關上了門。
他想走過去,被蘇未未攔住,“這哪兒跟哪兒呀?什麽負責不負責的,這都什麽年代了,誰說小璿隻能非你不嫁了,放心,小璿不需要你負這個責,她還嫁的出去。你還得了便宜賣乖,以為這樣就能娶定小璿了,告訴你,沒門兒。”
她把程鵬推到門口,“快走吧,把你的錢拿走。”
程鵬說,“一璿,這幾天我給你請的是病假,等你好了,可以回去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