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93年中國成為石油淨進口國後,即有學者建言當局將戰略石油儲備一事提上議程,十年之後我國才開始啟動第一期國家戰略石油儲備計劃,在海岸沿線的青島黃島、大連新港、寧波鎮海、舟山嶴山建設四大地上石油儲備基地,同時開始派員調研二期戰略油庫選址。
我國啟動第一期國家戰略石油儲備計劃,在海岸沿線的青島黃島、大連新港等建設石油儲備基地
江蘇省金壇鹽穴儲氣庫
100米,是江蘇省金壇鹽穴的溶腔高度。作為中國第一個鹽穴儲氣庫(西氣東輸金壇儲氣庫),這裏的五處鹽穴中被分別注入了15至20萬立方米天然氣——幾乎相當於五座深埋在地下的紐約世貿大廈(高410米)。
一位曾從事金壇鹽穴地下儲氣庫研究的專家向《鳳凰周刊》證實,利用鹽穴儲存天然氣與戰備石油,國外已有成例。以金壇鹽穴的地質條件,儲存石油並無技術障礙;中石油勘探開發研究院廊坊分院披露的一項研究表明了這一點:中石油根據國家發改委要求,下令廊坊分院曆時兩年最終完成的《國家石油儲備基地金壇地下鹽穴儲備庫可行性研究》報告,確定了在金壇利用12個已有溶腔,改建成250萬方戰略石油儲備庫的方案。此方案通過評估驗收,並已作為國家二期戰略油庫在金壇布點的核心依據。
盡管自1993年中國成為石油淨進口國後,即有學者建言當局將戰略石油儲備一事提上議程,但這一構想得到高層拍板已是十年之後。自2003年起,基於國家石油安全的考量,大陸開始啟動第一期國家戰略石油儲備計劃,在海岸沿線的青島黃島、大連新港、寧波鎮海、舟山嶴山開工建設四大地上石油儲備基地(預計到2010年全麵建成),並同時開始派員調研二期戰略油庫選址。
該名專家表示,考慮到經濟與安全因素,國家發改委決定二期儲油基地建設在江蘇金壇先期開展地下儲存試驗,由國家石油儲備辦公室委托中石油和中石化進行。所以此處絕少為媒體曝光的地下油庫工程,醞釀周期其實已為時不短。水利部公告的查詢結果顯示,早於2005年8月,水利部即完成對此工程所配套“水土保持方案”的技術評審。不過截止目前,金壇鹽穴的唯一身份依然隻是儲氣庫,專家直言這是政府在規劃上自有想法。
據國家發改委等部門之前公布的初步規劃,我國料從2003年開始,用十五年時間分三期完成石油儲備基地的硬件設施建設,預計總投資將超過1000億元,其儲量安排大致為第一期1200萬噸,第二、三期分別為2800萬噸。整套工程完成後,大陸石油戰略儲備將相當於90天的淨進口量——完工前,如隻憑依石油係統的倉儲水平,大陸石油供應僅能維持21天。
外籍專家參與選址勘察 與江蘇金壇鹽穴類似的湖北應城鹽穴,因開采純鹽形成300萬立方溶腔的地質條件,亦進入二期地下儲油庫備選名單。專家透露,今年8月底國家石油儲備中心主任楊良鬆赴應城調研考察選址時,強調建設石油儲備庫屬於國家行為,是國家實施的重大戰略目標,第一批國家石油儲備庫主要建在沿海地區,且多建在地麵,下一步要合理布局,以地下為主。
除去在《西部大開發“十一五”規劃》中業已曝光的第二批戰略油儲基地之一(甘肅蘭州戰略石油儲備基地)正以國家戰略層麵的規劃示人,目前備選的地下油庫多數處於前期準備的沉默階段,這其中包括“國家石油錦州地下儲備庫”,以及“國家石油儲備湛江市廉江地下石油庫”等。這些地下油庫相較於地上油庫庫容更大,以湛江地下油庫為例,來自湛江市政府的2006年重點建設項目計劃(草案)表明,這是一處庫區總容量700萬立方,投資23億人民幣,前期工作於2010年才得以完工的大型基建。
同時,2006年由石油係統媒體刊發的《中油四維勘察國家地下儲備庫紀實》一文提及,有法國與韓國專家出沒於錦州地下油庫的選址現場,參與勘察。法國是最早啟動石油儲備的國家,而韓國則擁有目前世界最大的地下石油儲備庫。
工程籌劃的進展不斷見諸於地方政府的工作報告中,由於具體石油儲備基地的選址和布局,將遵循 “進油方便、出路暢通、靠近煉廠、快速反應”的原則,一旦石油儲備基地的立項成立,其將不僅帶來大型基建與上下遊配套的煉化設施,更可在後續運作中取得豐厚稅收,對於地方政府來說,這種既可做政績也可拉動經濟的項目實不多見。官員傾向給予儲備庫項目以“招商引資”般的政策優惠,但因為項目的敏感屬性,又須低調處理。
重慶市萬州區於去年11月被媒體爆出進入國家戰略石油儲備庫序列後,曾第一時間對外否認這一說法。當地媒體其時的報道稱,“四川儲備物資管理局與萬州區人民政府簽訂投資協議,將在萬州投資建設國家戰略石油儲備庫項目,提升萬州的戰略地位”,縱然萬州官方其後在接受采訪時,一再聲明此項目不涉國家戰略儲備因素,但萬州區政府2008年工作報告中,還是出現“做好80萬立方米國家戰略石油儲備庫等 20個項目的前期準備工作”的表述。
頗具意味的是,萬州周邊既無大型煉廠也並不產油,這看似並不符合國家戰略油庫選址要求。但萬州油庫的出現,恰恰又映證出一條構想中的跨國石油安全保障線並非隻是水中月,它的背後隱藏著一幅保障國家石油安全的宏大圖景。
圖景隱現 作為石油純調入地區,重慶市每年有250萬噸石油由連通重慶與蘭州的“蘭成渝”輸油管道輸送。《四川省“十一五”及2020年能源發展規劃》顯示,“十一五”期間並無加大蘭成渝管線輸油量的預算。這也就預示,本身能源供應匱乏的重慶在此期間暫無開源之策。耐人尋味之處在於,重慶市常務副市長黃奇帆於去年9月就表態,重慶將在2008年三季度後開工千萬噸級煉油廠,中石油已與市政府就此簽訂投資協議,地點在距萬州192公裏長壽區。
千萬噸級煉油廠的油源,自然無法仰賴已有的“蘭成渝”輸油管道,一條六年前被提上議程的石油管道如得以貫通,會是煉廠油源的理想所在——規劃中的中緬石油管道,將以緬甸為起點,經昆明到達重慶。而根據黃奇帆的說法,中緬輸油管道在重慶的“出口 ”,很可能位於長壽化工園區,也就是千萬噸級煉油廠的所在。
2003年雲南大學國際關係研究院研究員吳磊與其他學者首次提出《關於修建從緬甸實兌到昆明輸油管道的建議》,建議所希冀的是建設一條由連通緬甸與中國的石油管線,把來自中東和非洲的石油,經遠洋油輪從印度洋運至緬甸實兌港輸送上岸,再通過長達 900公裏的輸油管線經過緬甸曼德勒、雲南瑞麗,直達雲南昆明。此舉以期繞過馬六甲海峽,防備戰時海峽可能遭到封鎖後引發中國油運斷頓。
2007年大陸原油淨進口量超過1.6億噸,其中來自中東、北非的石油又占總進口量的一半以上。目前這些原油都需要通過馬六甲海峽到達國內,這使得馬六甲成為中國石油進口通道的咽喉。
之前這一方案曾被認為成本偏高、難以得到周邊國家尤其是印度的認可。修建中緬石油管道的支持者、雲南大學社會科學處副處長瞿健文表示,除中緬石油管道方案,當時還有從巴基斯坦首都卡拉奇至新疆的輸油方案,從孟加拉國的吉大港上岸至西藏的輸油方案,還有鑿通泰國克拉地峽的運河方案。但經過論證後發現,三條路線在成本和安全方麵都存在缺陷。
比如運河方案的開通至少需要十年,耗資200億美元,運河的開通必然對一向受益於馬六甲海峽的馬來西亞、新加坡等國的利益造成衝擊,在東盟內部形成新矛盾。而且泰南穆斯林聚居的5個府長期以來鬧獨立,運河預案剛好將這5府與國土主體隔開。國家發改委能源研究所專家朱興珊指出,大陸擔心馬六甲海峽,實際上是擔心美國卡脖子,但改道泰國也不能解決問題,因為美國在泰國也有駐軍。
瞿健文稱中緬接壤地區氣候溫和,鋪設相對容易,單就管道建設來說,投入20億美元左右即可。即使這條管道年輸油能力僅2000萬至3000萬噸,也可滿足西南市場需求,從而不至於因成品油供應緊張引發其他社會問題。但新建一條輸油管道,將國外海上來油途經緬甸引入內地,實際操作中依然麵臨諸多困難。由於中緬輸油管道項目對新加坡貿易及越南、印度石油供應都會產生影響,因此十分敏感,中國政府對此也慎之又慎。
中國能源網CEO韓曉平則表示,對馬六甲海峽能源運輸的擔心沒有必要,假設某國封鎖中國油運咽喉馬六甲,那意味著其與中國的關係已高度緊張。如果進入戰爭狀態,建管道也沒有意義,況且馬六甲也是日、韓等國的瓶頸,在國際政治博弈中不能隻考慮單方麵的因素。他認為應多渠道、多方式、多來源的建立中國石油安全體係,單純期望解決馬六甲問題就能保障中國能源安全不切實際。
事實上,目前建設中,與擬建設的通往大陸的石油管線(包括來自西北方向的中哈石油管線,從北方抵中國東北的泰納石油管線中國支線,以及從西南方向通向內地的中緬輸油管線)正在向油路多渠道發展。以已公布的輸油能力計算,上述管線全部竣工後將能為大陸提供5000萬噸/年以上的進口石油,占大陸石油進口總量的1/3以上。
與此同時,成體係的國家戰略石油儲備也正是圍繞這一層次展開,國儲戰略油庫的布局將隨著這些管線的進展情況漸次明晰,隻是管線的推進也並非坦途。暨南大學東南亞研究所教授林錫星表示,中緬石油管道暫沒有得到國家發改委的正式批複,隻有等緬甸形勢好一些,尤其是到2010年緬甸大選後政局更穩定時,中緬石油管道才有望實施。
2010年是道坎 目前大陸原油對外依存度已超過50%。中國經濟體製改革研究會公共政策研究所學者鍾偉、蔡原江曾公開一份報告,試圖從形勢和應對政策上,對中國石油戰略儲備的現實以及未來進行一次結構分析。在報告中他們依據能源所“西部可持續能源發展戰略”的研究估算,2010和2020年中國原油需求分別為2.96億噸和3.90億噸。而縱觀國際能源組織和國內十幾個中長期戰略規劃,中國原油年產量到2020 年至多能達到2.0億噸的規模。
保守估計,2010年大陸需要進口原油1.5億噸。如果國家戰略儲備體係建立不完善,中國將難以保證石油供應。按照國際能源機構製定的標準,當石油供應中斷量達到需求量的7%時,就是能源安全警戒線,彼時的中國顯然將超出這個標準,在2010年之前是否能建立起相當數量的石油戰略儲備,已是事關國家安全的當務之急。(本文來源:《鳳凰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