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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雪鬆與音樂家鄭律成的故事

(2009-10-21 14:27:11) 下一個
  鄭律成與延安的動人歌聲
  
  抗戰時的延安,是一個歌聲起伏的天地。
  
  唱歌,早已遠遠超出了文化娛樂的範疇,被我軍列為政治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

在紅軍初創時期,教唱革命歌曲就是政治教育的一項重要內容。延安時期,一大批音樂家來到聖地,以他們特有的方式參加革命。這其中,有一位來自朝鮮的作曲家——鄭律成。
  
  1918年8月13日生於朝鮮全羅南道的鄭律成,父兄都是愛國者。他們目睹了自己的祖國淪為日本帝國主義的殖民地,經受了國破家亡的悲痛。1919年3月1日,朝鮮爆發了規模宏大的“三·一”獨立運動,鄭律成的大哥、二哥因參加這次運動而遭通緝,在朝鮮難以立足,便來到中國,先後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後來,大哥回朝鮮秘密組織革命活動,被關進監獄,出獄不久便病故;二哥進了雲南講武堂,後參加北伐,英勇犧牲。一直想把小兒子留在身邊的母親,曆經了這些大起大落、血淚交織的生死變故,毅然把鄭律成送到了戰火中的中國。
  
  七七事變發生後,鄭律成在著名愛國人士李公樸先生的資助下,背著小提琴和二哥留下的曼陀鈴,帶著《世界名曲集》,於1937年10月由上海到達延安。他先在陝北公學學習,後又進入魯迅藝術學院。他麵部棱角分明,有很強的雕塑感,肩膀甚寬,個兒適中,善於指揮數千人的大合唱,也能在聯歡會上一個人引吭高歌。
  
  進入延安的第二年,鄭律成譜出了聞名遐邇的《延安頌》。當時,千千萬萬青年人在抗日戰爭潮流衝擊下,如同奔向太陽一般奔到了延安。延安的街頭、曠野、延河邊,山山野野,到處人如海,歌如潮。“夕陽輝耀著山頭的塔影,月色映照著河邊的流螢,春風吹遍了坦平的原野,群山結成了堅固的圍屏。哦!延安,你這壯嚴雄偉的古城,熱血在你心中奔騰!”那時,人們穿的是草鞋,住的是窯洞,吃的是小米飯,喝的是南瓜湯。可是,每個人心中對這裏的一切一切都充滿了熱愛,洋溢著幸福之感,而這支歌正好抒發了人們心底的這種感情。因此,哪裏有人群,哪裏就有這動人的歌聲。
  
  這首歌從延安傳到各解放區,傳到了全國各地,傳到了東南亞。此時的鄭律成,像一團滾動在聖地延安的金色火焰。這首歌歌詞的作者是從廈門進入延安的才女陳淑媛(莫耶),她是在鄭律成的請求下迅速完成這首歌詞的。1993年6月5日,中華民族文化促進會將《延安頌》定為20世紀華人音樂經典,並頒發了榮譽證書。
  
  而《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則是鄭律成為中國革命做出的更大貢獻。這首歌是他和公木共同創作的《八路軍大合唱》8首歌曲中的一首,原為《八路軍進行曲》,1988年正式定名為《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
  
  在我國新音樂運動史上,有著譜寫戰鬥歌曲的優良傳統。許多音樂家都在創作中義不容辭、不同程度的涉及音樂的軍事題材。聶耳的《義勇軍進行曲》(現在的國歌)、冼星海的《救國軍歌》、麥新的《大刀進行曲》、賀綠汀的《遊擊隊歌》,都曾經是經久傳唱的名曲。在中華民族抗擊日寇的解放事業中起到過激勵、奮發、鼓舞鬥誌的巨大作用。然而,在軍歌創作上,鄭律成卻占有一個突出的地位。他從19歲到達延安開始,直到逝世前,從未間斷過軍事題材——軍歌、戰歌、進行曲的創作。他始終如一地謳歌人民子弟兵,其作品數量之多、體裁之廣,可說是不多見的。他既是我國新音樂運動的先驅者之一,也是當之無愧的我國軍事題材歌曲的開拓者。譜寫氣魄雄渾的《八路軍大合唱》時,鄭律成剛剛20歲。在延安,在這個時候,他還收獲了自己幸福的愛情。
  
  綻放在延河岸邊的愛情之花
  
  生於四川巴縣的姑娘丁雪鬆,眉眼兒秀氣,1938年初進入延安時,剛剛19歲。在女子大學,她是校友會俱樂部的主任,清晨出操,她在延河邊喊口令;文娛活動,當然由她組織。這個腰紮皮帶、短發拂耳的女子,自然引起了鄭律成的注意。鄭律成常常老遠跑來,找她商量文娛方麵的事情。兩個人在一起談音樂,談身世,也談經曆。兩人的出身一樣貧苦,年齡也相當,談到高興處,兩人便站在蒼茫的黃土高原上,對著長河落日、塞上孤城放聲高歌。鄭律成聽了丁雪鬆的歌聲,稱讚她是一個很不錯的女中音。他哪裏知道,早在重慶市的教會學校文德女中學習時,丁雪鬆就無師自通,學會了吹洞簫、橫笛,還會彈風琴,而且開始接觸西方宗教音樂,被吸收到唱詩班。想不到半年之後,她會在如此遼闊的黃土高原上,與異國朋友一起發出這樣蕩人心魂的肺腑之音。
  
  一天,丁雪鬆回到自己的窯洞,眼睛忽然一亮,驚訝地看到全屋收拾一新,窗台上放著一瓶盛開的馬蘭花,桌上放著一本包著皮兒的書。翻開書的扉頁,是《安娜·卡列尼娜》。送書人署名:鄭律成。丁雪鬆的心怦怦直跳——她明白,是美妙的歌聲、是共同的理想和信念把他們連在了一起。
  
  但不知何故,鄭律成忽而受到懷疑,詢問、審查,神秘兮兮,沒完沒了。也有人反複勸說丁雪鬆,讓她與鄭律成趁早斷絕往來。丁雪鬆回答:我寧願永遠等著他!1941年底,參加過長征的朝鮮同誌、八路軍炮團團長武亭來延安開會,出麵作證,鄭律成才得到解脫。
  
  鄭律成與丁雪鬆成婚那天,周揚主持婚禮,賓客擠滿了窯洞。鄭律成是個好獵手,打了兩隻黃羊招待大夥,紅紅火火地熱鬧了半宿。
  
  第二年,他們生下了一個可愛的女兒。20世紀40年代的延安,生活非常艱難。為了給女兒補充營養,鄭律成賣掉了自己千裏迢迢背進延安的心愛的小提琴,給女兒起名為“小提”。兒時的鄭小提總是病災不斷,關於父愛的另一段回憶,可以做如下描述:母親帶工作組下鄉,由父親一個人照顧她。因她患了百日咳後身體一直很弱,後來又得了痢疾,高燒不退,人們都說這個孩子活不成了。父親將從前方帶回來的退燒藥放在針管裏,自己給女兒注射。就是這樣一次一次的注射,終於使她退了燒,創造了奇跡。
  
  實際上,鄭律成對其他的孩子同樣有關切的愛,在與他們的接觸中獲得了不少素材,寫出了《綠色的祖國》、《我們的生活多麽幸福》等優秀的兒童歌曲。後來人們談到鄭律成時總在猜想:或許正因為這種愛,他才有像孩子們一樣純真的感情,有像孩子們一樣永不消減的熱情。
  
  40年代末至50年代初,鄭律成在朝鮮工作期間,還為朝鮮人民譜寫了《朝鮮人民進行曲》、《朝鮮人民遊擊隊戰歌》等,在朝鮮軍民中廣為流傳。抗美援朝戰爭中,鄭律成經常出沒於硝煙彌漫的戰場,在極為艱苦的條件下,譜寫了《中國人民誌願軍進行曲》、《誌願軍十讚》(歐陽山作詞)、《歌唱白雲山》(劉白羽作詞)等,鼓舞誌願軍抗擊中朝人民的共同敵人。
  
  鄭律成在朝鮮時,丁雪鬆也去了平壤。夫妻二人分別為各自的國家進行工作(丁雪鬆擔任華僑聯合會總會委員長及新華社駐平壤分社社長),一家人事業順遂,和平安定。到了1950年,中國政府決定在平壤建大使館,鄭、丁二人便不能不進行抉擇了:夫妻之中,必須有一人加入另一方的國籍,不然,隻有分手。連續幾個夜晚,兩人決斷不下,無以成眠。中國畢竟是鄭律成的第二故鄉,對丁雪鬆與孩子,他更怕想到“割舍”二字。後經周恩來批準,鄭律成加入中國國籍,夫妻二人心滿意足地回到了中國。
  
  中國,朝鮮,兩個國家的軍歌出自一個音樂家之手,這位音樂家夫妻二人在根本上又分屬於兩個國度,這在世界上恐怕也是絕無僅有的一例。
  
  音樂家之死與丁雪鬆之痛
  
  鄭律成是一個重感情的剛強漢子。劉白羽懷念他時,在1997年8月1日的《人民日報》上有這樣一段文字:我在紀念他時,不能不想到我們最後的一次見麵。那還是“四人幫”竊取部分權力大搞法西斯專政的時候,到像我們這樣所謂“黑線人物”家裏來,是冒著風險的。一個夜晚,有人敲門,門開處,我一下看到鄭律成同誌,我們又激動又高興,握著手一時說不出話來。我們兩人都雙鬢染上白霜了,他非常關切地問我身體怎麽樣?至於他自己,他說他身體很好,就是血壓高一點。他還是那樣正直,他直率地談到“四人幫”霸占樂團,他說:“我不到他們那裏去!”當時這一句鐵骨錚錚的話是有千鈞之重啊!不過在談話之中,我覺得他的心情和我一樣都很沉重,但我又覺得他火熱的熱情還是充滿全身。
  
  烏雲總有消散之日,“四人幫”終於垮台了。全國人民沉浸在極度的狂歡之中!鄭律成身為偉大的音樂家,其興奮可想而知。1976年12月7日,鄭律成張羅著要去打魚,丁雪鬆公務在身,忙得顧不上丈夫。中午,鄭律成腦血管崩裂,倒在了長風嗚咽的山林之中……
  
  因過度興奮而死亡,亡人也許會含笑瞑目吧,但他留給生者、留給妻子的悲慟,卻不堪忍受!
  
  第二年的這一天,為紀念鄭律成逝世一周年,以中央樂團為首的6個文藝團體舉辦了“鄭律成作品音樂會”。那些與鄭律成同飲延河水的老首長、老戰友和文藝界知名人士都來了,“魯藝”、“抗大”的同誌組成了“老戰士合唱團”。中國人民的老朋友馬海德聽了這個音樂會,動情地對丁雪鬆說:“老同誌在一起唱當年的革命歌曲,好像又恢複了戰鬥的青春。受過磨難的同誌又被‘啊,延安’的戰鬥歌曲聚攏在一起,多有意義!”
  
  馬海德很難發“鄭律成”3個字的音,所以,他一直稱鄭律成為“啊,延安”。
  
  從1977年開始,幾乎每一個清明節,丁雪鬆都要把一束鮮花放在丈夫的靈前。她靜靜地麵對著那個已經長眠的人,默默地訴說著她真摯的愛,訴說著她心中那份沉重的歉疚:
  
  我這一生的確做過不少事,不管做得好不好,我知道我問心無愧。但是我惟一愧對的是我們這個家。這麽多年了,我幾乎從來不理家務。我的丈夫鄭律成生前就常常開玩笑說:你是我們家中的官僚主義者。我心裏很清楚,如果說我這一生還做出過一點成績的話,這和他一向對我的幫助和鼓勵是分不開的。的確,我這一生,對他,對我的孩子,真是太吝惜時間和精力了。
  
  每當我想到鄭律成的早逝,我總是覺得自己有一份推卸不掉的責任。他長期以來患高血壓症,但是我每天忙來忙去的很少關心他,我甚至不知道這種病嚴重時可以奪去一個人的生命。1976年12月7日他去世的那一天,哪怕我稍微警覺一點都會注意到:他當時血壓高得連脖子都紅了。可我因為忙著第二天出國訪問的事情,絲毫也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十分危險的信號。他說他感到有些頭暈,想到郊外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我就那樣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在屋外怒號的狂風裏,耳邊還回響著他臨走時對我說的一句話:“我會早些趕回來的,明天早上我要到機場去送你……”就在那一天的中午,一個告訴我他被送到昌平醫院去搶救的電話打過來了。我呆愣了片刻之後,才猛然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但是當我趕到他身邊的時候,腦溢血已使他不省人事。兩個小時之後,他沒有留下任何遺言,就令人難以置信地離我們而去了。事後友人忍不住詰問我說:你為什麽會那麽粗心呢?高血壓病人最怕一冷一熱的刺激。那天外邊的氣溫那樣低,你怎麽就讓他出去了呢?我隻覺得自己無言以對。
  
  一切都已經無可挽回了……
  
  1979年2月,丁雪鬆出任中國駐荷蘭大使。中國人民的第一位女大使,以東方女性獨有的韻致出現在世界外交舞台上。丁雪鬆在荷蘭600多個日日夜夜的辛勤工作,為她贏來了一個公正的評價:丁雪鬆是女大使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一年以後,命運又給了她一次機遇:出任中國駐丹麥大使。在這個誕生過許多美麗童話的國家,丁雪鬆又度過了忙碌而充實的兩年。離任時,丹麥最大的國際貿易公司寶隆洋行的總經理和4名副總經理全體出動為她餞行。經理們站在丁雪鬆麵前,其意義不同於一位外交大臣對一位稱職的女大使的褒獎,而是意味著一批成功男性對一位傑出女性的欽佩。總經理先生致詞時如此說:丁大使把高雅的風度與職業的外交和卓越的才能結合了起來……丹麥和寶隆洋行將想念丁大使。
  
  人生無悔。為“大家”而獻青春獻血汗,她舍棄了“小家”的歡樂。丁雪鬆托起的,是一位無私的中國女性光彩奪目的自尊和自強。
[稿源:紅網綜合]
[編輯:鄧曉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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