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的老兵

       
         家中有孩子，每天的日子過得就像打仗一樣。上學放學，課外後動，接接送送，督促作業，照料飲食，大人們緊著跟著忙活。今天小女兒有鋼琴課，老公出差，我得去接送。過了下午三點半，我就開始不斷地看表，算計著什麽時候下班，才能不耽誤送孩子上課。
 

        把孩子送到鋼琴老師家門口，看看還有四十分鍾才能來接她，正好趁這個時間去趟超市，速去速回，還來得及，買菜接孩子兩不耽誤。還不到五點半，這裏的天就已經黑了。正是下班時間，超市門前的停車場黑壓壓幾乎停滿了車。我把車停好，匆匆走向超市。一個中年男人靠著出入口兩個門之間的廊柱旁站著，似乎在等什麽人。到了店裏，直奔目標，把晚飯要用的東西買了。因為買的東西少，可以排在“快捷”付款口交錢。很快交了錢，才算鬆了一口氣：去接孩子，時間富富有餘。
 

        推著貨車出了超市門，看到那中年男人居然還站在那裏，走近才發現，已是上了些年歲的人了。那人穿著一件暗紅色的外衣，像是一種製服，頭上戴著相同顏色的帽子，手裏捧著一堆紅色的東西。細一看，是一隻隻小巧的玫瑰花骨朵，像大拇指甲一般大小。他站在門廊柱前，看我經過他身旁，朝我點了點頭，倒也沒說什麽。我問他是不是在募捐。他說是，今天是退伍軍人節（Veterans Day.）我拿出一元錢遞過去，他忙說謝謝，遞給我一朵小玫瑰花。小花是纏在一根細軟的鐵絲上，花骨朵下還有三瓣小綠葉。葉子下麵粘了一個小紙條，一麵寫的是“海軍陸戰隊聯盟（Marine Corps League）”，另一麵有電話。  

 

       上了車， 我把小花插在車前DVD的按鈕旁顯眼的地方，心裏還在想著，不知他那樣不聲不響地站在那裏，今天能募捐到多少錢。 

 

        小女兒一上車就看到了小花骨朵。驚喜地問哪來的。我告訴她是募捐人給的。她說真小巧(cute), 比上次那朵還小。上次是在另一家商店門口，某個組織為兒童醫院募捐，人多勢眾，大張旗鼓，一朵玫瑰一元錢，花朵兒稍大一些。下車時，女兒對我說，Happy Veterans Day！我笑了，說我又不是退伍兵。女兒說，你是motherhood survivor， 也算是老兵了。 

 

        女兒的一句玩笑話，倒讓我若有所思。每一個做了母親的人，都經曆了“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的過程。說這是一場戰鬥也有幾分形似：每次的生育，都是一個生死關頭。成功地孕育了一個生命，就是一場戰鬥的勝利。接踵而來的，是陪著孩子成長，每天快快樂樂地過著打仗一樣的生活，直到孩子長大成人，離家獨立。即使是這空巢時，作為母親，身雖不再操勞，心卻總也放之不下。唉，每個做母親的人都像是一個老兵，卻是永遠也不能退伍的老兵。

 

 

 

於 2009年11月11日Veterans D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