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72

         “2002年的第一場雪比以往時候來得要晚一些，。。。。。。是你的紅唇粘住我的一切，是你的體貼讓我再次熱烈。是你的萬種柔情融化冰雪，是你的甜言蜜語改變季節。”小雪在法蘭克福機場轉機時，靜靜回憶著她生命中遇到的這樣一個人。小雪這次計劃一個人走遍歐洲，手裏有張可以漂四個月的申根簽證，新換的護照正翹首期待著小雪用密密麻麻的行程把它填滿，她用英文點了杯“愛爾蘭”咖啡，用德語說了“謝謝”。曾經想過要學德語，曾經計劃著在瑞士退休。比起德語來，小雪更喜歡說起來顯得優雅且浪漫的法語，但是小舌音實在是不好發，還有，她不喜歡法國男人的懶散和傲慢，當然還有多情，其實男生學德語比較好聽的，其實男人有幾個不多情的呢，除非他自己不行。小雪曾經自學過幾個月意大利語。因為意大利的米蘭也是著名的世界時尚之都，還有意大利的建築和文化都讓小雪著迷。無論去哪裏旅行，小雪總習慣學習一些當地的方言土語，一是安全起見，便於溝通，二是通過語言提前預習當地文化，然後身臨其境時才能做到學而致用。

        I-pod裏，刀郎的這場雪撕開了小雪記憶的一隅。那個中年男人手機的末位號碼是18672，他是小雪的一位忘年交。網絡時代的一個網友，那男人處心積慮的想把小雪變為他的床友，可惜，他失望了。或者說，他失敗了。“你是真咬牙夯！要是在戰爭年代，你一定是個劉胡蘭一樣的女俠，可惜你生不逢時，沒人知道這這麽個小地方還潛伏著這麽一個不解風情的小怪物！”他每次說話都會把小雪逗樂，除了第一次的見麵。
這個人和小雪有幾個相同的特點：1對語言有著特殊的敏感。2對浪漫有著自己的概念。3對生活懂得感恩，愛耍小聰明卻也勤勉。4對自己有著非同尋常的自戀。5靈魂上都是一個孤獨的單身漢。6同樣是生長在濱城的不起眼的小人物，卻感覺自己是那麽與眾不同。

        第一次見麵是在濱城那家臨海的麥當勞裏，小雪的網名俗得她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好笑，“Candy", 小雪留學英倫時曾經遇到過幾個中國大陸來的女生，不約而同的選擇叫“Candy”，她覺得教育的力量實在太讓人震撼了，這些女孩當年用一樣的課本，她們的英語老師備課是也是照本宣科的吧，而來自天南海北的不約而同的Candy,卻又顯得那麽的約定俗成，是有些滑稽的。那男人的網名是“Armstrong". 決定見麵的根本原因很簡單--寂寞。寂寞是一種都市病，無法根治，卻可以傳染。在國外，麥當勞，星巴克，肯德基等等連鎖店真正的屬於老百姓的消費層次，不知怎麽挪了地方，移居到了中國，就一下子鹹魚翻身，象征著高貴和中層以上的水準，是品位，是格調，真是有趣！小雪還記得報紙上看到有人特意在麥當勞舉行婚禮以示“尊貴。”：）））那男人皮膚黝黑，健壯，身高180，典型肌肉男，帶一幅眼鏡，卻不怎麽斯文，擅長侃侃而談。“你的名字有點像那個美國的航天英雄，還有，你英文不錯嘛。”小雪有些局促，實在找不出別的話題，覺得自己在這裏實在是荒唐。“那航天英雄有我帥嗎？因為我胳膊比較壯，Armstrong, 明白了吧？你英文也不錯，但是比起我來還需要再學幾年。”他狂妄，她靜靜地看著他表演，他秀印地語，法語，德語，他繼續秀四川話，粵語，和濱城土語，他們網上是用英文交流的，當初見麵的理由竟然也是學習，未免太牽強，學習一定要和陌生人麵對麵學嗎？小雪讀書時經常去濱城大大小小的英語角，那裏的人從幼兒園的小朋友到白發蒼蒼的老人，英文水平也就那樣了，還遇到幾個當兵的，借英文學習之名行求偶之實，小雪的英文水平已經不願意和他們浪費生命了，而有時遇到幾個老外，卻被中國的英語愛好者給圍觀的裏三層，外三層的，其熱情絕對不亞於趕廟會時看耍猴的。網上聊天，小雪確實是刻意練習英語的，老板要她去辦護照，準備經常帶她出國的，而這個男人的英文水平是有實戰經驗做支撐的，所以她有了見麵的興趣，而麥當勞人多，公共場所，最安全。如果是歹徒，大不了閃人或者報警。隻不過沒想到，這次報警的竟然是對麵這個男人，想到這裏，小雪抿了一小口咖啡，細細品咖啡中濃烈的威士忌的味道，眼睛掠過一絲笑意，淺淺地，不仔細看你很難發現。


        如果表演順理成章的繼續，小雪該草草收場，不再聯係，但是劇情真得很戲劇，那男人表演了有近一個小時，小雪正覺得笑到虛偽，聽得起膩時，那男人突然臉色有些難看了。“我今天是遇上桃花劫了，說吧，你和他是不是一夥的？”Armstrong聲音嚴肅下來，“你什麽意思，我沒聽懂？”小雪有些緊張起來。“我的新手機剛換的，用的第一天，就在這裏，我剛才一掏口袋，沒有了，說實話吧，不然我要報警了！”Armstrong麵部肌肉繃了起來。“對，我們是一夥的，準備一會兒打發走你，我們55分贓，怎麽著吧？”小雪也怒了，“你現在報警還來得及，他應該還沒走遠！”小雪建議道，“你真得不怕？”Armstrong有些Faint了，“怕啊，怕你抓不到賊，我分不了髒啊，別浪費時間，用我的手機快打110啊，然後我接著要撥120，一會兒送你去醫院，精神科。”小雪的話反倒把Armstrong給逗樂了，“唉，真倒黴，看來我是遇到高手了！”他摸著腦袋，臉紅了。“這是我有生以來，第二次丟東西，第一次是和我前妻的初次見麵，那時候我隻盯著她看，錢包讓人掏了都沒感覺，這次是遇到你，新買的手機小5000哪，你等一下，我還有個預備的手機。”他掏出來一隻簡陋的手機當著小雪的麵打電話報了警。“你這麽大人了，自己的東西不照看好，又不是孩子，我們警察整天處理這種事情還不給活活累死，這樣吧，你過來登個記吧，我們幫你找找看。”掛了電話，Armstrong一臉憤怒學著警察的口氣，把剛才的對話重複給小雪聽。“能留你的電話號碼嗎？今天很對不起你，我態度不好，下次我請你吃飯賠罪。”他誠懇地道歉倒讓涉世未深的小雪不好意思起來。“號碼可以給你，吃飯就不必了，你對於我而言不過是個陌生人，我們沒有見麵的必要了，對不起。”小雪找了張餐巾紙，迅速寫下了號碼，急步下樓。“我幫你打車吧，估計你工資沒我的多，能省就省一下吧。”那男人突然關心起小雪來。“謝謝，我這點能力還有，另外我們公司老板可以報銷部分交通費的，希望你早點找回那麽貴重的手機。”小雪揚長而去，那男人急步跟下了樓，直到小雪坐進Taxi,他還是久久沒有離開。“你男朋友年紀挺大啊，”司機也是沒話找話的問，“我不認識他。我男朋友不是他。師傅，請你快點，我有急事。”就這樣結束了這次網友見麵，小雪現在回憶起來總覺得當初是那個男人的一個局，一場戲，可是又那麽逼真，又沒有證據，隻覺得這戲沒有在電視劇裏，實在可惜。

        小雪那時大學剛剛畢業，感情上是一頁白紙，朝思暮想的唯有那個初戀男友，她在用行動支持男友打拚，也在用行動無言的抗拒這父親，母親安排的相親。平時工作盡心盡力，下班會去夜校學喜歡的語言，時間表總是滿滿的，不給父母讓她去見陌生求偶期男人的機會。偶爾泡書吧，咖啡吧，購物從來都是寫好清單，直奔超市，她不願意浪費生命在購物上，不愛shopping的女生也許生活裏缺少愛情吧。她在公司整理文檔，最近公司開始做留學生中介的業務，她要翻譯一些資料，整理文件。有些望子成龍的家長渴望孩子到海外接受更好的教育，他們相信國外的教育一定是比中國的好，小雪覺得教育的好壞真不能用國籍來衡量，中國大陸本土教育重基礎知識，海外的洋派教育可以鍛煉孩子的自立和自理能力，學一門外語，提升孩子對世界的認識，但是洋派教育也是有糟粕的，怎麽可能一概而論。小雪到這家公司上班是她不敢想的，當初應聘的人當中不乏北大，清華，新加坡國立大學的高材生，對於這個三流大學畢業的普通家庭出身的小雪，麵試一次，兩次，三次之後，隻是靜靜地等待著：“謝謝您的時間，我們這次的招聘活動已經結束，對不起。。。”，可是等來的確是：“您好，我是xx公司駐濱城辦事處，請您明天上午9點著正裝到我們公司濱海國際大廈29層報到。。。。。。”電話裏女聲像個溫柔的天使，“好的，謝謝，我會準時到達。明天見。”小雪掛了電話，回頭問媽媽：“媽媽，這是真得嗎？我明天正式上班啦。”媽媽說：“應該不是假的，想吃點什麽，媽媽給你做。別忘了還有試用期，現在還不是驕傲的時候。”“哦！明白，明白！”開心的回答著，心卻已經飛到了辦公室，明天起她就是一名正式的OL了，化淡妝，著正裝，優雅亮相，新的一頁即將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