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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孩子們睡了，先生輕輕地說了句：“我接到鄰居Dora的電話，她先生上個星期二去世了。” 最近開車，不時有烏鴉飛過，心頭一顫，母親是十月份裏走的，老先生Don也是這個月走的。父母是爭吵的半生，美國鄰居是相愛一輩子。初次去鄰居家拜訪，看到相框裏的Dora簡直就像好萊塢電影明星一樣美麗動人，那年她18歲做秘書和打字員，Don在部隊裏做人事工作，風華正茂，20出頭，也是一表人材。還記得Don提起太太時滿眼的愛意，“當時追她的男人很多，我怎麽能抱得美人歸呢？” Don是為非常靠譜的建築工程師。他們家的房子每年都定期維護。Dora提起Don求婚時，隻問了他一句：“你能保證讓我一輩子開心嗎？” “那當然！”男人在求偶期有幾個沒有畫過大餅？“他說他要讓我快樂一輩子，他撒謊了！” 我們聽著他們老兩口的對話，都禁不住笑了起來。
夫婦倆結婚後，Don堅持學習，考取了普林斯頓的碩士學位，他們的一雙兒女也都普林斯頓大學研究生畢業。曾經有一個笑話說美西朋友寒暄會問“你家住哪兒？” 美東這邊則是見麵先問“你哪個學校畢業的？” 確實如此。還有一個說法是如果遇到困難了，西海岸的人是嘴甜安慰你，卻不會出手相助。東海岸的人嘴損，邊罵罵咧咧的邊伸手幫忙。這個也有點道理，跟地域文化有關係吧，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到哪兒都一樣。
鄰裏之間熟絡起來後，我家老大生日，生二寶，兩位老人都會送上走心的禮物和賀卡，老夫婦結婚紀念日，各種節日，我們也會準備點心意，所謂人在人情在吧。前年的時候，老先生帶著他存了幾十年的韓元，韓國地圖，來我家做客，並把這些珍貴的回憶送給我們，原來他把我們當韓國人了。老人家九十多歲了，記錯了也沒什麽奇怪的， 之所以給我們這些紀念品老先生顫顫巍巍地說：“我最近身體不好，摔倒了幾次，希望你們有空去幫一下我太太。她一個人怕是吃不消的。”這深深地愛讓人感動且感慨。我問老先生：“您和太太結婚多久了啊？” “今年六十周年！” 這是來美國遇到的結婚六十年的第二對夫妻，上一次遇到還是在西海岸那對戰亂時奔走台灣的老鄉夫婦。
休息的時候做了越南春卷送過去，老先生要表現一下對太太的愛， 自己測完血糖後，顫巍巍地又拿血糖儀給夫人去測，不小心把針頭和試紙撒了一地，老先生生氣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不能幫心愛的妻子。老太太卻淡定從容，安慰他，“你的心意我懂，沒關係的，我可以自己來。”年輕時如果隻看顏值，那夫妻相處六十載這夫人的情緒一定是相當穩定的。
再後來，我接到老太太的電話，說要幫忙挪一下老先生的床。他已經沒辦法自己走動了。兒女都在身邊守護著， 我欣然前往，彼時，老先生已經瘦得脫了相，經常大聲罵人，那是被病痛折磨的吧。我在他身邊坐下來，安慰他，老人家眼神裏的光告訴我他真的是一個有擔當的好人。他放心不下深愛著的妻子。
疫情期間，我將衛生紙和口罩送了過去。老人家很感動。老太太得了covid，那一定是相當艱難的時期，年事已高，被病毒侵擾。相信是真摯地愛讓他們夫婦攜手挺了過來。現如今疫情過去，世界亂象叢生，老先生已經拚盡全力地活到壽終正寢了。
今天送孩子上學回來的路上，想起過往老人家給的溫暖和關照，禁不住眼眶濕潤。
人終將還是要一個人走的。活著的時候，盡可能去好好愛吧。
一生真正的有緣人，屈指可數。
珍惜眼前人，且行且珍惜。
遇到錯的人，一生很漫長。
遇到對的人，一生太短暫。
無論對錯，都是一種體驗，都是最好的安排。
活著，在不打擾別人的狀況下，盡可能去體驗自己想做的，能做的，一切可以做的事情吧。
等到那一天，不要悔恨，不要不甘，輕輕地來，靜靜地走，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