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至1948年,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對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日本主要戰犯進行審判。 “盡管日本防衛省近來頻頻傳出諸如前航空幕僚長田母神俊雄論文事件、宙斯盾艦撞沉漁船之類的負麵新聞,但其麵向公眾開放的參觀遊覽項目‘市穀台參觀遊’卻人氣依舊。”
日前,日本共同社在一篇報道中介紹,二戰結束後審判日本戰犯的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如今早已被日本防衛省開發為“旅遊景點”。於是,《國際先驅導報》記者近日來到了在櫻花和綠樹掩映下的市穀紀念館,也就是當年遠東國際軍事法庭所在地,一探究竟。
然而,記者在這裏不無遺憾地看到,法庭原貌已經麵目全非,在將這裏改造成紀念館時,改造者並沒有將其完全複原回東京審判的場景,反而再現了日本戰敗前舊日軍的“功績”與“輝煌”。
輕描淡寫對華戰爭
日本防衛省大院坐落於東京的一處高地,當地人稱這塊高地為市穀台,而紀念館也在這個大院之中。紀念館的一樓大廳就是遠東國際軍事法庭庭審的地方。而在二戰結束前,這裏曾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戰爭時這裏還是陸軍省和參謀本部所在地,也就是侵略戰爭作戰指揮的中樞係統,日本戰敗後選擇在這裏開庭審理日本戰犯,足以看出當時國際社會清算日本軍國主義的態度有多麽果斷。
而今天,導遊把遊客請進市穀紀念館後,也會先請遊客觀看一段介紹紀念館曆史軌跡的錄像。
錄像首先展示了日本昭和天皇(1901—1989)騎馬的照片,還有日本陸軍體能練習的場景。之後,背景音樂驟然變得緊張,畫麵上顯示“日中戰爭爆發”,但是所展示的並不是備受侵略的中國百姓的苦境,而是日本報紙對日軍戰況的宣傳。
其後,音樂節奏越發緊促,場景一下子從日本侵略切換到了“向英美宣戰”。一分鍾後,畫麵變成了“休戰”時天皇向市民下詔書的場景,“日本、市穀台發生了巨大變化”。背景音樂也瞬間換成了緩和的節奏。
接下來,終於到了無法繞過的東京審判的一幕。畫麵一下子定格在了審判現場。從1946年5月3日開始,也就是在這裏,曆時兩年半的時間,包括中國在內的來自11個國家的法官對28名日本甲級戰犯的戰爭罪行進行了審判。
“我給大家講解一下。”導遊拿起了話筒。“現在大家所坐的位置,就是當年各國法官的位置。而對麵,則是被告席。禮堂的正前方是審判官,上麵坐的是同聲翻譯,而後麵是各國記者,右邊是外國記者,左邊是日本記者……”
令記者感到不解的是,導遊解說的重點隻涉及當時東京審判的位置和格局、還有東京審判後的重建上。而對於當年戰犯究竟犯了什麽罪,處了什麽刑,卻隻字未提。
昔日遠東國際軍事法庭的被告席(圖右)已經被拆除,取而代之的是舊日軍的各種“遺物”。
“無罪意見書”擺放醒目
隻字未提並不代表沒有立場。
在原來大法官所在的禮堂左側位置,現在醒目地擺放著當年唯一替日本說話的法官——印度法官帕爾的判決意見書。在東京審判上,隻有帕爾主張全部被告無罪(遠東國際軍事法庭最終判決受審戰犯均有罪)。他的觀點至今仍是日本一些右翼思想人士愛不釋手的“思想武器”。至今在靖國神社院內,還立著帕爾的表彰碑。
東京審判的被告席,如今也被改成了戰犯們的“自白區”。在最靠近窗簾的一排,擺放著當年各級軍官的軍服。其中,有戰敗時引咎自殺的陸軍大臣阿南惟幾的軍服。和軍服並排放置的,是舊日本陸軍的遺物,有“陸軍教程”、“滿鮮旅遊紀念照”,還有“滿洲國皇帝訪日帝證書”等。
另外,展品中還不乏一些日俄戰爭的遺品。比如日俄會話字典、俄國錢幣等。在日本曆史上,日俄戰爭的勝利和開辟偽滿洲國一直被視為大和民族的驕傲。今天,這些記錄著曆史的遺品,被放在了離曾經東京審判被告席不遠的地方。然而,隨行參觀的自衛隊官員卻說,“擺放位置純屬巧合”。
東京審判結束後,美國將遠東國際軍事法庭的所在地作為遠東軍事司令部,1959年歸還給了日本政府。日本政府隨後將其作為陸上自衛隊東部方麵總監部和陸、海、空自衛隊幹部學校。經過整修後,於2001年將其更名為市穀紀念館,並作為防衛省向公眾開放的一個重點推介景點。
戰敗前遺跡被靜靜恢複
“戰後,關於是否保存這個紀念館,日本國民的意見並不統一。但是為了記住那場戰爭的錯誤,最後國家還是決定修複並開放。”一位隨行自衛隊官員告訴記者。但是,記者在參觀中,並沒有看出紀念館內任何一處明確指出來“那場戰爭中日本所犯下的錯”。
日本戰敗後,美軍曾把位於一樓大廳的當年隻有天皇才能坐的“玉座”搬走了。重新接管市穀台後,日本政府用重金將當年東京審判時盟軍拆卸的天皇“玉座”再次複原,並重新把被盟軍踩踏過的天皇專用台階保護了起來,平時不準遊客踩上去。
在二層,盟軍總司令部的辦公室也被恢複成了天皇的禦用休息室,室內擺放著1934年昭和天皇在群馬縣視察非常大演習的照片。當時,東條英機站在天皇後排,山本五十六和天皇站在同一排。“站位前後是按照學習成績好壞而排的。”紀念館導遊說。在同一個房間,東條當年隨身攜帶的刻有鬆鶴圖案的印章也用玻璃罩罩著。
二層樓道的牆壁上,掛著曆代陸軍軍校校長的照片,其中,第35代校長土肥原賢二是東京審判的甲級戰犯。而在紀念館內,他的身份是“校長”,而不是“戰犯”。二樓的過道處,還擺著一排軍刀,其中包括甲級戰犯梅津美治郎的軍刀。
可以看出,戰後的日本政府下了很大功夫,把盟軍總司令部好不輕易“破壞”了的舊日本軍陸軍學校,又妝扮回了皇軍軍校的輝煌。“曆史就像一個小姑娘,你用怎樣的史觀去妝扮她,她就變成什麽樣。”一位學者的話在記者耳邊響起。
折射日本自衛隊曖昧曆史觀
參觀中,記者注重到這樣一個細節,原來裝飾在大門正前方的菊花圖案標誌變成了櫻花。把菊花變成櫻花有什麽意義?記者請教了隨行的一位自衛官。“我也不知道具體原因。可能是改變舊日本軍形象的一個標誌吧。現在很多自衛隊部隊都用這個櫻花的標誌。”
市穀紀念館向公眾開放參觀是在日本防衛廳(2007年改為防衛省)搬遷至此後作出的決定,據日本共同社稱,“此舉旨在讓民眾更深入地了解自衛隊”。“防衛省希望通過這一不平常的舉措提高國民對自衛隊的認知度。”
然而即使櫻花換下了菊花,日本軍人是否徹底脫胎換骨了呢?半年多前日本航空自衛隊前高官發表美化侵略曆史論文事件的發生,讓人不禁產生這樣的疑問。
出了市穀紀念館不遠,就來到了防衛省內的紀念區。紀念區中央是一個自衛隊殉職者慰靈碑,主要紀念戰後因執行各項任務而犧牲的1700多名自衛隊員。
但是記者在慰靈碑四周發現,舊日軍步兵第一連隊營門、陸軍士官學校紀念碑、東京陸軍幼年學校紀念碑等也分別被移置到了此地。看來,這裏是一個將戰後自衛隊和戰前日軍共同紀念的地方。這樣朦朧的統合,實際上不正是日本自衛隊曖昧曆史觀的最好證實嗎?
4月中旬,是東京櫻花凋落時節。在日本民眾心中,櫻花凋落時最美。但是現在的市穀紀念館隻是朦朧,並不美。(來源:國際先驅導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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