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路文學社
夢路文學社月報
第九十三期 2010年5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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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居小記〗母親節 *****瀏閱
〖布城故事〗元宵節雜感 *****吳瓊
〖散文一則〗心中的櫻桃樹 *****友人
〖兒時舊事〗宵夜的誘惑 *****木愉
編後絮語
一蹉跎，就到了五月，一年一度的畢業典禮也舉行過了，母親節也來到了，熱烈的夏天就這樣到了跟前。每天的日子過得似乎從容，卻在時光的流逝中猝不及防地離開我們遠去。新的日子來了，又馬上被甩到了身後。逝者如斯啊，真是逝者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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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節
-瀏閱-
明天就是母親節了, 可是我再也無法與她老人家通電話了.
她走了, 她終於在單獨走完了14年漫長歲月後,去陪伴我那早在黃泉之下的父親了.
離學期結束還有三周, 正是學生老師都很忙的時候,
一個電話傳來了惡耗. 我望著已經填好的簽證申請表, 剛換好的新護照, 還有裝了幾張照片準備給母親寄出的信封. 不知道如何是好, 真想馬上去飛機場, 趕回家去見她最後一麵.
痛痛快快地哭一場. 為什麽我偏偏計劃今天而不是昨天給她打電話? 至少還能說聲再見. 媽媽, 你為什麽不等一等我?
幾番電話商量, 決定冷靜下來,
由弟妹張羅喪事. 以後等我回去一起送媽媽入土.
好不容易這最後的幾周結束了, 這段時間我每天上班穿著黑色服裝, 在心裏哀悼我的母親, 但在課堂上則保持常態, 仍然是微笑, 仍然是耐心,
仍然是認真,…… 這些, 本來也是我母親一貫的工作作風, 我想她會原諒我不立即回去,
她也會希望我不影響工作. 畢竟, 多為別人著想是她和我做人的共同信條.
今晚, 天氣驟冷,
忙完了一天, 坐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與母親聊聊, 盡管她再也聽不見我說些什麽了. 我從院子裏摘來淡紫色, 淺藍色, 深黃色的蝴蝶花, 裝在花瓶裏,
算是獻給她的節日禮物. 翻出她過世那天深夜我寫的兩句話:
桃花才凋梨花剛謝, 慈顏雖逝音容猶在.
東窗星亮西牆月明, 教誨不忘親情永念.
我要告訴她, 我記得從小到大她經常對我說的話,
為我做的許多大大小小的事情. 在我的心靈深處, 始終有那麽一個地方保留著我與她之間的交流, 即使是現在, 她人已經不在了, 我還是能夠到這個神秘的地方向她請教,
求她指點, 她對我的答複永遠充滿智慧. 我想, 所謂永生,
大概就是我現在所感受到的對母親栩栩如生的回憶. 我沒有把它們羅列出來的衝動,
我想讓它們永遠在我心靈中隻屬於她和我.
母親算是高壽了, 年輕時體弱多病的她居然能夠眼不花,
耳不聾, 牙齒不落,頭腦清醒到她生命的最後,
離開我們就像葉落, 花謝, 燈滅. 聯想到幾個比我年輕的朋友英年早逝. 多半是壓力太大所致. 我想母親一生並非一帆風順, 她雖然沒有修過心理學, 但始終保持良好的心態, 特別在最後十幾年, 寬容大方, 勤勞節儉, 自己能動不求人,
寂寞清靜少煩擾. 有空門前與人聊, 還能讀報聽新聞.
漂泊在外, 全仗弟弟妹妹照顧母親,
問心有愧.
願父母親在天國相依相伴長相守, 不再有人間種種不如意和煩惱之事.
2010年5月8日
元宵節雜感
-吳瓊-
印第安納大學的大陸, 香港,
台灣中國留學生在元宵節前一天聯合主辦2010虎年春節聯歡會. 規模和質量與十年二十年前比大不相同, 真是鳥槍換炮. 地點再也不是那棟Campus View 公寓樓裏的活動室, 也不是那個三街上的China buffet中國餐館. 而是學校大禮堂. 食品是從餐館訂來的, 而不是每個參與活動的成員從家裏帶來的.
或者是自己掏錢從餐館櫃台上買的. 主持人不再是清一色的中國人,
添了說一口普通話的穿著中國唐裝的美國男子漢和裹著旗袍的白人女郎. 節目不再是幾個笑話,幾句方言, 幾個謎語, 一段二胡,兩聲清唱. 而是在大舞台上, 有民樂民歌, 小品魔術,
還有街舞遊戲, 熒屏圖象, 燈光投影……,
台下坐得滿滿的, 排隊入場的隊伍在門外像條龍, 門內像卷曲的長蛇. 要說變化, 生活是在變,
隻是身在其中的人常常不覺得.
回家的路上, 空氣仍然很冷,
但心裏溫熱了好一陣. 盡管我自己在美國的經曆並不一帆風順, 不時麵臨各種不同類型和方式的挑戰, 但歸根結底一句話, 在這片陌生的土地上, 我們積聚的最多的不是銀行存款, 房屋土地, 車輛船隻, 而是人生經曆,
有的是用錢買來的, 有的是用痛苦換來的, 有的是耳聞目睹的現實, 有的是反複思考的推理,有的是古今中外共有的真理, 有的是此時此地獨有的怪事, 形形色色, 林林蔥蔥, 往往來不及接受,
消化, 理解和開通.隻能活到老,學到老了.
有人覺得國外生活單調, 寂寞,
冷清. 如果每件事情都用心靈去體味, 雖然不像柴米油鹽醬醋茶那麽親切, 卻有煤氣, 麵包, 白脫, 牛奶, 色拉調料, 果醬,可口可樂來相配.
前不久我嚐了Horse radish, 那種直衝鼻腔的感覺可以把降到穀底的食欲調動起來.
當日子過得平平淡淡的時候, 任何一件好事或壞事, 都是一種新的刺激, 激發人去麵對現實, 去挖掘潛力,
去振奮精神, 去自強不息, 去體會自己生命的存在和活力.
喜訊有喜訊的功能, 鼓舞你, 惡耗有惡耗的效應, 激勵你.一輩子就在這種正負交替的刺激中度過.
無所謂贏, 無所謂輸, 無論是泰山壓頂,
還是巨浪衝擊, 隻要那個被壓, 被衝的東西還在, 軀殼也罷, 靈魂也罷.
衝壓過後的東西也許表麵上沒有變化, 但裏麵的結構可能起了實質性的變化,
如果是生命體, 它就增添了新的感受. 從而改變了對周周圍事物的認識, 以前認為是重要不過的, 可能變得沒有份量, 以前忽視忘卻的, 可能會珍惜愛護起來.
人一生, 買過的東西不計其數,
賤到一分兩分的縫衣針, 貴至上千上萬的車房地, 於人印象最深的卻往往是看不見摸不著,無影無蹤如皇帝的新衣一般的東西, 幾時看見還不得而知, 也許很長時間也沒有悟出來, 變得聰明起來. 一旦看見了, 那東西便是教訓,
終身難忘.
今天是父親生日, 記得他常說:”生於憂患, 死於安樂.”也許上帝給人的最好禮物就是讓他不停地麵對新的挑戰,
從而激發出生命中潛在的智慧和力量.
幸虧生活中有苦難, 有對手,
有不與民作主的地方官, 有欺騙顧客的連鎖店, 有小偷強盜, 有嫉妒誹謗, 有誣陷控告,
…….沒有這些, 我們的大腦和身體也許早就退化到無法工作的程度了.
正因為要對付, 我們才不敢讓自己軟弱渙散, 才要鍛煉身體, 才要學而不厭, 才要鬥誌昂揚……,
才有足智多謀的大腦和強健結實的骨架!
2010年2月28日元宵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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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中 的 櫻 桃 樹
-友人-
金秋時節，心理科院子裏丹桂飄香，香樟樹也換上新綠，滿地的落葉在下午秋陽的映照下一片金黃，黑色的布穀鳥在樹下忙碌地尋覓食物。修養員和家屬們一邊在草地上漫步，一邊還在討論剛剛結束的〈閱讀治療〉的故事。我捧著一大摞書從活動室往辦公室走去，卻在院子的拐角處看到了瓊。（化名）
瓊是一名大學老師，芳齡27歲，患強迫證多年，因工作緊張、忙碌，一直沒有係統治療，而這次下大決心住院已經好幾個月，症狀沒有得到很大改善，於是感到更加焦慮、抑鬱，甚至有輕生的念頭，母親整天不離左右，憂心如焚。
雖然才是十月，她卻早早地穿上了冬衣，兩手插在袖筒裏，耷拉著腦袋，神情黯然、沮喪。
我放下手中的書向她走去。
“瓊，下午好，今天怎麽沒去參加活動啊？”
“……….”
“今天的閱讀治療挺有趣的，有一個故事，我念給你聽聽，好嗎？”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故事的標題是《心中的櫻桃樹》”我坐在她身邊，輕聲念道：……主人公巴迪艾以窮愁潦倒，非常失意，隻想早日結束自己的生命。有一天，他爬上高高的櫻桃樹，準備跳下，了結痛苦的人生。在他決定往下跳的時候，有一群放學的孩子走過來，其中一個孩子問他：“您在樹上做什麽呢？”巴迪艾以不忍告訴他自己要自殺，故作輕鬆道：“我在上麵看風景”。
“先生，難道你沒看到樹上有許多鮮美的櫻桃嗎？”小孩不解地問。“先生，你可不可以幫我們采櫻桃呢？”孩子請求道巴迪艾以：“隻要用力搖，櫻桃就會掉下來的”。
巴迪艾以坳不過孩子們的請求，隻好答應幫忙。他開始在樹上又搖又跳，櫻桃紛紛從樹上掉下來，樹下，孩子們撿著櫻桃，歡快地叫喊著。
巴迪艾以坐在樹上，看著他們歡快的背影，不知為什麽，自殺的念頭居然沒有了，他采了一些櫻桃，從樹上下來，慢慢回到家裏。
家，還是破舊不堪的樣子，似乎讓人看不到任何希望，可孩子們卻高興壞了，因為父親帶來了好吃的櫻桃。晚上，一家人吃飯時，巴迪艾以看著大家興高采烈地吃著櫻桃，心中忽然湧起一陣莫名的感動，心想，這樣的日子或許不算太糟糕，還是可以好好活下去的……”
故事講完了，她抬起頭看著我，一臉的茫然。
“巴迪艾以生活窮愁潦倒，你是不是認為他是一個很可憐的人呢？”我試探性地問道
“我覺得巴迪艾確實太可憐了，可能遇到的都是不開心的事。”
“如果你遇上巴迪艾以那樣的生活，你也會像他一樣一籌莫展嗎”？
“肯定會嗬，因為他無法擺脫貧窮、饑餓，就象我今天無法擺脫疾病一樣…….”
“你會象他一樣感到生活沒有希望，產生消極、輕生的念頭？”
“我想我可能也會象他一樣，很沮喪，很無奈，我也會想不開，生活看不到希望，不如一了百了。”
“巴迪艾以爬到樹上，想往下跳，他當時心裏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
“他可能也很害怕，其實他可能並不是想死，隻是感到迷茫，不知道怎麽辦。就象今天的我，得病已經幾年了，這次住院也已好幾個月，效果並不怎麽好，我不知道我究竟能不能好起來，我看不到一點生活的希望…… ”
“可巴迪艾以最終從樹上下來了，他在樹上看到了什麽？聽到了什麽”？
“ 巴迪艾以在樹上看到了一個個可愛的孩子，聽到了孩子們的歡笑聲 ”。
一陣風吹過，幾片枯黃的落葉無聲地散落在她的頭上，我輕輕幫她拂下頭上的落葉，萬般感慨地對她說：
“那就是生活的希望嗬，就象這落葉，它經曆了秋天的風雨、冬天的寒霜，也必將迎來明媚的春天！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每個人一生都不是一帆風順的，都會有各種各樣的困繞，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會走上輕生這條路，比如史鐵生、張海迪、比如海倫.凱勒……你想想，是什麽最終影響了巴迪艾以的想法？
“可能是孩子們燦爛的笑臉，也可能是孩子們的天真讓他想到一位父親的責任。”
“你真聰明，責任和愛使巴迪艾以放棄了輕生的念頭，那你身邊呢？有沒有這些東西？”
她沉吟片刻：“是嗬，我也有嗬，我的父母含辛茹苦把我養大，讓我受了最好的教育，我至今無以為報；我和我的男朋友相戀五年，他對我不離不棄、嗬護有加，我們相約，病好後就結婚，我相信他會讓我披上最美麗的婚紗
，做我最好的丈夫……”
“ 巴迪艾以想到他的孩子、看到一家人興高采烈歡聚一堂時，尚且感到生活的美好，那你呢？”
“是嗬，是嗬，我擁有世界上最好的男朋友，還有愛我的爸爸媽媽，還有一份我喜歡的工作……”她雙眼閃著亮光，親熱地依偎在我的身邊，臉上洋溢著輕鬆與滿足。
我拉著她的手，語重心長：“疾病確實讓我們失去了許多，但正因為失去，才更要珍惜生活中點點滴滴的美好，一如文章中所說：“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有一棵“櫻桃樹”，很多時候，我們的沮喪、失望並不是真正失去了多少，而是忽略了太多觸手可及的美好……”生活中有多少“觸手可及”的美好：比如，今天這個下午，我們沐浴著秋日陽光，讀一本好書，聽一段美妙的音樂…… ”
她激動地跳起來，緊緊地擁抱著我：“老師，我不會忘記
這個下午，也不會忘記《心中的櫻桃樹》，我在學校朗誦還得過獎呢，我朗誦一遍給您聽?”
“好啊，好啊，來，讓我們重新開始……”
宵夜的誘惑
-木愉-
小時候，我們跟父母從城東走到城西，去看望外婆和外公。來回大約也得四公裏吧。去的時候，才吃過晚飯，街上行人如流，鋪麵都開著，在紛繁的街景變換中，不覺就走到了外婆外公的麵前。回來的時候，人流斷了，隻有些稀疏的人影，商店都關了門。街邊不時會見縷縷熱氣冒出來，香氣也飄到鼻子跟前。那是仍然忙著的飯店。
在清靜的街頭，飯店非常醒目。鋪板都摘去了，幾個大大的鼎罐在火爐上騰騰冒著熱氣，廚師在灶台邊舞動著手裏的大鐵勺。這個時候，食欲就被撩撥起來了，如此劇烈，如此不可抵禦。唾沫也在舌尖那裏湧動。肚子當真餓了，步子也不由慢了下來。大人看出了我們的心思，就會問：“肚子餓了？”當然餓了，我們答道：“是餓了。餓得很。”那時下館子還不是尋常事。大人對我們的饑餓表達有實質性表示的也就是有數的幾次。不過，如果都有求必應 ，那些宵夜就不會長存在我美好的記憶裏。宵夜不過就是一碗陽春麵，幾顆油炸黃豆，幾顆油渣，外加一勺高湯，上麵淋一小勺油辣椒，再撒幾顆蔥花。現在要吃這樣的陽春麵，幾乎不能下咽。那時，卻是舍不得下咽。慢慢品著，細細吃著，萬般不舍，才把一碗陽春麵送下肚去。
到美國這些年，有時晚間覺得餓了，就想起了宵夜這個概念。也僅僅是想起而已。如果開車出門，尋是尋不到那些街邊香氣四溢的館子的。麥當勞、必勝客、肯塔雞之類的快餐店倒是可以解決肚子問題，卻無法給人享受吃的時候該擁有的那份美好。吃除了填飽的物理功能，還賦予人精神層麵的美感。
回到故國，到同學家聚會。告別的時候，不是各自打道回府。一人說：“走，宵夜去，我請客。”於是大家說笑著，就到了某個燒烤點或者麵粉館。談笑著，大家的一天才在香氣氤氳中作結。這些年來，國人的日子好過了，吃館子早就變成了尋常事。宵夜早已失去了其原始的自然動因，人們宵夜與其說是為了食欲，還不如說是為了快樂。
今天在外麵忙活了一下午，回到家來，就到了晚餐時分。人也累了，又沒有老媽子在家準備飯菜讓我們吃現存，於是就草草下了一碗麵，隨便吃了。到了快睡的時候，卻覺得肚子餓了，下樓去找吃的，跟妻子提起了宵夜。說：“要是在國內，到外麵街邊，很容易就可以來一碗麵或者一碗粉。哎……”笑著來了這點感歎，又跟著歎了一口氣。她聽不過去，就飛快給我做了 宵夜：一碗麵外加一個煎雞蛋。
